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瞧她,神气什么。”就连年纪小些的苏承芳,也是心中不服气,踮了脚尖在苏元芳耳边轻声道。好在苏元芳嫉恨归嫉恨,到底年长些,知道轻重,横了自家亲妹妹一眼,道:“别说话,稳重些。”说着,还扫了就站在她身后不远的裘家三姐妹一眼,一个个目不斜视的,就仿佛压根儿没看到这边的动静。这么一对比,倒还真显得苏承芳的不稳重了。苏承芳注意到了姐姐的目光,顺着看过去,然后撇了撇嘴,不说话了。太夫人被搀扶进了临渊台,主位上坐定,目光在儿孙们脸上一个个扫过去,欣慰的点点头。人都到齐了,除了被禁足的那两口子之外,今儿大好的日子,
小辈儿之间的这点小骚动,当然落入了那边不动声色的暗暗观察的几个长辈妯娌的眼中。
申氏脸色不好看了,宁氏也是一脸晦气,五房的庶女太不争气了,但她们一贯如此,倒也让人不好说些什么。狄氏无所谓,四房没有庶子庶女,只有她亲生的四个儿子,所以女孩儿们之间的争锋,她是一向不理会的。
唯独苏氏,瞧着女儿不像是吃了亏的样子,反而隐隐占了上风,却又不显山不露水的,并没有将恶色露于面上,苏氏心里暗自高兴,只是面上仍维持着端庄之色,假装没看到申氏那难看的脸色,笑道:“瞧着她们表姐妹间相处得真是不错。”
“元芳这孩子身居嫡长,一向照顾弟妹,有她在,保准不会冷场,瞧,她们姐妹间热热闹闹的,多好。”
申氏恨得几乎将手中的帕子给绞成几截,脸上却还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给自己的女儿打圆场。
宁氏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二房的她管不着,可五房那个庶女,简直是要把她这个嫡母的脸面都丢光了,过了今日,必要让那死丫头在她跟前再好好立规矩,轻饶不了她。
只有狄氏,真真是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眼神一会儿在申氏脸上打转,一会儿在苏氏脸上打转,饶有兴致的模样,越瞧越让人着恼。
申氏忍着苏氏,那是因为太夫人和苏长英都护着,但她可不忍狄氏,当下冷冷道:“四弟妹左顾右盼,莫非是在寻四叔?”
四房没有庶子庶女,不是四老爷苏杰英对狄氏情深意重,不纳二色,而是狄氏手段高,四房的妾室和通房,全让她下了绝子药。这件事爆出来的时候,四房闹翻了天,可比昨日二房那一出闹得要厉害得多了,只是因她生育了四个儿子,仗子生势,四老爷顾忌着打老鼠伤了玉瓶,到底没休了她,只是自那以后,四老爷就心灰意,搬进了书房,再没进过狄氏的房,整日里甚至连个照面都难打。狄氏膝下有四子,地位稳固如山,也不在乎四老爷怎么待她,夫妻俩各过各的,这几年竟然倒也相安无事。
申氏这么一说,自然是揭了狄氏的短,讽刺她久不见苏杰英,快连自家夫君的样子都认不出了。偏狄氏天生就有一根浑筋,全不在意被人揭短,笑呵呵道:“我寻他做什么,瞧了没的恶心,也不瞧瞧什么年纪了,还惦记着图个新鲜,呸,老不要脸。我啊,当然是在瞧我儿们,一个个精神活泼的,让人心中好不欢喜。”
不在意,不代表不反击,狄氏是庶子妻,可她从来就不忤申氏,早几年还跟申氏明刀明枪的抢过管家权,所以她一还口,就揭了申氏面上一层皮,明着说的是四老爷好色,但谁都知道,自那件事之后,四老爷再没有纳过新人进府,反倒是苏长英,去年底收了属下孝敬的一个小美人,才十六岁,比苏元芳也大不了几岁,鲜活活的如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儿,放在屋里,直到现在都还没失宠,依着苏长英爱念旧情的脾性,恐怕还得有几年风光呢。
宁氏捂着嘴笑得头上的花枝一阵乱颤,道:“四嫂,你这张嘴啊,真真是教人不知说什么好,仔细四老爷听到了,再不理会你的。”
宁氏从来不敢与申氏正面扛上,但这种可以补刀的机会,她也是从来不放过的,反正,有狄氏在前面顶着火,她怕什么。
申氏脸色铁青,她这几个妯娌,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得亏黄氏被禁了足,否则,今儿她算是让妯娌们看尽了笑话,今日佳节,不宜闹出事来,否则,她要她们一个个好看,掌着中馈要是连这点便利都没有,那她就白当了这些年的家。
正想着,便见外头有人来传话:“太夫人出上房了!”
男席上,苏长英立刻起身,带着兄弟及小辈们站到门口,等着迎接太夫人。申氏也没落后,带着女眷们落后几步,一起来到门口。约摸过了半柱香时间,就看到太夫人坐在软轿上,被几个健壮妇人平平稳稳的抬过来,后头还有一乘软轿,坐的是苏启芳。
软轿在临渊台前停下,苏启芳下轿,亲手搀了太夫人,祖孙一道缓缓走入临渊台。
“哼!”
