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姐可还在看?”江曜道:“没。”“我还不如刚过去找姐姐呢。”姬时语冒了个头,快破罐子破摔了,扁嘴又咂舌,“不过你瞧见没,薛家公子看我姐姐的时候,那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得见方才那一幕,姬时语是真见到了稀罕事,不枉她偷摸溜出府,还要挨姐姐和娘亲的训。江曜瞥她,“你见过猴屁股?”姬时语一时语噎,“没有。”江曜呵笑,狐狸眼轻眺。大皇子座驾
“我姐姐可还在看?”
江曜道:“没。”
“我还不如刚过去找姐姐呢。”
姬时语冒了个头, 快破罐子破摔了,扁嘴又咂舌, “不过你瞧见没,薛家公子看我姐姐的时候,那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得见方才那一幕,姬时语是真见到了稀罕事,不枉她偷摸溜出府,还要挨姐姐和娘亲的训。
江曜瞥她, “你见过猴屁股?”
姬时语一时语噎,“没有。”
江曜呵笑,狐狸眼轻眺。
大皇子座驾之前,一行人静立。
于威真想不明白了, 姬合英为何就是冥顽不顾,非得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孩招惹大皇子殿下。
日后大皇子被册立储君,再荣登大宝,他焉能不和忠义侯府算这笔账?
以卵击石,有何必要?
姬合英飒飒大步走来, 大皇子江承运还以为她是想开了有意道歉。
“姬大小姐, 不过一个黄毛丫头罢了,本殿下给你个机会,只要你低头认错,今日之事, 本殿下便不再纠缠。”
“殿下。”
而姬合英却是昂首,无一丝畏缩, “不如您还是先见见这位黄毛丫头吧。”
江承运不解,姬合英给了身后之人一个眼神,薛淮璋牵着薛盼盼走来。
他已知胞妹受姬合英所救, 侥幸免于死劫,而大皇子江承运却无一点悔改之意,谋害人命而无心无愧。
薛淮璋读了太多的书,户部尚书府多来讲理,父亲教育他为人处事要事事向善,日后忠心陛下,为朝廷效力。
可这样的大皇子,真的是他想追寻的下一任储君吗?
薛淮璋脸色很不好看,他带着薛盼盼至江承运马车前,道:“淮璋与舍妹见过大皇子殿下。”
于威的眼神骤然变了,“这……”
户部尚书府的大公子薛淮璋他认得。
这位薛大郎是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一个,可却在十五岁那年乡试夺下头名,中了举人。
陛下听闻此事后,当朝赞誉户部尚书薛大人,说他养了一个好儿子。
尚书府夫人膝下只有两个孩子,薛大人想要女儿,盼了十来年终得一个宝贝明珠,这女孩便是薛盼盼。
他以为的黄毛丫头,不相干的孩子,竟是尚书府的掌上千金。
于威和薛淮璋笑,是他一叶障目了,他喊:“薛公子。”
薛淮璋只是朝他点点头。
江承运亦是面容肃穆,他问:“这是你的妹妹?”
“正是,是差一点亡命于殿下座驾之下,我的妹妹。”
薛淮璋说时语气加重,几个字眼说的明明白白,他是太气愤,可仍顾及江承运乃是大皇子。
转而他又道:“幸得有忠义侯府忠心义胆的姬大小姐在,能遇见大小姐,是我之幸,是尚书府之幸。”
说罢,薛淮璋朝姬合英一拜。
姬合英有些不习惯这样的礼节,她面露窘迫,抬手便回绝,“薛大公子不必如此,今日换作他人,我一样会救。”
“大小姐才是真正心有大善之人。”
薛淮璋和姬合英你一言我一语,听得江承运双目下垂,面容阴鸷。
这哪里是在赞姬合英有勇有为,分明在道他薄情寡义!
可偏薛淮璋不打算善罢甘休,他笑着和江承运道:“今日便不叨扰殿下回宫了,改日我会和家父道明事情,再去请见陛下和殿下。”
“薛淮璋!”
