|场上两个少年,江曜与于策安,两两相望。一个玄衣墨袍,腰系玉革蹼躞带,江曜身形挺直,高马尾束发潇洒,墨色的发带与乌发融为一体。他静立着,却有如雷声滚滚雨势溟溟。少年眉眼霁明,垂眸之间无尽阴寒笼罩于身。于策安一席红袍劲装,英姿焕发,手中银枪带过风声飒飒。两人的刀枪碰撞,于策安冷脸高扬声:“再来!”江曜狐狸眼绷起,于策安的银枪长他太多,来不及作反应,枪身
场上两个少年, 江曜与于策安,两两相望。
一个玄衣墨袍, 腰系玉革蹼躞带,江曜身形挺直,高马尾束发潇洒,墨色的发带与乌发融为一体。
他静立着,却有如雷声滚滚雨势溟溟。
少年眉眼霁明,垂眸之间无尽阴寒笼罩于身。
于策安一席红袍劲装, 英姿焕发,手中银枪带过风声飒飒。
两人的刀枪碰撞,于策安冷脸高扬声:“再来!”
江曜狐狸眼绷起,于策安的银枪长他太多, 来不及作反应,枪身已如游龙一般刺向他身体。
下意识的,江曜举刀便是去挡。
“我说了,刀无论如何都赢不了长枪的!”
于策安越打越快,忽地他枪势一变, 江曜双目一睁, 脸一白,飞快双手握刀柄朝右又是一挡。
然而长枪力道太大,刀面“嗡嗡”发出鸣声。
江曜挡得艰难,那双阴郁的眼泛起寒意, 咬住牙还是撑住了这一击。
姬时语看得揪心,“姐姐, 这样下去江池生不妙了。”
光看战局,江曜已是下乘,于策安步步紧逼, 长刀之于长枪的劣势已然显露,再打下去江曜只怕是要血溅当场!
姬合英被姬时语拽住手,她刚要说话,一旁于威却先笑了起来,“这场比试不必再看,二弟能赢,本就是意料之中。”
“你!”姬时语怒瞪于威,“你凭什么觉着于策安不会输?就这么看不起我们忠义侯府?”
“五小姐好似弄错了一件事。”
于威抱臂轻视看了过来,“若是这场比试乃二弟与合英对打,我定会说忠义侯府赢定了,可那孩子是谁?他又算得了忠义侯府的什么人?”
这股轻视对的是江曜,姬时语没法坐视不管,“你说什么……”
“既然只是个小侍卫,二弟赢了他我都不觉得是稀罕事,镇国将军府的少爷和一个小侍卫纠缠不休,我还嫌说出去显得我们于家强人所难了。”
于威看看练兵场,又看看姬合英,“合英,笑话该罢了,让他们止了吧。”
“在于大少爷眼前,他们两人对打只是一场笑话吗?”
姬合英蹙眉,她态度尤为冷漠,“江池生乃我妹妹的贴身侍卫,即便是侍卫又如何,我们忠义侯府的人站出去便是侯府的脸面。”
“合英这般看得起那小侍卫?罢了,那我看到最后吧。”
于威没上心的摆摆手,“就看看他们二人,究竟谁会赢。”
“姐姐……”
姬时语拉了姬合英的手。
姬合英收回脸,对上妹妹,她摆起温柔的笑。
姬时语满脸冰凉,于威这狂妄姿态令她作呕至极。
他看不起江曜,更觉得江曜不过区区侍卫,不配和于策安打,妄论能赢于策安。
他将人的自尊狠狠踩在脚下,碾碎。
一想到这等人会成为自己的姐夫,姬时语厌恶的连饭都吃不下了。
姬合英牵起妹妹的手,低声安慰她道:“虽说长刀不好对长枪,可并非绝然。”
“合英想说以刀可战胜长枪?”
于威插了话,他还是很看好自己的弟弟于策安,“想要赢,持刀者需武艺高强,方能抓准机会一击毙命,一旦陷入苦战,便没机会了。”
姬合英回:“两人怎么打,尚且未知。”
“忠义侯府的小侍卫若有这个能耐,我倒要高看一眼的。”于威笑了起来。
姬时语反呛回去:“我们忠义侯府何时需要你高看了?”
