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申策倒吸一口气,嫌弃的用拇指和食指拎着铠甲的衣角:“这材质……穿身上肯定很难受。”他刚要继续说不穿,林笙“嗖”的站起:“你穿这么招摇,是想让人知道,你有钱可以被抢吗?”她指着他头顶那根金镶玉的簪子:“我要是山贼悍匪,肯定觉得抢你一个,够吃好几天的。我哥带的人只够剿匪的,你我就别给他添乱了。”说完,林笙咬了一口褚申策刚刚给她的饼。豆沙馅料放的实在,只是浅浅一口,便就着面皮咬到了内馅。红豆煮的时间恰到好处,磨的细腻,加入糖后又是一番搅拌,口感极佳。
林笙身上的功夫是自幼练出来的。
林白术作为武将,从未将自己的女儿视为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娇娇女教养。
自她能独立跑跳开始,林白术便有意增加她的耐力,再大些从基础的扎马步、稳平衡,练反应开始,每一项都融入林笙的日常中,从未间断。
“哥,如果,想要隐藏自己的实力,应该怎样做?”
姜怀彻指指窗外,林笙回头看见骑在马上吊儿郎当的褚申策,翻了个白眼摇摇头:“不是为了防他,他还不值得我费劲。”
大夫用了猛药,能助姜怀彻快些好起来,但腿上必然留下显眼的疤痕。以损伤身体为代价,他的行动力确实恢复的快。
林笙顾忌着骑马颠簸,硬让姜怀彻留在马车上与自己一起。
“你是女孩子,只要在人面前少动手,平日多做闺秀的样子,自然不会引起注意。”
林笙站起来,捏捏自己的脖子,又转动几下手臂。
随即将眼眸垂下去,双手交叉在小腹前,俯身乖觉:“回将军的话,是这样吗?”
言语温顺有礼,声音不大,自喉咙而出的声音显得有些虚浮,只听声音会乍觉得这人身体不大好。
“不必刻意夹着嗓音,从胸腔发声,但气息不要用足。平日刻意用不正确的讲话方式,时间久了便改不过来了。”
林笙清清嗓子,又试了一次。
声音浑圆不少,但气是虚浮缓慢的。
“就是这样,还是阿笙聪明。你学这个做什么?”
“害怕随哥练了身手,藏不住自己。万一以后有用呢。”
林笙做个鬼脸逗笑姜怀彻,又恢复之前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手上揉搓着山楂丸子,将药包在里面缓解苦味。
姜怀彻这人平日怎样的苦都吃得,就是吃不得药苦。
“战场不比军营,我还是送你回去吧。”姜怀彻虽知道林笙的能耐,却还是觉得她一个女孩子跟着他们打打杀杀不好。
林笙冲车窗外呶嘴:“他都不怕,我怕什么?”
褚申策还是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林笙看他一眼心里便多一分觉得他不顺眼。这份心气不顺自入宫听学便留下了,久久未解。
林笙没求来不让姜怀彻去剿匪的恩典,但还是得了一分怜惜,允她随姜怀彻同去,照顾姜怀彻身体。
她高高兴tຊ兴的与褚申墨讲了口谕的事情,褚申墨只是笑着说好,没再言语。
林笙前脚出宫,后脚便听闻东望帝准了褚申策随军历练的旨意。
汝安看见自家主子皱眉,不懂个中缘由。
姜怀彻也是个粗性子的人,更不会多想。
林笙想起褚申墨的笑而不语,似乎有些明晰褚申策的作用。
她与姜怀彻都是褚申墨的身边人,却由褚申策跟着一起出征,若说这中间东望帝没动其他心思,鬼都不信。
还好我跟来了。
这是林笙第一次觉得东望帝对褚申墨不像看起来那样信任。即便褚申策平日行事没半点章法,根本构不成威胁。
休息的间隙,褚申策凑到林笙身边,递给她一张饼:“呶,给你的。”
林笙只是侧头看了一眼,没接:“我有。”
“不一样,这是我母妃给带的,里面夹豆沙呢,你不是喜欢吃豆沙馅的东西?”
