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句话的时候,男人的语气有些无奈,但更多得是沉重,让凌砚莫名想到前一天自己闭上眼前看到的景象:同一个男人,同一张脸,深蓝近乎黑的眼瞳倒映着自己,还有一丝庆幸和喜色的浅浅波澜。那种神色,就好像自己是他失而复得的宝物,而当时的自己,明明已是心如死灰。这种觉得
“在我们谈这个契约之前,先明确一件事,今天几号?”
凌砚眉头一松,无语地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在黑衣男人面前晃了晃:“2月8号,一百天前。”
这么点事,她刚醒来不久就确认了,还用不着对方强调这是多么大的恩德。
“哦,现代人的伟大发明,”男人耸了耸肩,又侧脸看了一眼安全门:“只是从今天的状况来看,你不一定能活过这一百天。”
很好,她的救命恩人还是个阴阳师。
凌砚心中所剩无几的感激之情瞬间被他的话语一扫而光,她小脸一沉,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道:“我,能,活,到!”
你就等着瞧好了,大恩人!
像是听到了她心中的不满,男人侧过脸正色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一百天后,我需要你撕掉一张纸。”
他如此大费周章,只是想要自己撕掉一张纸?
凌砚心中的警惕不降反增,蹙起秀眉盯紧他问:“什么纸?”
“唔,祖上签订的无聊契约……”男人撇撇嘴,不耐烦地从大衣衣兜里掏一个带密码锁的银框木盒,大小像一个烟盒,一打开,里面却是一张叠起来的牛皮纸。
纸沿破旧发毛,看上去就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也不知道纸张的主人为何如此珍藏。
“祖上?”凌砚更为疑惑,田家祖上不过在市郊经营一家小超市,再往上三代还是农民,从没有听说过和什么大人物有过什么关系,也没听说有什么契约:“我凭什么相信你?”
他修长的手指一把抽出那张牛皮纸,露出纸页的一角给凌砚看:“田仲民,这是你姥爷的名字吧?”
凌砚目光一顿,看到姥爷一笔一划的签名的同时,还注意到旁边的共同签署人是一个火漆印章,中央是有一朵暗红色的玫瑰,周边围绕的花体字则是“Dracula”,她后背一凉,只好点了点头。
“我是不会找错人的。”男人边收起牛皮纸边道。
但是凌砚还是觉得无法理解:“就这么一张契约,在你开口前,我完全不知道,你干嘛不自己撕掉呢?”
“我不能撕。”
“咦?”凌砚奇道:“难道是上面有什么撕掉这张纸必死无疑之类的吧?”
“呵,那你昨天死了不正是帮了我的大忙?”
男人反问的语气透着一丝轻蔑,但说归说,他还是当着凌砚的面用力一撕,牛皮纸完好无损,连一丝松动都没有:“这是一张血契,必须由双方一同毁掉。”
说这句话的时候,男人的语气有些无奈,但更多得是沉重,让凌砚莫名想到前一天自己闭上眼前看到的景象:同一个男人,同一张脸,深蓝近乎黑的眼瞳倒映着自己,还有一丝庆幸和喜色的浅浅波澜。
那种神色,就好像自己是他失而复得的宝物,而当时的自己,明明已是心如死灰。
这种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想不明白的感觉,实在不太妙,凌砚摇了摇头,抬起凤眼眼尾,继续研判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毁掉这个契约,真的不会出什么事吧?”
“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也可以和你签订一个契约。”男人在心中冷笑一声,将牛皮纸收回银框木盒,语气郑重地伸出手道:“我以家族的血和名起誓,只要我活一天,就会保证凌砚的人身安全一天。”
凌砚看着对方伸过来的手掌眨了眨眼,那只手掌心里干干净净的,没有一条掌纹,像是从不曾经历人间疾苦,也从来没有受到过命运围困。
鬼使神差地,她伸手握住了那只毫无温度的手,而后在瑟缩地收回来之前,被对方反手握紧:“那么,契约成立?”男人的声音透着前所未有得轻快。
“成立。”凌砚心中又闪过一丝诧异:有这么开心吗?还是他真的很讨厌祖上的契约?
“合作愉快,凌砚小姐。”男人颇为绅士地点头微笑,而后松开她的手转身离开楼梯间,只留下凌砚面现困惑:“等等,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没有自我介绍过,也没相互打过招呼,甚至连王文拍门喊人的时候,喊的也是自己的小名。
“你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
男人无声地笑了一下,一脸理所当然地道,又趁着凌砚失神的档口,从胸前内袋里拿出名片夹递过一张名片道:“契约我会发到你的邮箱,另外,想拍电影的话,也可以找我。”
说完,他就迈步往楼下走去。
“喂,等等!”凌砚来不及细看名片,就朝他的背影喊道:“这件衣服,是不是你的?”她出门时随手抓了一件外套,没想到是自己获救时身上披的薄西装。
衣领上沾着她的血迹,款式和材质也和早春天气格格不入,让她越看越怀疑。
她叫住他,只是想最后确认一遍他的身份。
“是。”男人答道,边说边回身伸手,没有片刻迟疑。
凌砚脱下衣服拎在手上,颈侧的牙印在白色病号服的衬托下有些可怖:“衣服弄脏了,我洗了再给你。”
“不用,”男人眸色发暗,一勾手指,衣服就径直飞回他手中:“再见。”
这人到底什么情况?简直古怪到了极点。
凌砚蹙起秀眉,一脸怀疑地目送着男人消失在楼梯转角处,这才推开安全门往电梯口走去。
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恐怕所有人都出动去找自己了。
明亮的白炽灯当头照下,凌砚稍微呼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地狱边缘回来一般。
在等电梯的间隙里,她低头看向掌中的名片,黑色纸张质地坚韧,边缘有玫瑰花暗纹,中央是两行银字:
姓名:裴月。
联系方式:XXXXXXXXXXXX
没有任何头衔和其他信息。
和他本人一样古怪而神秘莫测。
凌砚另一只手掏出手机记下号码,顺便打开搜索页面。
还没等浏览器刷新出来,魏薇安的讯息就先在通知栏闪现了,还是一如既往风风火火:“我到了!大厅!速度!”
凌砚微微一笑,滑动通知栏的时候还看到了微博端挤进来的新晋热搜:
#中法合拍文艺大片《青鸟》杀青!
#法籍华裔导演裴月回国
#裴月《海岸线》获最佳纪录片
“咔嚓”一声,凌砚将掌中的名片捏紧,渐渐收拢成团,她蹙眉回看了一眼楼梯间,那里仍旧闪着幽幽绿光:“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很久之后,凌砚才知道,裴月的电影里,从来就没有主人公。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裴月边下楼边从衣服下抽出手,瞅了一眼指尖残留的淡红色,那是他刚才帮凌砚按压止血时的痕迹。
裴月抬手轻嗅一下,眼底闪过了一道暗红的幽光。
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