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啊,我一个人住,怎么会有其他人在卧室?”说完,老太太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许新华此时已经完全确定老太太在掩饰些什么。他站起来,状似无意地在客厅绕了一圈,又去厨房看了看,然后重新坐回沙发上,轻声说道:“您啊,可别犯什么糊涂才好,您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我能忘了吗,你这说的什么话。”老太太白了一眼。许新华站起身,慢慢悠悠地走到卧室门口,看向老太太:“所以啊,您骗不过我的眼睛。”话音刚落,他猛地一踹门,卧室门应声而开。
“新华?你,你来干吗?”
许新华在门外冷不丁地听到这句话,懵了。
来往 20 多年了,竟然问他来干吗?
他能来干吗?
许新华被气笑了,抬起手又敲敲,心想自己下了火车连家都没回就来老太太这了,她这是闹什么妖呢。
可里面迟迟没人来开门,许新华突然有点心慌,该不会是老太太犯了什么毛病,又咬牙硬挺呢吧?
这么一想,他收起刚才的戏谑,心底里着急起来,话语间也开始变得急促:“老太太,您先把门打开啊。”一边喊一边加重了敲门的力度。
他想着要是再不来开门,他可就要想办法把门锁凿开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大门吱呀一声,却只开了条缝,老太太扒着门缝,露出一只眼睛,看着许新华,一仰头,说道:“你回去吧,我好着呢,这段时间不用来。”
“不是,老太太,我快一个月没来了,平常每周我都来一趟,您……”
石老太太打断许新华:“我说了我好着呢,不用,走吧走吧,看你这样像是刚出差还没回家吧,那就先回家去。”说完,两手一推就要关门。
许新华忙在外面顶住,又不敢太用力怕推倒老太太,勉强撑出一条缝,语气坚决地说道:“老太太,您今天不对劲,您实话说,是不是又哪不舒服了。说不清楚我肯定不走,大不了我找人把门锁打开,今天我必须进去这个门。”
石老太太一听,脸顿时拉了下来,大概是知道许新华的脾气,今天要是不让他进门,说不定转头他真的就去撬锁了,于是向后退了一步,瞪着眼睛气鼓鼓看着许新华的脸,骂道:“就你这个犟种,你们领导不待见你我看也是对的!”
许新华知道老太太嘴硬心软,也不跟她顶,伸手就要摸老太太额头,想看看是不是发烧了。老太太一把打开他的手,转身进了屋。
哎呦,还挺有劲头,那估计没生病,许新华心里嘀咕着,老太太从来没跟他黑过脸,既然没生病,那今天这是怎么了呢?
老太太不理他,进了屋往沙发上一坐,电视屏幕上正放着戏曲栏目,她拿起遥控器把声音调大,咿咿呀呀跟着唱了起来。
许新华放下背包,苦笑了一下,往卧室走去,手刚摸到卧室门,老太太突然又一嗓子:“哎,你干什么!”
许新华被吓了一跳,猛地缩回手:“我去给您敛敛脏衣服啊,这么长时间没回来,那衣服您自己也洗不了,每次来我不都是这样吗?”
“不用!你们队里那个宁宁来过两次,都给我洗过了,不用你,你过来。”
许新华狐疑地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又看了眼老太太。
老太太正拼命招呼他去沙发上坐。换句话说,她正在拼命阻止他去卧室。
为什么?
为了安抚住老太太,许新华走到沙发上坐下,一低头,就见茶几上放着两个杯子,他心里一动,问道:“老太太,谁来看过您?”
老太太眼神明显一顿,忙解释:“就是宁宁嘛,才来过。”
“哦,那有人在卧室吗?”他话锋一转。
“没有啊,我一个人住,怎么会有其他人在卧室?”说完,老太太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许新华此时已经完全确定老太太在掩饰些什么。
他站起来,状似无意地在客厅绕了一圈,又去厨房看了看,然后重新坐回沙发上,轻声说道:“您啊,可别犯什么糊涂才好,您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我能忘了吗,你这说的什么话。”老太太白了一眼。
许新华站起身,慢慢悠悠地走到卧室门口,看向老太太:“所以啊,您骗不过我的眼睛。”
话音刚落,他猛地一踹门,卧室门应声而开。
里面空无一人。
“哎呀!你小子这是造什么孽啊,挺好的门锁你看看,现在门框都劈掉了。”老太太颤巍巍跟在后面进了卧室,一见门框被豁出一条裂缝,顿时心疼的不得了。
许新华顾不得去哄老太太,他现在怀疑有贼进了这家里,说不定威胁了老太太不让他说实话,如果是这样,他必须要把人抓出来,否则他今天不可能离开这。
卧室并不大,物品也不多,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床头柜,床铺上的被子还凌乱着没有叠起来,床头柜前的地上散落着一件衣服,那不是老太太的。
石老太太在许新华后面不住地唠叨,见许新华不理她,干脆拉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外拽。
许新华推开老太太的手,不动声色地站到衣柜前,毫不犹豫地一拉。
一双充满恐惧的双眼,与许新华四目相对。
“你是什么人?在这干什么?”
