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月一时没动，直到贺大人抬眸看了过来，才缓步上前，拿笔蘸好墨后，轻声询问：“大人要奴婢写什么？”“随你。”顾明月稍作思考后，轻执毛笔，以行楷默了一首张止原的《春暮书事》。“山苑浓阴覆绿苔，意行敷坐自徘徊。池边柳弱莺难驻，庭畔花残蝶未回。酒盏怕空先料理，柴门喜静且长开。人生得丧何须计？一任浮云过眼来。”写罢，将笔轻轻搁在笔山上，心里的那一点的气闷已也随之烟消云散，心境也平和不少。
午时，顾明月与贺霭一路缄默无言地回到府上。
丫鬟小厮们见大人神色不善，皆垂首敛息，悄然退避。
顾明月原本气闷，却见那贺大人眉梢眼角尽是戾气，心里又隐隐不安起来。
她满心莫名，觉得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于是把云书悄悄拉到一个僻静之处，压低声音问道：“大人和那位纪公子之间可有发生不愉快的事？为何感觉大人非常生气？”
云书一脸茫然地挠挠头，皱眉思忖了一番，然后摇头回道：“没有！”
顾明月满脸的不信：“你确定？那为何他们没叙旧多久？”
云书道：“大人说还有其它要事，改日再与纪公子相聚。”
顾明月沉默地思索着，片刻喃喃道:“难道是因为我未及时赶回来，大人才如此生气？”
云书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避开了顾明月的目光，若无其事道：“可能是吧，公子还问了你的去向。”
顾明月闻言大惊失色，若是如此，那自己岂不是要遭殃了！
……
午膳罢，顾明月去了书房伺候笔墨。
书房窗牖半掩，凉风袭来，却拂不散那沉沉的压抑。
顾明月小心翼翼地近前研墨，墨锭在砚台中缓缓旋动，墨香幽然四溢，丝丝缕缕缠绕在二人之间。
“你想离开了？”贺霭突然轻声开口。
宁静的氛围突然被打破。
“啊？”顾明月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眼睛圆溜溜地看向贺大人，不明白此言是何意。
难道自己将被炒鱿鱼了？顾明月内心惊骇。
片刻后，顾明月慌忙地放下手中的墨锭，快步走到书案正前方，一脸诚恳道：“大人，奴婢深知自己差事办得不好，但还请大人网开一面，再给奴婢最后一次机会！奴婢必将改过自新，加倍努力，保证将差事办得妥妥帖帖，让大人您满意。”
贺霭微微抬起眼眸看了顾明月一眼，质疑道：“听闻你想去做账房先生？”
顾明月内心一惊，跳槽不成功被老板发现了！他怎么知道的？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定是云书告的状！
“大人，这绝对是误会！奴婢哪有那本事。况且能在大人身边侍奉，是奴婢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奴婢如今只想伺候好大人，并不作他想。”顾明月违心地大声否定。
若是现在被赶出去，一时也找不到歇脚的地方。顾明月颇有自知之明，自己这副样貌，无权无势流浪街头，极有可能遭遇不测。
贺霭听后神色微微一松，随即抬眸直勾勾地凝视着顾明月。
半晌后幽幽问道：“你打算怎么伺候？”
顾明月闻言眼皮子一跳，身体僵在原地。
书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良久，贺霭收回目光，缓缓地开了口：“罢了，你过来。”
顾明月谨慎地偷看了贺大人一眼，见他神色如常，迟疑地走了过去。
贺霭在桌案上铺好纸退让几步，“你来写几个字。”
顾明月一时没动，直到贺大人抬眸看了过来，才缓步上前，拿笔蘸好墨后，轻声询问：“大人要奴婢写什么？”
“随你。”
顾明月稍作思考后，轻执毛笔，以行楷默了一首张止原的《春暮书事》。
“山苑浓阴覆绿苔，意行敷坐自徘徊。池边柳弱莺难驻，庭畔花残蝶未回。酒盏怕空先料理，柴门喜静且长开。人生得丧何须计？一任浮云过眼来。”
写罢，将笔轻轻搁在笔山上，心里的那一点的气闷已也随之烟消云散，心境也平和不少。
人生何须斤斤计较，一切都如过眼烟云，任凭闲云自适，心自淡泊。
贺霭上前，目光被那飘逸洒脱的字迹所吸引，不禁暗自颔首，接着又默念了一遍整首诗句。
“你所作的诗？”
顾明月自然地避开两步后，笑吟吟回道：“奴婢可无那诗才，此诗乃是他人所作，我不过是将其默写出来而已。”
“你这字倒是写得颇为不错。”
贺霭轻声说完后，缓缓地拿起笔，继续在这张纸上落下，只见那笔尖在宣纸上流畅地游走。
顾明月静静地看着那纸上逐渐浮现出遒劲有力的字迹：“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是一首《凤求凰》。
写罢，贺霭抬头看向顾明月。
顾明月猝不及防地与他四目相对，心中猛地一跳，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一时间，整个书房似乎都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所笼罩。
过了半晌，顾明月讪讪笑道：“茶凉了，奴婢去温一下。”话音一落，她便匆匆往茶炉的方向走去。心中暗自腹诽：贺大人如此阴晴不定，好难伺候！
贺霭见她离去的背影，嘴唇轻抿。片刻后，垂首，重新铺开一张纸，再次提笔练字。
……
顾明月捧着一本书靠在窗户边轻轻翻阅着，许久后抬起头，外面天色不知何时已暗了下来。
她微微侧首将目光投向贺大人，只见他仍在翻阅公文。
顾明月轻轻地将书放回书架上，缓步走了过去，临近书案时顿下脚步，低声提醒道：“大人，晚膳时间将至，歇息一下吧。”
贺霭闻言抬头看了一下窗外，随即“嗯”了一声。抬手揉了揉眉心，缓缓收起手中的书册。
顾明月转身走至茶炉边，准备将茶盏端出去。
“你过来一下。”贺霭开口道。
顾明月不禁疑惑，大人又要做什么？但她还是放下茶盏，步履从容地走了过去。
待走近后，看到贺大人从书案下方拿出一个小方匣，并递到自己面前。
贺霭并未看她，只是淡淡道：“打开看看。”
顾明月迟疑地接过匣子，将其轻轻打开后，不由两眼放光。
里面竟是十两银子！！
“这……”顾明月疑惑。
贺霭淡淡道：“今日原本准你告假一日，但你仍旧当了一天差，这算作对你的奖赏。”
顾明月瞬间笑得见牙不见眼，“多谢大人赏赐！”然后欢喜地向贺霭行了一礼。
十两银子啊，自己需当差一年才能攒这么多！
当顾明月转身后，表情一直淡淡的贺大人嘴角轻勾，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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