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宁宁信心满满地递上杨秀颜的照片和那管药膏,然而对方却表示没做过这个人的手术。白宁宁再三和他们确认,对方依然十分肯定,表示每一个就诊者都有详细的个人记录,如果杨秀颜做过手术,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两人只好失望离开,之后一连走了几家,竟都是同样的结果。白宁宁高昂的斗志一下子衰败下来,怎么会?难道不是在深州做的?这可难了,全国这么多家整容医院,去哪找?无异于大海捞针。再加上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她如果是在国外做的手术,带着崭新的面貌回的国内,那就更没地方去查了。
白宁宁坐在警车里,看着阳光洗浴璀璨的大楼。一周前,这里还车水马龙,现在已经大门紧闭,人去楼空。
再奢侈的装潢,也掩盖不住萧瑟,大厦已倾,倾倒的不止是建筑,还有建筑里的人。
但白宁宁有一点始终没有想通,杨秀颜没有撒手不管的理由,就算她和王力感情不深,就算这份家业作为违法所得要被尽数收缴,哪怕哭一哭,哀嚎一下总要的吧,也不至于把房子车子家当都扔下,一去不复返。
之前白宁宁在会上就分析过,王力一旦死了,杨秀颜则是最大受益人,毕竟公安抄了他们家底是意料之外的事,不论杨秀颜还是王力都不可能提前算到这一点。
但既然王力死亡和洗浴被突击查封是同一时间发生的,对杨秀颜而言,这打击应该是毁灭性的才对,不管她有没有预谋。
如果她不希望王力死,人应该是极度悲伤的。
如果她希望王力死以便独占财富,那么洗浴被查抄,更应该极度悲伤。
可她偏偏选择撒手而去,这种行为逻辑,不符合这两种可能的任意一个可能。
当然,在他们初次调查的时候,杨秀颜当着警察的面的确是哭过,只不过跑路的事实一旦发生,那这个哭有几分真几分假,就值得商榷了。
排除所有可能性,最后就只剩下一种结果:
杨秀颜希望王力死,但她不求财。
白宁宁手指敲着方向盘,眼睛始终盯着洗浴的大楼,思路一旦打通,更多想法冒了出来。
如果杨秀颜不求财,那这事就更有意思了。
不求财,她跟着王力的目的是什么?真爱?
别逗了,白宁宁才不相信相差这么多的两个人有什么真爱。
毕竟王力年纪在那摆着,相貌平平,人品也堪忧。所以杨秀颜年轻又漂亮,她到底图什么要嫁给王力?
另外,她和王力在一起的时候,是否是第三者插足?
王力的原配熊娟为什么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就这么平静的把位置让了出来?
按理说她跟王力也算是患难夫妻,两人做了很多坏事儿,一起挣了钱,更加不可能在王力要发达的时候,心甘情愿被踢出局。就算王力生活作风不怎么样,只要熊娟能稳住,应该没有人能动摇她原配的地位。
然而事实是,王力和熊娟并没有走离婚程序,他是用的假身份王大力和杨秀颜结婚的。
那熊娟就更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放弃这段婚姻。
没有逻辑,完全没有逻辑。
杨秀颜,罗迪,熊娟,三个消失的女人背后,到底发生过什么呢?
这可有的查了,白宁宁心想,越琢磨越复杂,搞不好,没准能挖出一个大雷。
从哪查起呢?她又看了一会洗浴中心漂亮的招牌,最后决定就从杨秀颜查起。
缓缓启动汽车,离开洗浴,白宁宁一路往王力的家中驶去。
王力的家与洗浴同一时间被查封,之前他们的调查结果证实杨秀颜并没有参与洗浴的经营,所以很快就解除了对杨秀颜的人身管控,当时杨秀颜曾说过事后会返回娘家生活。
现在白宁宁承认自己大意了,因为他们发现杨秀颜所说的娘家,也是一个假地址。
白宁宁撕开王力家大门的封条,抄家那天,家中藏着的金条钞票等,都已经作为非法收入所得被尽数抄没,房间里只保留了一些个人生活物品没有动,包括两个人的婚纱照合影,衣物,洗漱用品等。
白宁宁也不知道能看出什么,但她就是想来看看,毕竟想要了解杨秀颜,只能从她生活过的地方去寻找蛛丝马迹。
走进客厅,地上散乱的样子没变,依然还停留在行动那天,沙发被掀开,电视机被卸下,所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被掀开来。
卧室,同样如此,床垫被裁剪,床板高高竖起,衣柜打开,里面两个人的衣服还在。
白宁宁在一片狼藉中,一寸一寸的看着,想象着杨秀颜生活在这里的样子。
卧室床边有一个梳妆台。打开抽屉,里面有不少散落的瓶瓶罐罐,白宁宁虽然平时不怎么擅长化妆,但也看出这些东西都是国外大牌,价值不菲,看来王力带给杨秀颜的生活还是不错的。
白宁宁拿起一瓶精华液,对着光线看过去,里面几乎是满瓶,似乎没怎么使用过。
放下精华液,她在抽屉中来回扒拉了一阵,发现其他护肤品的情况都差不多。
这种情形让白宁宁更加坚定了刚才自己做出的推断:杨秀颜其实根本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她心下了然,正欲关上抽屉去别处转转,却在抽屉合上的一刹那,忽然发现抽屉角落里有一支使用了一大半的管膏体物品,包装就像她平时偶尔会用到的湿疹膏。
白宁宁产生了强烈的好奇,重新打开抽屉,拿起那管东西,翻来覆去看了一阵,只见上面都是英文,一个汉字都没有。
她的英语水平在读书时候就一般般,工作这么多年更是还给老师了,所以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是干什么用的。
算了,何必难为自己,白宁宁掏出手机,打开扫一扫。
她要搞清楚这个东西的用途,毕竟抽屉中其他东西都没怎么用过,唯独这管东西,就像用了大半管的牙膏一样,下半部分都已经用成了扁片,只剩下头部还有不多的用量。
常年的刑警工作,让白宁宁对任何不够合理的事情都抱有警惕。
手机扫中管体上面较大的英文后,很快进行了自动翻译,看见跳出的几个大字,白宁宁依然懵圈,因为她看到的是一串专业药物名称,至于做什么用的完全没概念。
还是看使用说明吧,于是白宁宁又扫了大字下面的几排小字,这下她懂了。
因为翻译中清清楚楚写着:用于术后皮肤愈合,缓解瘙痒等症状,淡化疤痕。
所以,杨秀颜做过什么手术?
