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在外受苦了,又车马劳顿,夫人特叫人熬了一碗参汤,给小姐补补身子。”遥遥便已经闻到了那药的味道,常年与草药为伴,苏落影只是这么一闻,便知这参汤有问题。不,这一碗甚至不是参汤,只是在碗上染了些人参的气味。不致死,但有毒。至于是何毒,苏落影还不得而知。苏落影福身谢了恩,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看着她喝下药,苏夫人面上的表情明显放松了许多。苏落影跪下就哭的时候,苏夫人还以为这小丫头是什么厉害角色,现在看来,也不过就是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罢了,成天在乡野里撒野,能有什么心机?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苏府,门口已然围了不少人。
其中衣着最为华丽的那两人,应当就是苏府的主君主母。
看这样子,恐怕是少不了一场戏了。
苏落影悄悄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好让自己眼里挂上泪。
马车骤然停下,嬷嬷掀开车帘扶她下车。
“小姐到。”
苏落影一身裙布荆钗地下了马车,却引得众人注目。
如雪般的皮肤细腻如丝,光泽如玉,微泛着透明的红润,乌黑顺滑的长发简单挽起盘在脑后,垂下的两缕发丝凸显了小女儿家的娇俏。
一双杏眼像两汪深邃的湖水,宁静而深邃,此时含泪欲泣,眼尾的那一抹红,更是叫人怜爱。
由着嬷嬷领着走到大门前,苏落影一拎裙摆就地跪下,什么话也不说,俯首磕了三个响头。
“女儿不孝,让父亲母亲备受相思之苦,十五年间不曾侍奉父亲母亲身边,今日终于得能相见。”
苏落影说着便抬手抹泪,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分明是她被掳走,过了苦日子,如今相认,反倒先忧心起双亲来。”
“真是个好闺女。”
“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只是也不知道那个假的会怎么样……”
这三个响头磕得苏家夫妻俩都懵了,他们原本想上演一场母女相认的戏码,好叫坊间的那些传言,转了风向。
却不想苏落影却抢先了一步。
苏夫人当即反应过来,赶忙上前扶起苏落影,说话间眼泪就掉了下来。
“好孩子,让你受苦了。快快进府,换身衣裳再说话。”
看着她滑落下来的眼泪,苏落影都惊了。
这说哭就哭的本事,要是放在现代,至少是个影后。
只这一点,便已经与卦象应上了。
看来这家里的女性,她是不得不防。
苏母带着她进了府,过了玄关后,便将她交到了下人手中。
“你先去沐浴更衣,之后她们会带你来见我。”
苏夫人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一旁的婢女们很快福身朝苏落影施了一礼。
“请小姐随我等入浴。”
婢女们神色谦卑,苏落影也不再说什么。
果然,离了其他人的视线,这位苏夫人演都不想演了,苏老爷还在门口打赏那些前来围观的人,还说什么,应当与大伙同乐。
苏落影跟着婢女们进了屋,洗漱后换了身衣裳,又将头发重新梳了个发髻,这才被带去见苏夫人。
到了堂上,苏夫人和苏老爷已经坐在了主位上,一旁还有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子,余下的都是伺候的婢女,除此之外,再不见其他人。
门外倒是有几个打扮精致些的姑娘在往里张望,想来应当是苏府的其他女儿。
苏府的那两位公子倒是不见人影。
仅凭这一点便可知苏家夫妇的意图,今日的话,不能直接从他们口中传出去,但可以从其他人的口中说出。
苏落影在堂上站定,苏夫人一个眼神,一旁的嬷嬷便端着一碗漆黑的药走上前去。
“小姐在外受苦了,又车马劳顿,夫人特叫人熬了一碗参汤,给小姐补补身子。”
遥遥便已经闻到了那药的味道,常年与草药为伴,苏落影只是这么一闻,便知这参汤有问题。
不,这一碗甚至不是参汤,只是在碗上染了些人参的气味。
不致死,但有毒。
至于是何毒,苏落影还不得而知。
苏落影福身谢了恩,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看着她喝下药,苏夫人面上的表情明显放松了许多。
苏落影跪下就哭的时候,苏夫人还以为这小丫头是什么厉害角色,现在看来,也不过就是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罢了,成天在乡野里撒野,能有什么心机?
就算刚才她真的有什么想法,现在也还是乖乖把药喝下去了,应当是个好掌控的。
嬷嬷退下后,苏夫人开了口:“还未问过你的名字,叫什么名?”
“苏落影。落花的落,影子的影。”
苏夫人有些奇怪:“姓苏?”
苏落影不卑不亢:“养父母自小便告诉我,我姓苏,不姓岑。”
苏老爷接过话头:“这名字谁给你取的?”
“我自己。”
苏老爷一挑眉,显然是不信苏落影这话。
“高松漏疏月,落影如画地。”苏落影低着头解释道:“女儿在乡间采药时曾遇到过一位文同先生,便取了他诗中的落影二字做名。”
苏老爷了然,又问道:“你既知你是苏家人,为何不来寻?”
“五岁那年,养父母因瘟疫去世,自那之后便与岑大哥相依为命,四处讨生活,无空想这些。”
苏落影一面答着,心中毫无波澜。
他们会问的问题,她早早在车上就预备好了答案。
苏老爷的手落在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苏家的女儿,从草从玉,你既已从了草,便不为你改名了。”
“是。”
苏老爷看着始终低着头的苏落影,不自觉地叹了口气,眉眼间的神情也温和了许多。
说到底,面前这个才是他亲生的女儿。
“爹爹还有一事与你商议。”
“父亲言重了。”苏落影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只要是父亲的意思,女儿一定照办。”
苏落影越是这样,苏老爷的心底里就越是不忍。
可他看了看一旁的那个女儿,还是说出了口。
“这是落琬,这名字原该是你的。可她也是个可怜人,在家中侍奉你母亲与我膝下多年,我也不忍就这样送回去。可如今你回来了……”
苏落影立刻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仰起头一脸不解。
“父亲这是哪的话?姐姐替我行孝多年,女儿感激还来不及,怎能将姐姐送走呢?”
苏老爷一怔,顿时大喜过望。
若是苏落影要争一争,他反倒不好处理,苏落影自愿退让,倒是遂了他的心意。
“那这嫡长女……”
苏老爷这话刚出,他身旁的苏落琬面色立刻凝重了几分,落在旁人眼里,十分明显。
也是,她做了十五年苏家的嫡女,如今叫她居于人下,她又怎能甘心呢?
苏落影垂下眼眸,合着这个下马威在这。
她启唇,声音清脆:“自然应当让姐姐做。”
“好!好!好!”苏老爷频频点头,对这个女儿颇为满意:“暂且先委屈你,待日后有合适的机会了,爹爹便将你记在你母亲名下,到时便也是嫡女。”
“女儿不在意这些的。”苏落影说着,扬起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只要能侍奉在父亲母亲身旁,女儿便已经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