于威笑看姬时语,“五小姐这话便是不对了,忠义侯可是我崇敬之人,我对忠义侯府向来只有尊重无轻蔑。对合英,我亦是。”
说到后一句,于威深情的眸子望向了姬合英,但姬合英没看他,浅浅挪了眼。
于威被甩脸,一时之间他面色不好。
姬时语哼了哼,紧紧挨着姐姐坐下,她无心质问于威,满心皆是练兵场的那抹墨影少年。
于策安大喘了口气,他举起长枪,朝着江曜一指,哼道:“江池生,你就这点能耐?”
“哈……”
江曜看了眼红肿的手心,他好像不知道疼,定了心神,他再度抓紧了长刀。
须臾之间,两人对冲,于策安连着甩了三枪,一枪更比一枪猛,江曜被打了连连后退,第三步才站稳立脚。
枪势如龙吟,于策安根本不给江曜喘息的时机,他手腕一转,纵身跃起,便朝着江曜头顶劈来。
于威大笑起来,“二弟威猛,不愧是我们镇国将军府的种!”
“姐姐,不能再让他们打下去了!”
姬时语看得双手不自觉攥紧,她急切的想冲入练兵场。
这一击,江曜若躲不开,真要闹出人命了!
电光火石之间,江曜拔地而起,他长刀一侧,掀翻了劈来的长枪。
刀枪相撞,刺啦声穿破呼啸而来的风。
枪身被席卷,于策安倒退一大步,面容暗沉,大口喘气。
于策安心知他不能再耗下去了。
右手的手腕隐隐作痛,握枪的手在打着颤,于策安的长枪沉重,再打下去他的手快要握不住枪了。
一鼓作气,于策安抽出枪锋,一记回旋,又一次直直举枪。
枪芒破空而来,直朝江曜的心窝刺去。
江曜避无可避!
“不要!”
姬时语一张小脸全然煞白。
“胜负已定。”于威笑道。
姬合英迅速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只燕尾镖。
冷风纷飞,江曜本就没打算避开,避无可避,那就不避了!
于策安嘴唇都吓得抖了,望着江曜如送死一样撞上他的枪,他终于忍不住大喊。
“江池生,你要做什么!”
江曜脚下生力,跃起迎着枪头,耳边姬时语的呼唤已听不见,唯有风声潇潇。
来到忠义侯府之后,他想过要走。
杀了那个将他当小狗作弄的五小姐姬时语,再逃离。
可姬时语一回又一回固执地缠着他,她执意要对他好,视他为真正的人。
江曜从未感受过温暖是何意,但在忠义侯府,他从姬时语身上得到了。
这世间疾苦万千,在乡野苟延残喘,如野狗觅食活得没有了人样,江曜不曾想过自己能有一日,能遇见这么一个人。
她的关切、她的偏爱,她满心记挂的皆是他。
小姑娘那双清澈如皎洁明月的眼睛无旁的心思,她只是傻到天真的想对他好。
是,江曜贪恋了。
他舍不得这点好了。
人就是这样可笑,越是不想,心里偏就越是想。
江曜不信鬼神不信菩萨,更不信人,身处阿鼻地狱又如何?
他所想要的,皆会靠自己谋求。
不想姬时语对别人笑,那笑该是他的。
他会问鼎姬时语身边的最强者,护着她,陪着她,去哪都好。
他想她一直都这么对他好,为此,他不允许旁人抢走独属于他的目光,江曜要成为姬时语心中的唯一。
来抢者,于策安,他要杀了。
江曜那双阴郁的狐狸眼阴阴冷冷,想明白了,少年开怀大笑。
“于策安!”
“二弟!”
江曜咧着嘴唇,阴寒的狐狸眼毫无波澜,他不管不顾于策安的长枪入体,一刀抹在了于策安的脖颈,下手凶狠。
于策安惊恐万分,眼看江曜心胸已染了红,他恍然自己招惹了一个病得不轻的疯子。
他后悔了,可已再来不及。
于策安想:江池生真打算杀了他!