白宁宁把药膏装进口袋,匆匆离开了王力和杨秀颜的家,她开车一路回到警队,直奔法医室。
牛大为正在埋头工作,白宁宁顾不得他忙不忙,把那药膏往牛大为面前一放,问道:“这个东西干什么用的,你知道吗?”
牛大为抬了下眼皮,很快又移开视线:“大队长,我是法医,不是医生,虽然都带着医字,但你要知道,这两个专业,是两套完全不同的体系,医生是研究怎么生的,我是研究怎么死的。”
“好好好好,牛大人,牛大师,牛大神!我这不是医院没人吗,带着警官证去又兴师动众的,你认识的人多,你给我问问总行吧?我这不也是为了提高破案效率!”
牛大为闻言,拿起那管药膏看了一眼,又放下,说道:“整容手术术后常用。”
“嘿你这不是知道嘛!”
“大前年验过一起整容失败自杀案,死者就用过这个。”牛大为站起身走到档案柜前,一通翻找后,拿出一份报告翻开到某一页,指给白宁宁:“你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白宁宁接过来一看,还真是一模一样,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心情大好,拍着牛大为肩膀赞道:“真乃大神也!”
离开法医室,白宁宁带上辛超,直奔市内的几家知名整容机构。
“白队,你一出手,果然不同凡响!”辛超笑嘻嘻地拍着马屁,白宁宁瞪他一眼:“有话快放。”
“哎好嘞!”一说起案情,辛超收起嬉笑,整个人迅速进入状态:“我这两天一直在查找杨秀颜的过往,但只找到了她去年的入境记录,是以外国华裔的身份进来的,时间很巧合,同您猜想的一样,她回来后不久就认识了王力。但在这之前国内没有她的生活线索,国外那边,暂时不太容易调查,需要大使馆和外国警力协助,手续一时半会审批不下来,等批下来估计也得个把月了,太耽误事,暂时对那边先不抱希望。不过好消息是,目前没有发现她的出境记录,说明她还在国内,我已经和出入境那边打好招呼了,只要她现身,海关就会给她扣下。”
白宁宁深出大拇指,示意做得好。
她倒不怕杨秀颜往外跑,那样反而更容易暴露,就怕杨秀颜找个犄角旮旯躲起来,这才最不容易寻找。
两人聊着天,很快到了最大的那家整容医院。
白宁宁信心满满地递上杨秀颜的照片和那管药膏,然而对方却表示没做过这个人的手术。
白宁宁再三和他们确认,对方依然十分肯定,表示每一个就诊者都有详细的个人记录,如果杨秀颜做过手术,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两人只好失望离开,之后一连走了几家,竟都是同样的结果。
白宁宁高昂的斗志一下子衰败下来,怎么会?难道不是在深州做的?
这可难了,全国这么多家整容医院,去哪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再加上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她如果是在国外做的手术,带着崭新的面貌回的国内,那就更没地方去查了。
白宁宁和辛超两人大眼瞪小眼,竟全都有种黔驴技穷的感觉。
“崭新的面貌,崭新的面貌……”白宁宁嘴里念叨着,苦苦思索,突然一拍大腿,大叫一声:“我怎么这么笨啊!不对,你怎么也这么笨啊!”
“啊?”辛超一脸迷茫。
白宁宁锤了下对方肩膀:“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出入境!去看看杨秀颜入境的时候顶着的是哪张脸!”
辛超秒懂,一拍脑门:“哎呀,对啊!如果她入境时候还没整容,就能直接看到她原来的样子了,笨死了,快走快走!”
油门轰的一声,车子直奔出入境而去。
半小时后,当白宁宁看到电脑中清晰的怼脸照,挫败感再次袭来。照片中的脸,与她和王力结婚照上的脸,与白宁宁见过的脸是完全一样的。
这说明杨秀颜应该是在国外完成的整容,然后才返回了国内。
最后,他们还是回到了那条麻烦的路,只能等待大使馆和外国警力的配合,从而调查出杨秀颜整容前的真实样貌,进而查到她的过往经历,但这么一来,案子恐怕得猴年马月去了。
白宁宁丧气着一张脸,回警队的路上一言不发。快到单位门口时,辛超才小声在一旁说道:“白队,我前女友,去杨秀颜那个国家读研去了,读得恰好是医学美容,我俩就是因为这个才分的手,如果您有需要,那要不,我勉为其难,和她联系联系?”
车猛地刹住,白宁宁转过头对着辛超连连摆手:“你,现在、立刻、马上去打电话,到时候我记你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