林笙仰头望着褚申策。
他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
她接过褚申策给的饼。
褚申策看她不拒绝,咧嘴一笑,提着自己昂贵的袍子就要坐下,林笙却扔过去一件普通士兵的衣服,打断他的动作:“换上,我一会要去换侍女的衣服。”
褚申策倒吸一口气,嫌弃的用拇指和食指拎着铠甲的衣角:“这材质……穿身上肯定很难受。”
他刚要继续说不穿,林笙“嗖”的站起:“你穿这么招摇,是想让人知道,你有钱可以被抢吗?”
她指着他头顶那根金镶玉的簪子:“我要是山贼悍匪,肯定觉得抢你一个,够吃好几天的。我哥带的人只够剿匪的,你我就别给他添乱了。”
说完,林笙咬了一口褚申策刚刚给她的饼。
豆沙馅料放的实在,只是浅浅一口,便就着面皮咬到了内馅。红豆煮的时间恰到好处,磨的细腻,加入糖后又是一番搅拌,口感极佳。
淑妃在餐食上一向心细,但她只给自己的孩子做饭,皇帝也难吃上一口。
“淑妃娘娘的手艺,真的很好。”林笙望着开口的饼子,味道十分熟悉。
林笙放下没吃完的饼,她不敢再继续吃下去。
她的母亲陈玖娘本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心只在读书绘画上的人。嫁给林白术之后,心甘情愿出厅堂,入厨房,为丈夫女儿做饭。
陈玖娘会尽一切努力满足林笙对食物的期待。但自林笙入将军府后,已经很久没吃过像淑妃做的饼这样用心的饭了。
并非是厨房苛待她,相反,厨房早早得过姜怀彻的令,要满足林笙一切饮食习惯和要求。
只是在林笙口中,差的不是味道,是那种感觉。
母亲亲手做的餐食的感觉。
“我去换衣服。谢谢你分给我的饼。军营不比宫里,日后在口腹上,难免受委屈。”
说完,林笙头也不回的离开,褚申策不懂她怎么突然变脸,皱眉思考良久。
眼看着人已经快要消失在视线里才喊一句:“我可以!”
褚申策与林笙一样,需十三岁才能进经书殿读书。他也与林笙不同,小学堂教的重女子管家之理和手上的巧活,至于四书五经,地位仍在《女则》一类书之下。
林笙被允十三岁入经书殿,算是东望帝惜才,也是他对林白术的惜才。东陆经书殿中,贵女与世家子们一起读书的场景可不常见。
长公主褚思妤知道小学堂的授课内容时,差点笑出声来。
“说来也可悲,东陆放宽科考限制,允许女子入朝堂,皇帝的后宫却是教导女子怎样做乖顺的当家主母,做笼子里的金丝雀。难怪这限制放宽的二十年,无一女子入垣来城做京官。根本就是面子上的话。没想到我都嫁人这么久了,小学堂却还是我小时候的样子。”
林笙第一次在褚思妤口中听到此番言论时,双眼不顾礼制的盯着她看。褚思妤回头,正看到林笙的表情,“噗”的就笑出来了:“小阿笙,你可别告诉我,你这个小机灵鬼,心里什么想法都没有。”
林笙一反褚思妤之前见过的样子,双手从小腹处垂下:“不装啦。”
褚申策有自己的老师教导,东望帝特意指了一位经书殿博士去指导他的学业。
按惯例讲,他应该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大臣家幼子做同窗,也顺便看看谁家开了书堂,去一起学习打基础的学问,结交朋友。但淑妃不许他出宫,东望帝一口应下,给他开了特例。
林笙的衣服是汝安特意准备的。
汝安只大她两岁,手上的功夫却比她好的不是一丝半点。得知林笙要以侍女身份留在姜怀彻身边,她立刻找出自己没穿过的侍女服连夜改成合林笙身量的。
林笙虽比汝安小些,但身形相仿,改起来也不费力。
“阿笙,你穿侍女的衣服,还蛮像小侍女的。”