“江池生!”
“咣当——”
姬合英手里的飞镖打在江曜的刀面,长刀一歪,于策安脖颈堪堪留下一道血痕。
于威一个翻身冲入练兵场,姬时语更是等不及,提起衣裙便跑去。
于策安倒在地上,此刻江曜一条腿抵住了他的胸膛,长刀横在他脖颈,而于策安那把枪头_刺入了江曜的前胸,鲜血直流。
可少年还是勾唇笑了,阴森森的。
“你认不认?”江曜呵笑。
于策安面露灰败,顾不上脖颈的疼痛,“是我输了。”
姬时语跑来便是将江曜拉开,他胸前被长枪贯入一分,因穿着墨色长袍看不出流了多少血。
她难忍担忧,“江池生,你怎么样了……”
小姑娘一双眼拢着心疼,江曜泄了气,浑身一松,便顺从了本心,他一把倒在了姬时语的身上。
“江池生!”姬时语慌了。
少年太沉,姬时语身板太小,两人是齐齐倒在了地上。
江曜闷哼一声,姬时语及时地双手撑地,好险没压在他伤了的胸膛。
“二弟!”
于威焦灼极了,跑来便搀扶于策安,看他脖颈被划伤,冷眼便望姬合英,“合英,忠义侯府要给我们镇国将军府一个交代!”
“交代?”
“那小侍卫根本就是要杀了我二弟!他以下犯上,该拖出去斩杀。”
于威几乎是咆哮着袒护于策安,姬合英只是看他,面色平静如水。
“江池生受了重伤,于家小少爷只是轻伤,刀枪无眼,任谁比试都会受伤,这是他们比试之前说好的。”
“哪有这样的道理,忠义侯府……”于威的拳头不住的嘎吱。
“大小姐,大哥。”
于策安这时起身,他很虚弱,但好在伤的轻不要紧,他挡下于威举起的手,和姬合英抱了拳。
“今日是我主动邀江池生比试一场,与忠义侯府、镇国将军府无关。愿赌服输,是我输了。”
江曜比他伤的更重,但于策安看得清清楚楚。
方才那一刻,他感觉到江曜这只盘踞的毒蛇是要将他咬死,却是姬合英出手救了他一命。
思及此,于策安转了头。
那面倒躺在姬时语身边的江曜,他那双狐狸眼已褪去了阴郁之色,换上明晃晃的轻笑。
于策安气结:他竟然真的输给了江池生!
“小姐……”江曜一偏头,小姑娘的莹白脸蛋抬手可触,那么近,他笑声疏朗,“我赢了。”
“真是的,又把自己搞了一身伤,江池生,你真有能耐。”
姬时语低垂着头蹲坐,脑后发丝如瀑,有几缕顺着肩侧落下,顽皮地在江曜眼前晃动。
就听姬时语耐不住地夸他:“不过江池生,你习武这么短时日,连于策安都打败了,你真厉害呀!”
抬首之间,江曜捉住她的发尖。
小姑娘柔软的发丝穿过江曜的指间,指腹摩梭着,好像他握住的不是她的发,而是她本人,这感觉令他眷恋,舍不得放开。
“江池生……”
“嗯。”
“你在想什么?”
“在想如何杀了你。”江曜垂下狐狸眼。
“杀我?”姬时语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很快她又哼哼,“你吓唬于策安可以,不准你吓唬我。”
“骗你的。”
江曜勾笑,他说的实话,全说给姬时语听呢。
他若要杀她,易如反掌。
“好啦!”小姑娘却没信,她鼓起脸,“回去又要给你看伤了。”
“小姐说过,会帮我。”少年在笑。
姬时语拗不过他,“好嘛好嘛,我陪你去就是了。”
江曜沉眼,把玩着她的发。
他从未这样肯定过自己的心思。
阿锁,你救了我一回便会有第二回呢。
从这一刻起,你知道了,往后能杀你的只有我。
这样甜腻血腥的杀意着实让人沉迷。
要好好的负责啊,对他好,那么他就会很乖,他什么都不会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