江承运喊他。
薛淮璋已是躬身,“淮璋就此告辞。”
落下一句江承运不得好之话,薛淮璋牵着薛盼盼便转身离去。
尚书府护短,若薛大人上呈天听,亲自告知陛下。
江承运只感觉一把剑赫然悬在了他头顶,随时有可能落下来。
……
这一日不光是江承运讨不到好,姬时语亦是。
在东湖嘴被姐姐姬合英抓包之后,姬时语便被拎回了府上,姬合英第一时将她带去了舒氏那头问罚。
舒氏板脸:“你还撺掇江池生带你出府?”
“娘……”
姬时语拿出了自己的十八般武艺,装傻、撒娇、卖哭,一个也不顶用。
连撒泼都用上了,可舒氏依然冷面看她。
而后舒氏下了命令,她禁了姬时语的足,还添了数十名侍卫,每日皆在韶华院巡逻。
别说姬时语了,这下一只鸟都飞不出韶华院了。
小姑娘病恹恹似得窝在韶华院的竹椅之中,她想摇晃,奈何竹椅并非藤椅,嘎吱两下,她蹬腿坐好。
头上树荫遮盖,几道斑驳落于她莹白的脸,暗了暗。
姬时语开口喊:“萍亭、萍柳,你们去替我办件事。”
两个丫鬟喏喏走来,萍亭叹了口气,看她:“小姐,有些事不是奴婢不想,是夫人下死命令,不准许。”
上回两人替姬时语放风,让五小姐溜出府,舒氏罚了几个人连坐,韶华院的丫鬟仆从是一个也没被放过。
萍亭可不敢再纵容姬时语外出了。
姬时语却道:“这回不是我出府,是你出府一趟。”
萍亭瞪眼,只见姬时语噔噔噔回屋取了一个旧布荷包,荷包面上绣着歪歪扭扭的小鸳鸯,她从里头掏出了十两银子。
“萍亭。”
姬时语吩咐着,“这可是我同我娘要了好久攒下来的,你拿着。”
“小姐要买什么?”萍亭好像懂了。
“今日是江池生的生辰,我想送他生辰礼,你上街看看可有他能穿的衣物,买几件回来。”
姬时语笑得灿烂,“萍亭你眼光好,我信你挑的会很合他身。”
这事不难办,且又是江曜江小公子入忠义侯府后难得的一回生辰。
小姐有心,萍亭自然要办妥。
她拿好钱,出院去海棠苑向舒氏请示去了。
姬时语又窝回竹椅里纳凉,萍柳端来了小杌子坐在她身边,不时为她扇一会儿凉风。
萍柳问:“小姐何时去给江小公子庆生?”
那日出府归来,姬时语手里多了个小玉兔,头上还戴着萍柳未见过的发带,问起来才知是江曜给她买的。
萍柳体会到了几分江曜的真心实意,便也拿他当自己人看待。
“江池生带回府的几条鱼呢?”姬时语想起来。
“放在小厨房里了,这几日不吃怕是要坏了。”
“好,今日我就亲自下厨,给江池生做吃食吧。”
那条五彩斑斓黑的大墨鱼,可让姬时语眼馋好久了呢。
当时江曜刀起刀落,大胡子大叔便是大喜大悲骤变,后来无奈从鱼摊里给两人取了一条新鲜的鱼。
小厨房里,白妈妈正忙活着备菜。
白妈妈在忠义侯府伺候十余年,平日里便是她为五小姐姬时语准备膳食。
今日见姬时语亲自来了小厨房,她迎过来喊:“小姐。”
“白妈妈,我想学做长寿面。”
姬时语水灵灵的眼眸含笑。
萍柳在旁解释道:“今日乃是江小公子的生辰。”
“哎呀,原来是这样!”
白厨娘笑着应,“那奴婢们便斗胆教小姐怎么做面食吧。”
姬时语又点了水缸里的鱼,“还有这个、这个,都要用上,对,咱府上可还有酒水?”
白厨娘看了眼萍柳,萍柳道:“小姐,用膳便罢了,怎可以喝酒。”
“就是那种香香甜甜的果酒,我馋嘛,生辰之日不喝酒怎么能行?”
