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莫要说这话折煞我了。”若不是因为他任性出来护驾,谢从幽也不会遭此一劫。男人似乎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半晌,他是不想到些什么,掀起眼帘看向女人,漆黑的眸子里是姜澜看不懂的东西。“坠崖之时……”,他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语气带着一点探究,但又十分晦涩,“殿下为何要将我的头与脊护在怀里?”那时候他已经意识模糊,只记得整个人被女人护进温暖软和的怀中。姜澜微微一怔,对于他的发问,似乎有点意外,但还是认真回答道:“幼年春猎曾不幸摔下山崖,幸得遇见一老神医搭救,神医心善,把我从鬼门关扯了上来。他说我命大,倘若摔断头和
许久不曾生火,动作生疏很多。好在西边的太阳彻底落下去之前姜澜终于生好了火。
她搓搓僵硬的手,猫着腰进小棚子里把昏迷不醒的男人一点点挪到火堆旁。山里一到了晚上冷得很,这个时候可不能再让人受冷染上风寒之类的
等了一会儿,男人的身子终于不再冒冷汗了。
姜澜稍微放心一点,用匕首将细长的树枝削尖,把刚刚割下来的虎肉在清水里漂洗好一块块地串到树签子上。
焰苗窜得高,没等多久就闻到了肉香味。姜澜舔了舔微微脱皮的唇,时不时看男人一眼。
“先生?”
“谢从幽?”
“快醒醒……”
要是还不醒,她就把人摇醒。
姜澜手都已经就位了才听见男人闷闷地咳嗽,她愣了一下,随即欣喜道:“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咳咳”
再摇他就该散架了。
男人眼眸微阖,唇色发白,一动,身下垫着的枯黄叶子就响起来。
“别动,你受伤了。”
伤口好不容易才止住血,要是再裂开,她倒真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姜澜看见了他眼中的疑惑,轻声解释道:
“我们从悬崖上掉下来后,你受伤昏迷不醒,我便把你挪到这儿来……”
也不知道救兵什么时候才能赶到。
汗湿的鬓发粘黏在她的额角处,有些不适。姜澜用手背随意拂去,把烤好的肉递给男人:“先吃点东西吧。”
他没接,转眸看向她,“你呢?”
姜澜笑了,“我也有。你放心吃吧。”
入夜后,山谷的风也明显起来。
吃过东西,身体渐渐恢复了些力气。姜澜仰躺在地,用手枕着头,看着天幕中低垂的零零碎碎的星子兀自出神,“今夜的星星好亮。”
明天是个好天气。
这有利于救兵更快找到他们。
谢从幽慢慢地“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
此时此刻,两个人之间就形成了一种近乎诡异的安静,要说担心,其实江南一点也不担心府兵能不能找到他们——毕竟是他自己亲自调教出来的,找人而已,当然是小意思。
她最担心的其实是谢从幽的伤。山谷湿热,他的伤比较严重,很有可能会引发发热,要是没有及时医治的话,还有可能会损伤。
男人望着熊熊燃烧的篝火看了很久,暖黄的火光照住他俊美无铸的面庞,恍若神袛。
“今日多亏了殿下。”
跌下悬崖昏迷不醒的时候,若没有姜澜救他护他,他怕是早已遭遇不测。
“先生,莫要说这话折煞我了。”若不是因为他任性出来护驾,谢从幽也不会遭此一劫。
男人似乎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半晌,他是不想到些什么,掀起眼帘看向女人,漆黑的眸子里是姜澜看不懂的东西。
“坠崖之时……”,他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语气带着一点探究,但又十分晦涩,“殿下为何要将我的头与脊护在怀里?”
那时候他已经意识模糊,只记得整个人被女人护进温暖软和的怀中。
姜澜微微一怔,对于他的发问,似乎有点意外,但还是认真回答道:“幼年春猎曾不幸摔下山崖,幸得遇见一老神医搭救,神医心善,把我从鬼门关扯了上来。他说我命大,倘若摔断头和脊,断然没有活下来的机会。”
她其实很少主动和他说这些往事,他也几乎不会过问。他只大致知道,温宁殿下幼时过得并不好,许是庶族出身;又许是生母不得陛下宠爱任人欺压。在结识姜澜之前,他与旁人一致认为她是个阴晴不定,心思阴狠毒辣的主儿。
男人听完这话有些发怔,半晌才道,“殿下……”
护住他的头与脊,他纵然能活下来;那她自己呢?谁来护着她呢?
谢从幽其实有些时候看不太明白姜澜这个人:要说她简单,可她偶尔的行为举止又让他不理解;要说她城府深沉,但她有时候又单纯得像个孩子,身上看不出半分上位者的傲慢……就好像,一具身体里同时住了两个人。
姜澜当然不傻,自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遂自开怀一笑,一字一句道:“人活一世,无非良心二字。先生是因为我而遇险,将来又怎能在危急时刻弃先生于不顾,独自苟活呢?”
火焰照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北疆生产的水晶一样漂亮,“我自认算不得什么君子,但也绝不是什么苟且偷生的小人。”
男人盯着她恬静的面容看了片刻,刚才缓声道:“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无真君子。”
姜澜微微一怔,喃喃道:“是么?”
但很快她就笑了笑,有点释然的样子,“先生惯会安慰人。”
谢从幽听完她这话微微皱眉,嘴唇动了动正要开口却被她转移话题:“时辰不早了,先生有伤在身,还是早点安歇吧。”
她慢慢转过身,背对着他。
“殿下,”
即使听到声音,姜澜也并未转身看他,依然抱着手注意周围的动静,“怎么?”
“我来守上半夜。”
她想也不想地反驳:“不行,你受伤了,不能——”
“殿下。”
未说完的话少见地被他打断,姜澜转过身,见他一双黑眸静静地盯着她,微薄的唇稍抿,带着一种并不太明显的强势。
“我担心你的身体……”怕支撑不住。当然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因为她此刻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了男人身上不容忽视的低气压。
他似乎并不高兴。
姜澜顿了顿,回想自己说出的话,觉得他大抵是因为她质疑他的身体状况——毕竟没有哪一个男人会喜欢别人怀疑他的能力。
而她向来是善解人意的。
于是她默契地不再提。
他已经支起上半身,正坐在那一堆枯树叶子里看着她,神情静谧得好像在朝拜一尊神像。
姜澜想了想,垂下眼,“罢了。”
她弯腰走进低矮的窝棚,然后就在那层松软的叶子上阖衣躺下,胸前还抱着那把青鸾剑。
她提醒,“下半夜记得叫醒我。”
谢从幽没有应声。
从他的视角,可以看见女人背对着他露出来的一小截凝脂般的脖颈,被橙红的焰火映衬得更加柔和,仿佛有了呼吸和生命似的。
她好像对他很放心,把后背留给他。
过了片刻,他才将目光从那截雪白上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