褚申策自己在外面胡乱换好衣服,李重站在一旁想搭手,却不知道该怎么帮他穿护甲,被他嫌弃的赶去打水了。
“就当你说我伪装技术高超喽。”林笙抿嘴,她与褚申策平日见面不多,现在也谈不上熟,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他当年经书殿那番乖戾行为。
“诶诶诶,不是,你误会我了,我是说你穿这个显得很可爱。看着你穿这个我想起八岁那年,是不是九岁那年,你刚进宫……”
“别九岁了,现在是十二岁,你快点去拿剑,哥叫我看看你功夫怎么样,别耽误时间,一会还要继续行路。”
说着,汝安已经将林笙的短剑递到她手上。褚申策吞咽一口,咬着自己的嘴唇,目光不离短剑:“你不是知道我身手吗……”
“以前都是打闹,没认真打过,快点去取剑。”
不好的回忆爬上褚申策的心头。
他是庆王,出生就是。
所以皇宫里的人都敬着他,就算他把房子点着了,宫里除了东望帝和淑妃也没人敢说他一句。唯独林笙进宫之后,她是真的敢对自己下手。
但林笙在他摔断腿的时候帮过他——如果不是林笙及时提出叫太医带着固定腿的夹板一起来,褚申策的腿多少都会因为耽误救治时机落下后遗症。
所以在褚申策心里,林笙对自己下手也不会生气。他知道她有时候是看不惯自己,没有其他恶意,而且自己确实有些跋扈。
“阿笙,要不算了吧。”
褚申策抬手放在肚子上,打算找借口不和林笙动手。
“褚申策,战场上不会有人因为你是王爷而不伤你,甚至会因为你是王爷而盯着你的首级。”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真的打不过你……”
“那就更要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喽,找到有欠缺的地方给你恶补几天,至少能保命。为了你的安全,我哥都焦虑好几天了。”
林笙干脆迈步上前,将自己的剑塞到褚申策手里,转头从汝安手里取过剑鞘:“别墨迹,快点。”
褚申策右手五指虚握着剑柄,左手像模像样的扶了一下帽子,又拽几下铠甲,做足了动手前的准备,不知情的还以为他真要认真打。
林笙上下打量他一番,步子虽然迈开了,但是开合距离不对,等下迈步时给不足腿部力量,基本上是虚飘飘的一剑。
最后双手握住剑柄,举过头:“啊!!!!!”
林笙见状,眼角抽搐。这岂止的虚飘飘一剑,根本就是一点有用的力都没留在握剑的手腕上。他就是没学过武,都难以原谅他喊着一句没用的“啊”双手举剑冲向自己。
她紧紧自己的手腕,右手起落间,褚申策举过头顶的剑已经飞出去,斜插在李重腿边。
李重没换士兵常穿的裤子,却能看到他的下摆颤动,显然是被吓到了。褚申策见状要去拔剑,林笙按住他的肩膀:“他没事,我手下有分寸。但是你,有点棘手。”
林笙将剑鞘扔给汝安,眉头紧皱。围着褚申策一圈又一圈,时不时伸手捏捏他的胳膊,又抬脚踢几下褚申策的小腿。李重见状冲上来要怪她无礼,怎可碰庆王爷玉体。
“我现在不动他,他的脑袋很可能会移位。”
李重闻言,只得唯唯诺诺的看了一眼褚申策,确认他没生气也没受伤后小步退到汝安身边站着。
褚申策任由林笙在他身上动手动脚,也不生气。
“唉!”林笙长叹一口气,对汝安招招手,“没办法了,把给我准备的衣服拿一套来给他吧。”
褚申策双目瞪的混圆。李重也第一时间站到褚申策身边,奈何这主仆二人根本不是林笙和汝安的对手,还是被塞进了帐篷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