姬时语已然定了主意。
一鱼三吃,鱼汤做汤底,鱼肉做鱼丸,还有鱼头豆腐炖煮,再配上长寿面,到时一块送到江曜的思芳院。
姬时语对自己安排满意的不行。
“好,先发面吧。”小姑娘信心满满。
想得挺美,可总事与愿违。
姬时语想着一个时辰应能做好,然而她身子底弱,揉面揉了两下便使不动力气,白妈妈见状忙接过面碗,来替姬时语揉面。
而姬时语一样不会动刀,如何刀刀刮下鱼肉,她茫然无知。
后还是白妈妈刮下鱼肉,让姬时语双手捧着刀剁了剁。
整一下午,忙到黄昏落日之际,外头鸟叫声隐去,蝉鸣浮起,这碗长寿面才热乎出了锅。
姬时语揉着酸痛的手臂出了小厨房,萍柳还在说呢,“小姐做什么要亲自下厨,你让小厨房的做了端去多好。”
“萍柳,你好笨啊。”
姬时语反看她,“生辰礼,重于心意,我亲手做的和旁人所做能一样吗?”
萍柳兀自摇摇头。
姬时语笑而不语,这时刚巧萍亭折回了韶华院,她双手空空,但笑容满面。
“小姐,依着你的吩咐,已都送去思芳院了。”
萍亭说的那些个衣袍可不少,她上街去过几家布庄,新时的男子衣衫皆看过了眼,后选了几件她以为极好的买回来。
姬时语来到思芳院时,便见桌边摆着石青色、松石色、酒蓝的和绛紫的各色长袍。
江曜看见衣衫众多,少年眉眼涌起古怪之色。
“小姐?”
“江池生,你去穿,一件一件穿,我要看看。”姬时语兴奋雀跃。
少年眸色沉沉,他有些不愿,可还是被姬时语强行推入了内室。
这些时日少年每日玄衣一身,腰系佩刀,身姿如寒山之巅的翠松,可姬时语偏就想要他装点些别样的色泽。
江曜换了一件石青色的圆领袍走出,石青色柔和了几许他的冷硬眉宇,好似眼眸拂了春风。
“这个好。”
听罢,江曜又去换了一身。
再见他,姬时语道:“这个也好。”
可很快她又否道:“不不,那个有点老气,那个太书生了,不好不好……”
连换了五件,少年眉眼染了可见的厌倦,愈发阴沉。
那面姬时语还兴致盎然,江曜忍无可忍,站直便道:“可以了。”
姬时语却笑着说:“都好看,江池生,你穿什么都很衬你啊!”
江曜垂首道:“那小姐说,我今日该着哪一件。”
“就穿绛紫色的吧。”
少年应了声,回内室去换绛紫色长袍。
姬时语寻思时候已到,是该去小厨房取长寿面来了,她喊:“萍柳。”
“小姐,先回院换身衣裳吧。”萍柳道。
姬时语嗅到身上还留有下厨沾上的烟尘味,应了句好。
一刻钟后,待姬时语再度回思芳院时,少年已换好一身新衣裳。
江曜乌发系起,端坐在桌边,他怀中抱着那只佩刀,一双狐狸眼冷冷定定。
绛紫色云纹衣袍穿在他身不大不小,双手皆戴墨色护腕,裹紧小臂,衣摆之上银线绣边,几片流云飞逸,无端的矜贵邪魅。
绛紫色倒是很衬江曜原本楚小王爷的身份。
姬时语感叹,还是萍亭会选,怎么就这样合身呢?
听到脚步声,江曜侧首,小姑娘浅笑着,提着衣摆缓步踏入了他的屋子。
屋外夜已深,月光泠泠轻悬于上。
姬时语着了一袭雪青浅紫色长裙,瑾紫色的披帛缠在双臂似仙在月下做舞,犹将月色尽数带入。
乌发翠云间,那只双环髻上系着江曜所买的铃铛发带,她一动,铃铛声叮铛铛,很好听。
“江池生,我来给你庆生呀。”
姬时语俏生生地笑道:“我应了你的,我说过的话,都会做到。”
少年那双阴冷的狐狸眼顷刻间皆被照亮,江曜只觉得连带自己一颗空寂的心腔,也被填满了。
他禁不住笑了。
阿锁什么也不知道啊。
这句话于他,等同于,相伴于一世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