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确孑然一身,从很多年前就是。祁柏川和程羽走出火锅店时,季瑶和秋秋照例双手交叠自然放在身前,态度恭谨微微弯腰。程羽挺别扭。明明季瑶从前可是连他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向来穿着漂亮华丽的公主裙跟在季夫人身后,穿梭于各种高档宴会之中,像只高傲的孔雀。他脚步顿了下,似乎有些受不了地想说些什么。祁柏川却已经走了出去,半点没有停留。程羽睁着眼愣了愣,只好快步跟上。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流中,一直绷着身子的季瑶长舒了一口气。
程羽挠了挠头,不知所措地开口:
“她......她怎么在这儿工作?”
明江市有点家底的家庭,就算企业倒闭了,也不会真的困难到哪里去,顶多不能像从前那样奢靡罢了。
程羽见到季瑶时没立刻认出来,就是因为他觉得季瑶再落魄,也不会真的为了生计而奔波。
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张妄耸肩:
“缺钱吧。听人说季家出事后,她爸妈走得干净,各跟各的小三过日子,彼此老死不相往来。”
“啊?”程羽瞪大眼睛:
“那她现在跟着谁?就算再困难,都要高考了,怎么还同意她出来兼职呢?”
张妄想了想自己从女生堆里听来的,抬手托着下巴说:
“好像是她姑姑。”
“她有姑姑?”
程羽更好奇了:
“从前我怎么没听说过?”
季家风头最盛那两年也没听季家还有这一门亲戚。
“关系不好吧,要不然她还能出来打工,咱班那几个困难户上了高三都歇业了。”张妄叹口气。
他消息最灵通,但听到这些也仅仅表示对季瑶大起大落人生的感慨,毕竟他从前跟在祁柏川身边,见多了这女孩嚣张跋扈的模样,并不觉得她如今的境遇值得同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
张妄摇摇头,不以为然地涮了菜,自顾自吃。
他忽然又想起什么,看向一直不说话的祁柏川:
“阿川,你在想什么?”
祁柏川垂眸,淡淡答:
“没什么。”
张妄拧眉,总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好在这事很快在他们的谈话中翻篇,家族的兴起衰亡,这种事在繁华的明江市很常见,谁也不会逮着这样的话题聊得起劲。
更多是淡漠的瞥一眼,而后,抛诸脑后。
这顿饭快吃完时,张妄接了个家里的电话,不得不先走。
他走出火锅店时站在门口的季瑶明显一愣,等她回过神来,前者已经走了。
季瑶呼了口气,似乎在思考对方有没有认出自己,她那可怜的自尊心在作祟的同时,脑海里不合时宜的响起秋秋的话。
不知为何她的心脏忽然砰砰跳得厉害,像是有所感应般,季瑶朝店内望了一眼。
一瞬间,大脑轰隆一声,犹如被雷劈中。
她竟然没有留意到祁柏川是什么时候进去的,更不知道他是刚才无意间看见了自己,还是说,从她弯腰欢迎每一个顾客进店时,就已经被发现拙劣的伪装。
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季瑶都觉得不好。
很糟糕。
秋秋眼见着季瑶脸色一寸寸发白,轻轻晃了晃她:
“又低血糖了?”
季瑶喘了两口气,指甲掐着手心,冲秋秋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突然觉得有点闷。”
“能坚持吗?”
季瑶点点头,向后靠着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像经历一场头脑风暴,从两年前回到现实,季瑶不由自嘲。
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可以在乎,她戴上眼镜,究竟在坚持什么。
假装自己不是季瑶?只是一个迫于生活无奈兼职的学生?
假装自己过得不差,只是不如从前一点点?
季瑶,季瑶......
你别自欺欺人了。
季瑶摘下黑框眼镜,捏了捏白皙皮肤上压出的红印。
有件事不需要纠结——
她的确孑然一身,从很多年前就是。
祁柏川和程羽走出火锅店时,季瑶和秋秋照例双手交叠自然放在身前,态度恭谨微微弯腰。
程羽挺别扭。
明明季瑶从前可是连他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向来穿着漂亮华丽的公主裙跟在季夫人身后,穿梭于各种高档宴会之中,像只高傲的孔雀。
他脚步顿了下,似乎有些受不了地想说些什么。
祁柏川却已经走了出去,半点没有停留。
程羽睁着眼愣了愣,只好快步跟上。
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流中,一直绷着身子的季瑶长舒了一口气。
晚上,盛华酒店。
“小川现在卯足了劲儿,是打算接替你爸的班了吧。”
李京年笑眯眯拍了拍祁柏川的肩膀,他没喝多少酒,一晚上尽让助理灌祁柏川。
一个小项目的负责人,连祁家的脚跟都够不上,得了机会摆谱,周旋一个多星期才签合同。
祁柏川脸色镇静,掀了掀唇,假装听不懂这人的打探:
“李叔说哪儿的话,哥哥姐姐都在,我跟着混口饭吃而已。”
“哈哈哈哈哈,谦虚了啊。”
李京年指着祁柏川开怀大笑,被捧得高兴了,又停在酒店门口习惯性说教好一会儿才坐上车离开。
祁柏川喝了不少,送走了人没立刻离开,在外面站了会儿,吹吹风。
他从分公司底层干起,于是整个项目跑下来就只有他自己,这个圈子里看不上他的人多,总觉得一个黄毛小子不成事,不过祁柏川的目的不在于让他们看得起。
他有自己的规划。
万事开头难,都是一杯杯酒灌下去,一张张笑脸陪出来。
祁柏川这个年纪有十足的冲劲儿,但人又不是铁打的,受挫了也会垂头丧气,身心俱疲。
他点了根烟,雾气升腾模糊了眉眼,不由得想起季瑶工作时候的模样。
低声下气,顾客至上,职业假笑。
祁柏川蓦地勾唇,喉间发出一声轻笑,觉得他们俩也没什么两样。
这么想着就走了神,清醒的时候已经不由自主地叫了车报了位置。
火锅店依旧是生意如火,季瑶刚好不在,祁柏川进去找了经理。
对方是人精,一眼认出来来人,瞧着就一个,心下明了,欢欢喜喜地邀着祁柏川去自己的办公室:
“哎哟,小祁少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是有什么吩咐?赏个脸喝杯茶吧!”
“不了,一点小事。”祁柏川顿了顿,道:
“你们店里有个叫季瑶的员工对吧。”
经理愣了下:“......是啊。”
“她平常什么时候来上班?”
经理说:“周六周日两天,她是兼职,没来多久。”
“工资呢?”
经理面上不解,还是报了个数字。
店里太吵,祁柏川头疼,他脑子挺混乱,但说话还是条理清晰,看不出一丝不妥,很利落地加上经理的微信,又在对方摸不着头脑的神情中面无表情地说:
“给她涨两倍工资,超额的部分我补给你。”
“啊???”经理睁圆了眼,片刻之后又重重‘啊’了一声。
犹豫的间隙,祁柏川已经不耐烦,眼疾手快转过去一笔钱。
很明显是单独给经理的。
天上掉了个大馅饼似的,经理笑得合不拢嘴,连连道:
“没问题没问题。小祁少放心,这事儿给您办得妥妥的,保证不会出现一丝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