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川便道,姜小姐没关注本届的电影皇后评选罢。他叫服务生拿一份今天的《沪通日报》来,翻到其中一版,递给姜薇。姜薇一看那上面电影皇后票选的最新动态,心中疑虑开始消散,“目前第一位是月湄姐,第二位就是叶瑛。你们之间所差的票数已拉得很近了。”“没错,”贺川推一推眼镜,“你应该也不知道,在负面新闻出来之前,月湄的得票数遥遥领先,比叶瑛多出一千多票,可现在,不过短短几天,叶瑛票数大涨,月湄的却止步不前,差距已缩短到两百票,照这个架势下去,这一届的电影皇后桂冠,怕是要给叶瑛夺走了。”
叶瑛是幕后主使?姜薇惊疑地看看贺川,又看看平静啜饮咖啡的白月湄。
贺川很肯定地点头,已经查到叶瑛私下收买了《浦江晚报》的记者,借着《都会迷梦》的首映礼挑刺生事,再由他出面鼓动一批同行大做文章,以此数臭三位女主演的名声。
姜薇尚在消化此事,白月湄搁下咖啡杯,直截了当地问:“姜薇,你和叶瑛有过节么?”
姜薇尽可能地坦白相告:“有,可以说是宿怨,是我和她在香雪歌舞团时期的矛盾。至于简凌心,据我所知,叶瑛正和她争抢许导演的新戏女主角。”说到这里,她忽然有些口干,“叶瑛这么做,是想对付我和简凌心,那月湄姐,岂不是无辜受牵连……”
白月湄轻轻摇头,“并非如此,贺川,你说罢。”
贺川便道,姜小姐没关注本届的电影皇后评选罢。他叫服务生拿一份今天的《沪通日报》来,翻到其中一版,递给姜薇。姜薇一看那上面电影皇后票选的最新动态,心中疑虑开始消散,“目前第一位是月湄姐,第二位就是叶瑛。你们之间所差的票数已拉得很近了。”
“没错,”贺川推一推眼镜,“你应该也不知道,在负面新闻出来之前,月湄的得票数遥遥领先,比叶瑛多出一千多票,可现在,不过短短几天,叶瑛票数大涨,月湄的却止步不前,差距已缩短到两百票,照这个架势下去,这一届的电影皇后桂冠,怕是要给叶瑛夺走了。”
“使这种手段,亏她想得出来,”姜薇不忿地喃喃。同时她也清楚,叶瑛就是这种人。
以前在歌舞团,叶瑛自恃是台柱子,骄横好胜不可一世;转攻电影圈后,凭借原本的名气,又得到老板魏远桥的力捧,票房接连爆红,在银星的地位蹿升极快,但无论如何都越不过白月湄去,她当然不甘心。这么看来,眼下《沪通日报》的电影皇后评选就很关键,这项活动两年一办,颇具权威和知名度,若能从白月湄手中抢走这么有分量的头衔,叶瑛的身价就会明显上一个台阶,届时同白月湄分庭抗礼也不是不可能。
“她这就是一箭三雕,既对付了姜小姐和简凌心,也打击了月湄。”贺川最后总结。
姜薇心头的怒气止不住地往外冒,“月湄姐,怎么办?不能听任叶瑛下黑手败坏我们的名声。”她习惯性地想到了方觉夏,“要不去找方导演商量商量。”
白月湄摆摆手,“老方母亲病危,他前天回安徽老家去了。你先别急,让我想一想。”她望着窗外沉吟一会,决断道:“直接去找魏远桥,让他给个说法。”
姜薇和白月湄急着找魏远桥,可魏远桥此时却不在上海,而是携太太去了杭州,返回上海已是两天之后了。她们在他常去的英美俱乐部贵宾房见到他,这个衣着考究、一脸精明世故的中年男人正仰靠在皮沙发上,跷着二郎腿,舒服地吸着雪茄。
听完她们的讲述,魏远桥不以为意地说:“这事我知道了,稍后我会找叶瑛,叫她停止所有小动作,你们放心。”
“只是这样么?那么多报纸的数落,还有坊间的种种非议,”姜薇尽量语气克制,但仍有些许收敛不住的不满,“对我们的名声造成了损坏,而这些都是叶瑛出于私心搞出来的,您至少要对她有所处置罢。”
不等魏远桥答话,白月湄紧接着说:“不错,其实我今年得不得电影皇后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被叶瑛恶意破坏的声誉,难道她不应该负责,不应该受到惩处?”
