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真的想省点车费,只是她想和他多待一会儿。窗外雨未歇,檐角风铃叮咚。有些心事像淋了雨的种子,在无人知晓处悄然发芽。岑砚猛地睁开眼睛,眼底是一片清明,好像是听到了自己等了很久的话,他笑出了声:“行啊。”
云欢换下工作服后看了看时间,腕表指针已滑向凌晨一点。
“雾巷”清吧的霓虹招牌在夜幕中晕成模糊的光团,她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跳出岑砚发的消息:
【我正好在“雾巷”,下班了说一声,顺路一起回】。
云欢低声呢喃∶“顺路?”
盛世集团到“雾巷”要绕过大半个城区,哪门子的顺路。
她傻笑一声,指尖悬在键盘上顿了片刻,却想不到该说什么,最终只回了个【好】。
她推开员工通道的后门,往卡座那里走去。
岑砚正靠在沙发上和孙楠有一搭没一搭的喝酒。
孙楠最近谈了个新女朋友,追了好久才追到,正在变着法的向岑砚炫耀。
岑砚没理他那副得意的样子,他看着云欢正好发来的消息,懒懒地“嗤”了他一声。
孙楠大人有大量,却没和他一般计较。
“要说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找个人好好过日子了”。
这逼装的,正好装在岑砚的点上。
他将最后一口酒喝下去,起身时语气欠欠的:
“巧了。”
“......现在呢,正好有个姑娘在追我,天天变着法儿得引起我的注意。”
岑砚懒散的嗓音混着打火机开合的脆响,“昨天还说我要睡我——”
云欢走近时,正好听见岑砚这句话。
她有些尴尬,手指无意识的捏了捏。
“得了吧!”孙楠的笑骂声瞬间炸开,“就你那嘴毒的毛病,浑身都是问题,要是真有人能忍你到现在绝对是瞎了眼,吹牛逼吧你就......”
瞎了眼的云欢脚步一滞,停在原地。
岑砚拿上外套,回头时刚好看见她,半点也没有吹牛被揭穿的心虚。
他难得心情好,没有怼孙楠,朝他招了招手,便和云欢往巷子口里走去。
云欢也向孙楠点了点头。
孙楠:“......”
他猛地意识到,岑砚那狗逼说的人,不会是云欢吧?
这么多年,岑砚的身边连个女孩子的身影都见不到。
长这么大,和他来得近的异性,好像也只有云欢。
难怪岑砚嚣张成那样子,他能不嚣张吗,他都巴巴等多少年了都。
......
推开“雾巷”的玻璃门,风铃叮咚作响。
云欢跟在岑砚身后,慢慢和他走向巷口的越野车。
他今天穿了件挺括的灰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那条她送的红绳。
他先是走向副驾驶,替云欢拉开门,然后才走向另一边。
云欢说了声“谢谢”,正要坐进车里。
“岑砚哥。”
清脆的女声划过夜幕,钱数抱着围巾从后门追出来,栗色卷发上沾着亮片。
云欢闻声看过去,和女孩对视上,后者很快移开。
她认出了钱数,这是她的同事,之前经常和她一起值班,两个人除了交接班的时候说过几句话,并没有什么交流。
她瞥见女孩盯着岑砚的灼热目光,停下动作,静静等在原地。
钱数是新来的调酒学徒,二十出头的年纪,勇敢又热情,丝毫不掩藏自己的倾慕。
“岑砚哥,”钱数甜笑着凑近车窗,“我家顺路南江区,能搭个便车吗?”
岑砚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下颌朝云欢的方向抬了抬:“满了。”
钱数的笑容僵在脸上。
岑砚盯着云欢:“上车”。
云欢这才钻进副驾,安静的没有说话。
余光中似乎瞥见女孩攥紧围巾的发白指节。
云欢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也不觉得岑砚这么冷淡的态度有什么问题。
在她的视角里,无论岑砚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
只是她的心里有一点点的发闷,因为她似乎察觉到自己追人的劣势。
引擎启动的嗡鸣中,云欢想起苏晴刚刚和她说的话。
苏晴刚才传授给了她许多的“恋爱兵法”,她记得很认真。
“追一个人呢,一定要投其所好。你既不能太主动,也一定要适当表明自己的心意。
要适当的顺着他的想法,不用太过讨好,也不要迎合。”
而是要发自内心的认可他,他获得了成就感,自然也会越接受你的存在。”
“要像撸猫一样。”
云欢心里细细理解着这些话的意思,一边偷瞄身侧男人流畅的下颌线。
她冷不丁开口:
“岑砚,我觉得上周收购案,你用博弈论反将恒远那招很绝。”
岑砚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顿,抽空睨了她一眼:
“你什么时候学会拍马屁了?”