看到苏启芳能陪在太夫人身边,而自己却只能在这里恭迎,苏元芳嫉恨交加,忍不住一声轻哼,弱不可闻,但离她近的几个女孩儿还是听见了。
“姐,你瞧她,神气什么。”就连年纪小些的苏承芳,也是心中不服气,踮了脚尖在苏元芳耳边轻声道。
好在苏元芳嫉恨归嫉恨,到底年长些,知道轻重,横了自家亲妹妹一眼,道:“别说话,稳重些。”
说着,还扫了就站在她身后不远的裘家三姐妹一眼,一个个目不斜视的,就仿佛压根儿没看到这边的动静。这么一对比,倒还真显得苏承芳的不稳重了。
苏承芳注意到了姐姐的目光,顺着看过去,然后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太夫人被搀扶进了临渊台,主位上坐定,目光在儿孙们脸上一个个扫过去,欣慰的点点头。人都到齐了,除了被禁足的那两口子之外,今儿大好的日子,她可不想看到那两个败家扫兴的货。
“月圆人亦圆,今儿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大家都坐吧,别拘束了,说说笑笑,热热闹闹才是佳节的过法儿。”
太夫人发了话,众人才各自坐回原先的位置,苏长英对申氏点了点头,道:“开宴吧。”
申氏在座位上略欠了欠身,然后拍拍双手,立时,便有一队衣着一色的丫环们自外面鱼次而入,奉上了美酒佳肴,同时,自池畔的一处临水小轩中,传出了阵阵丝竹之声,并有女子吟唱,随着风中的桂香,一并送入了临渊台内。
苏长英率先举杯立起,道:“儿子贺母亲大人福寿安康,子孙满堂。”
太夫人笑得合不拢嘴,道:“好好好。”
这济济一堂,可不就是子孙满堂,老人家上了年纪,别的不求,求也只求一家子人都在一处。只是饮过这盏酒,太夫人还是叹道:“可惜你三弟一家子不在,不然,才真叫团圆。”
苏长英笑道:“儿子正有一个好消息要禀报母亲,吏部考评,三弟连续三次都得了优等,到年底回京述职,三弟有极大的机会,被留任六部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太夫人顿时惊喜无比,道:“我儿这话当真?可有了准消息?会留任六部中哪一部?”
“儿子敢说,自然是作准的。只是会留任哪一部却还不好说,得看三弟的机缘,自然,儿子少不得也要替三弟活动活动。”
太夫人有些失望,喃喃道:“吏部不可能了,刑部或是户部都好……”
苏长英就在吏部,朝中不会让他兄弟二人待在一处,礼部那是清水衙门,兵部也不错,但三儿子不是那块料,至于工部,那是干实事的,整天得在外头跑,未免太辛苦了。
“母亲莫忧心,且等三弟回来了,再问问三弟的意思。”
苏长英笑道,有些话他不好说,其实吏部里也有风声,要调几个位子,是上调,不是平调,他是有些心思的,虽说眼下他是实权在握,油水也丰厚,但品级在京中这块地方,实是低了些,能上调,哪怕是个清水衙门,他也乐意,只要能干点成绩出来,还是有机会继续高升的,比继续在吏部这个竞争极大的衙门苦熬资历,起码能省出几年功夫。
当然,这不意味着他愿意放弃吏部这块肥肉,所以三弟回京,最好是能接他的班,那就再完美不过了。不过希望却不大,吏部也不会让那么重要的一个职位被兄弟两个连着坐,所以苏长英也只能想想,成事的希望极小。
太夫人不知苏长英的打算,却点头道:“我儿的话在理,只盼着你三弟早日归来。”
母子俩说得高兴,却没有看到旁边四老爷和五老爷都是又嫉又恨的模样,太夫人常常说对各房是一碗水端平,但现实是伯府里只有长房和三房,她的两个亲子做了官,一个在吏部掌着油水丰厚的考功司,一个外放为官,天高皇帝远的,别提多快活。
而庶子们呢,全都是不成器的,只有二老爷捐了个监生,那还是黄氏从嫁妆里出的银子。三房人只能紧抱着长房的大腿,靠着长房手里漏下来的那点东西过日子,素日里,有委屈也不敢说,全憋在心里,时间久了,难免怨念丛生,可是纵是怨恨,也不敢流露出来,一旦离了伯府,坐吃山空,靠分的那点家产,根本就过不上几年好日子。
那对母子没瞧见,申氏却瞧见了,瞧见了四老爷和五老爷眼中的忿忿不平,也瞧见了狄氏和宁氏放在膝上的双手,都拧成了麻花。没错,自家夫君是收了属下孝敬的美人,那又怎么样,横竖一个玩意儿,她需要时时在意吗。狄氏和宁氏倒是在意得很,可那也得她们有机会在意啊,四老爷和五老爷一对儿窝囊废,哪来的属下给他孝敬美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