魏远桥气定神闲地喷着雪茄烟,“我明白你们的心情,可是,你们希望我怎么处置叶瑛,让她赔礼道歉?也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还不如静等一段时间,等新闻变旧闻,自然就没人谈论没人记得了。”他换了条腿继续跷着,“更何况,你们这几天有没有关注〈都会迷梦〉的票房?是节节攀升,已经超出了公司的预期,还不就是因为你们的新闻引发了大众的关注和好奇,纷纷买票去看电影,所以叶瑛此举误打误撞,反而帮了你们,也可以功过相抵了。”
魏远桥如此明显地偏向叶瑛,令白月湄显出了怒容,“对票房有利,我们就乐意牺牲自己的名声来换?反过来如果被编排的是叶瑛,她也愿意息事宁人么。”
姜薇亦质疑道:“要说电影,靠这样赚到票房,对电影本身也是一种伤害。”
魏远桥笑笑,略过白月湄,手夹雪茄朝姜薇点一点,“你太天真,太理想化了,我问你,这事简凌心也被牵扯其中,你有没有叫她一起来找我?”
面对魏远桥胸有成竹的笑容,姜薇语塞。她的确找过简凌心,简凌心却付之一笑,我才不在乎报纸怎么写我,演电影到现在,怎么骂我的文章都有,我早就习惯了,他们爱怎么写就怎么写,还能帮我保持知名度。当时姜薇就被她这番言论震惊了,还有什么好说。
侍应送来魏远桥要的加冰威士忌,魏远桥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如果我没猜错,简凌心根本不在乎报纸怎么写,对罢。还有这部戏的导演冯屏南,他听说票房大好,高兴得不得了,还打电话给我,想申请公司给办个庆功宴,你们觉得他会不知道其中玄机么,他都不介意,你们又何必太较真。”
白月湄冷着脸说:“他们是他们,你别东拉西扯,总之我就是要你公正一点,处罚叶瑛,否则我会重新考虑是否还待在银星。”
白月湄此言一出,姜薇也有些意外,更不便出声了。只有白月湄这个地位,才敢这么和魏远桥呛声,而魏远桥也不以为忤,甚至连语调都没有一丝波动,“月湄,你不用吓唬我,我知道你不会走的。”
他轻轻晃着那杯威士忌,冰块碰撞发出泠泠声响。“你知道上头的禁令,现在是什么样的大环境,而银星的创作限制是最少的,氛围是最宽松的,方觉夏和他那些左翼朋友在这里可以放开手脚,你若走了,方觉夏的日子只怕没现在这么好过。”
白月湄勃然起身:“你要挟我?”
“我是建议你,不要冲动。”魏远桥仍然带着笑,“不然这样好了,今年公司对外的活动,叶瑛一概不得参加,当是给她的惩罚,你们也可以消消气。”
今年还有两个月就过完了,这惩罚还真是很“严厉”呢。姜薇正腹诽,却见白月湄一言不发往门外走,她忙拿起坤包,跟随离开。
她们走后,房间另一扇门打开,叶瑛款款走了进来,在魏远桥身边坐下。她身着墨绿色丝绒镂空旗袍,网纱下隐现着香肩和玉背,顶灯的柔光从她头顶正上方洒落,更显出她肌肤晶莹吹弹可破。
“当真要惩罚我?”她曼声问。
“谁让你自作主张,搞出这么多事来,”魏远桥将雪茄摁熄在烟灰缸里,“以后不可以这样做了。”
“知道了,多谢你帮我善后。”叶瑛美目流盼,端起魏远桥喝剩的那杯威士忌,朝他敬了敬,全数喝了下去。跟着侧身打开留声机,伴随着沙沙的声响,她宛转的歌声流泻而出,正如从窗外漫进来的淡淡月华:春,带给我们醉人的暖风 吹动了花一般的梦 你听枝头小鸟轻轻唱 这是爱的歌颂 她教人们尽量的爱 别辜负一片春色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