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笙从小就在学扮弱。只是在宫中身份地位都非一般贵女可比,少有人花时间怀疑她是在隐藏实力。默认林笙和其他贵女一样是个性子硬但没什么不同的女孩罢了。此时虽经历过一场苦战,已经狼狈至极,心中却仍有一口气在。父亲,即便我不能再入朝为官,也会完成您的期许。每一条路,都可以走向同一个结局,只要我想。如今的林笙,挡在东陆储君身前,只有一个念头:就算再难,也不能让他折在这里。林白术赴任临江时褚申墨已经是太子,那时他年幼,只是颇见贤主态势,并不能确认他一定会是未来的明君。
生死是什么呢?
是父亲最后只身挡在城门口,到悬尸城楼,从未有一刻后悔自己的选择。也是母亲挡在我面前,保住我最后一线希望。
他们……后悔过吗?
父亲,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母亲,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林笙咬着下唇,左臂上的血染透了她的袖子,布料的tຊ容纳早已饱和,鲜红的血顺着她下垂的五指和衣袖滴落地上。
她右手紧握着剑,挡在褚申墨面前。
剑身涂过隔离液体的防锈药水。敌人的血存在剑身正中间的槽内,褚申墨目光穿过血槽,皱眉看着跃跃欲试的人。
“小姐,这里交给我,您带公子走。”梁钊的腰间生扛一刀,但不严重,已经做过简单的处理。
他眼前的人比林笙面前的人更多。
“梁钊,你我且战且退,我这一侧人少些,将阿墨哥哥护在中间,向我的方向退,一起走。”林笙低语,有意掩饰自己的唇动,怕对方知道了自己的算计。
音落,林笙提起气,眼睛开合间已经换了一副神情。
此时的她,眼里有杀气和轻蔑。
“就凭你们,也想困住我?”
人若想体现出什么,他必然先要精通。同理,想隐藏什么,也必先精通。
林笙从小就在学扮弱。只是在宫中身份地位都非一般贵女可比,少有人花时间怀疑她是在隐藏实力。默认林笙和其他贵女一样是个性子硬但没什么不同的女孩罢了。
此时虽经历过一场苦战,已经狼狈至极,心中却仍有一口气在。
父亲,即便我不能再入朝为官,也会完成您的期许。每一条路,都可以走向同一个结局,只要我想。
如今的林笙,挡在东陆储君身前,只有一个念头:就算再难,也不能让他折在这里。
林白术赴任临江时褚申墨已经是太子,那时他年幼,只是颇见贤主态势,并不能确认他一定会是未来的明君。
但在林白术身陨那年夏天,他亲口对林笙讲过:“如今的太子十六岁,学有所成,处处为民着想,未来大有可期。若阿笙通过科考,入垣来城为朝官,未必不能见识一番清明朝堂,夜不闭户的盛世。”
自幼在军营里听多了战报的林笙从未质疑过父亲的期许,她相信林白术所说的一切。
因而,林笙的目标一直都是入朝堂,亲眼看看父亲口中的盛世。
四书五经多教人坦诚,林笙也怀疑过褚申墨屡次对部司下手是否真的是贤明之道。
直到十二岁那年,她随姜怀彻剿匪。东望帝丝毫不留余地的让姜怀彻拖着一条即将废掉的腿上战场。又将褚申策硬塞进腾虎营,林笙后知后觉,她那温顺有礼的阿墨哥哥,其实一直都不像外人觉得的那般得宠。
他是太子,是皇帝的长子,是皇权的威胁者,却不是皇帝最全心全意信任和宠爱的皇子。
皇帝对他身边人的防心和支离他心腹之人的心是一起动的。褚申策随行名为锻炼他,实则是在褚申墨心里埋下怀疑和不安的种子。
她要帮他顺利登上皇位,这是她要报的恩,也是为了完成父亲期许所不可缺的步骤。
褚申墨只看见林笙的剑的自己眼前一晃,她整个人便挡在了自己面前。
地下矿洞昏暗无光,却能看清散发着冷气的剑光在自己眼前闪过。他知道,林笙每挥一下剑便替自己挡住了一剑杀招。
刀剑碰撞的声音回荡在洞里,震耳欲聋。
眼看着就要杀到洞口了。忽的一个黑衣人挡住了光进来的通路:“主人说,不能让你见到光。”声音嘶哑不清,像是声带受过伤。
说罢,掩面之人用最为简单的招式直接刺向褚申墨。林笙大惊,立刻旋身以剑格挡,生生被震退三步。眼看着冲上来的喽啰即将隔开自己和褚申墨,她来不及调整状态,更没时间顾及左手的痛,握住本只适用于右手的剑——右手被震的那一下麻的提不起力。
“梁钊,你身后!快!”
梁钊闻言,迅速将转身将褚申墨护在自己身后,硬接黑衣人一刀,刀剑相碰撞产生的震感也使得他一时握不住右手的剑。但好在他一直都是用双剑,弃一柄也还能有武器在手。
林笙再一次冲到褚申墨面前,却来不及抬手,黑衣人刺过来时她堪堪挡到他面前。刀刺入肩膀时,她看见黑衣人眉头一皱,拔出刀转身便走。甚至因此放过褚申墨,放弃乘胜追击,这不合理。
“阿笙!”