***
“整个过程,大概就是这样,这位警察叔叔,我真的没有杀王老板。”李翠翠颓废地坐在板凳上,石老太太在一旁抹着眼泪。
许新华在两人面前,一脸严肃,其实她们都不知道,他是在用严肃的面孔来掩饰内心的惶惑。
他决定先从余家庄村回来,是因为白宁宁告诉他,他千辛万苦寻找的石红丫的女儿李翠翠,也叫余巧,目前正作为一起凶案的嫌疑人被追逃。
而这起凶案的死者,竟是他千辛万苦追查了 22 年的人贩子之一!
他无论如何不能再在余家庄村袖手旁观了,不管怎样,他得回来看看。
因为不放心老太太,他本决定先过来看一眼是否安好,就马上打道回刑警队,然而现在这个局面却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许新华观察了好半天,确认这曾祖孙俩并不知道彼此的身份,他暗暗出了一口气。
虽然他很想让老太太知道自己还有亲人在世上,但这个局面,他不可能把实话说出来,否则老太太禁不住再次打击。
可就算不说,以老太太这个架势,他也没法强行把人带走。
许新华着实头疼了,比这么多年找不到人贩子还要头疼。
“你……”许新华指了指李翠翠,“哎”,长叹一声,又把手放了下来。
李翠翠忐忑地偷偷看了眼许新华,默默地低下头去。
“说吧,你为什么非要躲在这?”
“我无处可去了,在深州,就石奶奶照顾过我,我就过来求助石奶奶了。”
“你刚才跟我讲的,能保证都是真的吗?”
“都是真的,我是被坑的,您去查阿迪,她绝对有问题。”李翠翠急急地辩解。
许新华点点头,沉声说:“我会去查。”
房间内再次沉寂下来,只听得到老太太的啜泣。
过了好一会,许新华打破了沉默:“你跟我过来,我有事问你。”接着转向石老太太:“我需要跟她单独聊一会,您放心就好,我跟您保证,没问清楚之前,不会带她走的。”
老太太却依然不安地拉着李翠翠的手。
许新华给了李翠翠一个眼神,李翠翠忙拍了拍石老太太,柔声说:“奶奶,我相信叔叔,我把我的事情都告诉他,这样他就会相信我了,您放心。”
石老太太这么一听,才慢慢松开双手。
许新华对石老太太点了下头,带着李翠翠出了房屋的门,两人走到院子的角落,许新华回头望了望,见老太太没跟出来,这才低头仔细打量着李翠翠。
在李翠翠的脸上,他依稀看出了石红丫年轻时候的样子,这孩子想必经历过很多磨难,可现在,不知道这个坎她是否能跨得过去。
许新华有些不忍心,他摸了摸口袋,想抽支烟,刚摸到烟盒,忽然又想到在李翠翠面前抽烟似乎不太好,于是又把手抽了出来。
罢了,如果她犯了错,那这是她的命。
许新华心里一横,问了出来:“段亮军的事,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李翠翠猛地抬起头,一脸震惊!
许新华的心随之一沉。
“是你做的,对吗?”
李翠翠开始流泪,不停地流泪。
“那你只能跟我去伏法了,我会帮你请律师,争取减轻你的处罚。王力那边,我跟你保证,如果跟你无关,我一定会查出真相。”
许新华再也安耐不住,还是点了一根烟,一口烟雾进入胸肺,刚才压抑的感觉才总算有所舒缓。
对,认罪伏法,决不能包庇罪犯,是每一名警察刻进 DNA 的信仰,但面对李翠翠,他第一次有了大义灭亲的感觉。
这个滋味,一点都不好受。
“你想好怎么跟老太太解释,不要让她着急。一会跟我回警队。”掐掉半截烟头,吐出最后一口烟雾,许新华做出一个跟我走的手势。
“我……”李翠翠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却在拼命的摇头。
“今天被我撞见了你,你不可能再离开了,不走也得走,不要逼我用硬手段,我不想让老太太难过。”许新华的声音开始变得生硬。
李翠翠擦掉眼泪,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我,我的确是想,想让他死,也,也是我,骗他去了海边,是我把他推进去的,但,我走的时候,他其实还没死,他力气很大把我也拖进了海里,我挣扎了好久才跑出来,然后马上离开了东海滩,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害死了他,我当时真的很害怕!”
许新华眼睛突然一亮:“你再说一遍?你说你走的时候,他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