“陈述事实。”
她学着他惯用的语气,“特别是最后那句‘建议您重修《资本论》’,我在下面有看到,”
“王董的脸有些发绿”。
“......”
红灯亮起,岑砚单手搭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把玩着薄荷糖盒。
云欢又继续开口:
“还有前天的竞标会,你驳斥华大提案的那段也很精彩,我觉得很有逻辑性。”
“特别是用瑞士奶酪理论讽刺他们的数据漏洞,”云欢觉得自己实实在在的投其所好,她十分真诚的转头看他,“虽然刻薄,但是真的很厉害。”
“......”岑砚指尖一顿。
轮胎碾过水洼,溅起一片银亮水花。
岑砚没有开口,像是在思考她为什么那么反常。
忽然,他低笑一声:
“这么关注我?”
云欢舔了舔唇,想了想,老实回答:
“你是我的老板,你的一言一行我都要观察学习的”。
岑砚听了,拖着嗓音“噢”了一声。
云欢说完,实在不知道还可以夸什么,她只好看向车窗玻璃,借着反射回来的倒影细细观察岑砚的神色。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在说话。
......
车停在别墅楼下时,细雨正巧飘起。
岑砚解开安全带,率先下车去,从后备箱抽出黑伞撑开。
然后转向副驾驶那边。
他撑着伞,像是极为随意地帮云欢挡着雨,伞面却往她那边倾斜大半。
“伞歪了。”
云欢戳了戳他有些潮湿肩膀。
“嗯。”岑砚低头看她发顶的小旋,“我一大男人淋点雨无所谓。”
云欢没再说话,身体却往岑砚的方向又靠近了些。
岑砚看着她的动作,无声地勾了下唇角。
直到打开门,暖黄灯光漫进玄关。
云欢踢掉高跟鞋,换上她的拖鞋。
岑砚弯腰开着空调,一边解开纽扣,黑色衬衫下摆随着动作掀起,露出一截劲瘦腰线,锁骨处白皙的皮肤在灯光的照耀下微微透露出光泽。
云欢抬起头时愣了一下。
“要不要先去洗个澡”,她关心道,“不要感冒了。”
岑砚扯下沙发上的毯子,十分懒散的躺了上去。
“嗯。”
他的发梢被雨淋湿后,又被他胡乱的弄到后面去,乱翘得像只大型犬。
话是这么应了,可人却没动。
云欢走过去,离近点看他,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太多酒,所以有些累了。
她想了想,觉得他这样子实在不妥,又喊了一声:
“岑砚。”
她的声音柔柔的,像是一股泉水划过心间。
可一旦说话时最后一个字拉长,便会带着一点往上翘的尾音,像是浪花翻过。
岑砚突然没忍住,又笑了:
“云啾,我一会儿洗就是了,你撒什么娇?”
他骨头都要酥掉了。
云欢:“......”
她严重怀疑是不是岑砚的哪只耳朵听错了,居然会觉得她在撒娇。
可她也不知道撒娇是什么样子。
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岑砚既然这么说了,她也不好一直揪着打扰他。
他喝多了酒肯定会不舒服的,应该先给他一些休息的空间,所以她抬脚往厨房走去,给他泡了一杯醒酒茶,想了想,又加了姜片。
她端着水杯又走回来,轻声对岑砚说了句:
“那你记得把这个喝了,我先回房间了。”
她抬脚便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刚走了两步,突然又想起苏晴的话,“没有机会不可怕,要学会制造机会”。
于是她又回头看向岑砚。
“岑砚,你最近都会去‘雾巷’吗?”
岑砚此时已经起身,回她:
“差不多吧”。
云欢点点头,又开口:
“那,如果你以后回来得晚的话,我能不能还坐你的车?”
倒不是真的想省点车费,只是她想和他多待一会儿。
窗外雨未歇,檐角风铃叮咚。
有些心事像淋了雨的种子,在无人知晓处悄然发芽。
岑砚猛地睁开眼睛,眼底是一片清明,好像是听到了自己等了很久的话,他笑出了声:
“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