她最后的意识,是听到褚申墨喊的这一句,以及看到梁钊站在他们身边,挥剑驱退不断冲上来的喽啰。
太累了,真的好累。父亲,比陪您下棋还累……。父亲,我只能做到这了。我想吃母亲做的蛋黄酥了……
赵财如约在他们约定时间的亲自上门引路二人参观矿山。
林笙将白福和汝安留在院子中随机应变。若是到中午都没接到他们即将回来的信,便去集结分散在城中的御林卫护驾。
等待的一天中,小宝爷起大早敲开了褚申墨的门,拿给他一块矿石:“这不是铁。或者说,铁山镇不只产铁。”矿石是那日深夜二人拜访赵合时,带着小宝爷进入赵府,依靠小孩子的矫健与身形,让小宝爷去库房查看了一番。
褚申墨和林笙不知其中意思,叫他认真解释了一番。
到底是在矿山脚下长大的孩子,见识有些不同之处。
“铁山镇最开始确实盛产铁矿,所以取名铁山镇。但谁也不知道铁矿向下挖出来的是些什么,没准是铜,也没准是别的什么。我昨天拿着这个去给村里老人看了,他们说,这不是铁,是铜。”
林笙想起自己在街上看到的那枚印,叫汝安取来递给小宝爷。他只是拿在手上掂几下,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到:“这肯定是铜,这个大小的铁要比他重些。”
扫清心中的疑问后,林笙和褚申墨默契的让人带小宝爷回村子查看需要些什么帮助,自己则又一次锁紧了书房的门。
“几乎不用猜,铁山镇的矿,早就不是像每年上报的那样是纯铁矿了。”林笙把玩着自己手中的印章,“看这程度,冶炼工艺已经有一定的结果。阿墨哥哥,朝廷对这一处,到底是天高皇帝远喽。”
褚申墨拿过印章,用自己的印泥蘸满,纸上跃然出现一个“安”字。
“这些都是随便刻着给人玩的,查不出来什么。”褚申墨将印章擦干净,还给林笙,“留念吧。”
“这‘安’字在汝安的名字里,给她留念倒是不错。自她随我到垣来城,也算去过不少地方。”
林笙手指在字上摩挲,两人像闲谈一样一句重点没有。褚申墨也随着她的话轻笑,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阿笙,我写的锦囊,你来看看。”
他将字条递给林笙,林笙只是扫了一眼:“阿墨哥哥的锦囊,向来都是走一步看十步的妙计。叫他们照办就是。”
汝安看着满身是血的林笙,愣在原地腿发软。
她那平时看起来无所不能的主子,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梁钊背着她,她的手垂在他的胸前,不能借力。
就像……死人一样。
“小姐!”
“殿下!”
汝安和白福齐齐跑向褚申墨三人。两边的护卫自动让出一条路。
褚申墨顾不得白福迎过来为自己检查身上的伤,抓住他只说了一句去叫大夫。
一时间,所有人四散开来,有人围在他们身边护主子安全,有人去牵马车,有人去请大夫过来。
锦囊中写的是:如若赵财不允护卫随行,在巳时前集结城中御林卫。埋伏矿山外,午时前不见人出则出兵。
他们是巳时进入矿山,按照褚申墨的推算,最晚在三人撤到洞口时可得援军。
只是没想到,赵合真的动杀心。
如此一来,假身份便是自开始就没用。朝中必然有大人物在支配赵合做事。不然给他十个理由和胆子也不至于对普通商人这么快下手。
更何况是临江陈家这种大客户,只要谈妥,生意上不仅大赚一笔,更是攀上皇商。即便谈不妥,也会各自遵循着不明说的规矩不会有人多嘴。不值得这样大动干戈的在矿山中下死手。
大夫关了门帮林笙处理伤口。
那一刀不浅,已经贯穿了林笙的肩膀,再偏颇些定会伤及心脏。
只是不知道黑衣人为何突然撤退。
褚申墨没时间纠结黑衣人的事情。他们已然暴露,若再浪费时间,很容易抓不住赵合。抓不住赵合何谈找出幕后之人,找不出幕后之人,林笙这一刀便是白挨。
孙磐给林笙的盐铁局名单褚申墨有一模一样的。
他曾数月日日在任吏司查阅自东望帝登基以来各司各局的任职名册。盐铁局作为纳税和国控的重点,他自是多注意的。
那份任职名单,印在他心里。
若不是赵合出手杀人,他真的不愿意去猜疑那些人——盐铁作为官营,任职之人少有清白不贪者。有些人在位期间查不出,致仕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如今铁山镇矿山出事,必然要倒查盐铁局的账目……这一查,又要有许多人性命不保,晚节不保。更会牵一发动全身,波及已调任其他司、局的官员。
这一番下来tຊ,朝堂必然会空掉不少职位。这些职位的任免又是新的血雨腥风。
与户政司清算不同。户政司算错数字,多半就是他心里的那几位在搞鬼,查明后是抄家,流放。但盐铁局闹大,不死人是不会有结果的。
褚申墨要清理不忠,并非完全是对他不忠之人。而是对国不忠者。
不忠太子则不忠君,威胁他顺利登基是小,威胁东陆安全是大。
户政司那些当日可为自保暗示东望帝均是太子无能,想拉太子下水,改日便能在外敌花言巧语下,背叛皇帝。
东望帝也是看准这个,才在褚申墨身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褚申墨即便不是最受宠的皇子,终究是当下最合适的太子。二皇子褚申赟有军功在身,但文墨上不通,不是治国之人,三皇子褚申策在皇族中出了名的会玩。与两位哥哥相比文不成武不就,更不是可托付天下之人。
他任由他在自己眼皮子下清扫各司各局,更多是出于自己需要人替自己动手罢了。
父子二人各取所需。
本不是台面上的事情。却被赵合搅个风云起,不得不拿上台面来做。
“阿笙,我们都错了,四年前便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