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林醉君话还没说完,便听见里面传来声音。“门外是我的客人,让他们进来。”是白日里的那位钱家少爷的声音。看门的人马上让路,神情漠然。黎茯苓有些不自在,眼神怯怯看了一眼匾额的方向,又快速低了下来,终是又回到了这个地方。“茯苓姐,我怕。”林醉君的胆子有时候比她还大,又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又怎么会害怕钱府呢。真正害怕的人是她吧。“有我在。”李捷忽地一拂袖,怎么抢他的词!
几缕昏色斜挂天际,藤霞烧云。
锦昌街上,一旦到了暮色将近,总是会有人燃起异香,倒没有统一燃烧什么香,谁人家中有什么香就燃什么香,香气相冲也没人管顾。
这儿的食宿贵得离谱,物价都是外头的几十倍。一般人根本消费不起来。
这儿像是极乐的净土,又如聊斋烟,恐出什么妖魅索人性命,人闭眸之际,再睁眼看,再如一片荒睢,无人料管。
林醉君不愿意在这里花费一分钱,她眸光一瞥,看着金碧辉煌的钱府,登时起了另样的心思。
“李大人,若是我没记错,钱家主家应该还未有人官拜五品,既然没有五品,门钉又为何是五钉?”
李捷仔细思索,是了,目前朝中并没有姓钱的大官。
“明祖时有一位,不过发配上北地区,应该和江阳钱家毫无联系。”
那……
二人对视一眼,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钱家是想称做土皇帝吗?”
亦或是朝中有钱家的人?
“今夜去拜访钱家,想来钱家不会亏了咱们的肚子。”李捷道。
这和林醉君想到了一块去了。
锦昌街,荔枝香挺多,江阳不产荔枝,故而荔枝香价格不菲,而锦昌街的荔枝香甚是浓郁。
钱府的看门人都tຊ有八个,每一个气宇轩昂,手腕上还系着红色的小缎带,据黎茯苓所说,钱府若有小厮被小姐或是管事的姑姑宠幸过了,便会在手上系上小缎带。
红色的缎带是被府中小姐姨娘宠幸过,绿色的缎带是被府中的少爷管家宠幸过。
“我们……”林醉君话还没说完,便听见里面传来声音。
“门外是我的客人,让他们进来。”是白日里的那位钱家少爷的声音。
看门的人马上让路,神情漠然。
黎茯苓有些不自在,眼神怯怯看了一眼匾额的方向,又快速低了下来,终是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茯苓姐,我怕。”
林醉君的胆子有时候比她还大,又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又怎么会害怕钱府呢。
真正害怕的人是她吧。
“有我在。”
李捷忽地一拂袖,怎么抢他的词!
果然,觊觎他看中的人,非等闲之辈。
“这位妹妹,好生眼熟。”轿中人睨了一眼黎茯苓。
“原是我看错了,我当是朱颜姑姑还在世呢,这轮廓还真有几分相似呢。”
林醉君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试探,这位钱家的少爷果真不简单,几句话便直击黎茯苓的内心。
林醉君看过黎茯苓母亲的画像,是个难得一见的的秀美佳人,轮廓柔和,而黎茯苓的轮廓随了七分她的父亲,多了几分英气。轮廓上同她母亲根本算不上相似。
只怕是这位钱家少爷早就看出来了黎茯苓的身份,却又故意卖给她们一个面子,好生叫她们记着。
“这位公子,姓甚名谁?可是钱家的少爷?”
林醉君眉目一拧,一只手按住了匕首。
多年不见,她连他的声音都忘了,更是如此防备地对他,着实叫他心寒。
“我不是钱家的少爷,只是来这里住几日。”她的问题,他总是不忍心不回答的。
不是钱家的少爷,缘何外头的人都说这轿中人便是钱家的少爷?是钱家的少爷太多了,还是他拿了钱家的什么把柄?不然怎么连看门人都听他的话?
“本官要见钱家的家主。”
轿中人一阵沉默,仿佛只对林醉君颇有青睐。
“江阳县令李捷,要见钱家家主!”
轿中人适才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三位请回吧,钱家家主已经将钱家卖给了我。”
林醉君和李捷皆是一愣。
尤其是李捷,他是见识过世家是怎么制衡皇权的,这会儿跟他说一个世家居然被卖给了一个外人?这怎么可能!
林醉君看了一眼黎茯苓,对她使了使眼色,似乎在说:待会我想办法让他露出真面容,你看看到底识不识得。
黎茯苓眨了眨眼睛。
钱家的人她还是识得不少,只是钱家中人好像真没有装神秘的人。
“阁下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便是如此待客之道?”
“我面容受损,恐污姑娘慧眼,姑娘若想记住我,便记住我的声音即可。”
“不,她不想,你想多了!”李捷率先走到了林醉君前面,一副狮子护食的模样。
此番来钱府,似乎一无所获。
轿中人不悦地聚起危芒,真是一个讨厌的人!
“钱……”黎茯苓说了一个字,又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朱殿……”
“他是……”
黎茯苓的脑袋忽而昏沉,林醉君背手掐指一算,大凶!滞留的时间越长,凶险越大。
“茯苓姐,都说了,你来的时候,别吃那么多银杏仁,这会儿头昏了吧。”林醉君微微训斥了一下黎茯苓。
她今日并没有吃银杏仁儿,小君君为何说她吃了银杏仁儿?既然说了,那她就是吃了。
“小君君,你说得对,我不该贪口。”
林醉君扶了一把黎茯苓,又对李捷道:“大人,县衙公事繁忙,都说了别出来自个享福,人家钱少爷不说您是个麻烦,您心里没点数吗。”
一股无名火烧到了李捷的脑头上,在她心中他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皇室贵胄是吧!
“本官还比不上一个纨绔子弟?”
“大人,莫要相较。”
这李捷怎么回事?这个时候想办法撤离啊!
“大人若是要胡闹,醉君就不奉陪了,茯苓姐,我们走。”
旁边的红面巾女子想要拦截他们的去路,轿中人举起一只手,摇了摇头。
能把李捷给气着了,他心情颇佳,就放过他们一马。
李捷气鼓鼓地上马,林醉君已经上了马车,手执缰绳缓慢赶车,如是闲庭信步。
经过窄街之时,心中虽有惧,还是面不改色地赶马车,好似一个悠哉的旅人。
出了窄街之后,林醉君便加快了赶车的速度,生生甩了李捷一段路。李捷适才反应过来。
方才轿中人已经说了自己不是钱家的少爷,而林醉君却说是钱家的少爷,想来是察觉到了钱家有问题。
而他方才还对林醉君甩脸色,实属不该。
“茯苓姐,你方才想说的话,现在可以说了。”
“钱家后院有一朱殿,建造程度不亚于行宫,母亲曾带我到后院看过,但是禁止钱家幼童进入朱殿之中,说是里面住了一个大人物,惊扰了他,外公是要责罚我的。”
不亚于行宫的朱殿?
兴许就是有这一层关系,钱家才敢上五钉门。
“所以,方才那轿中人说自己不是钱家少爷,也是有据可循了。”若是没猜错,住在朱殿之中的人应该就是方才的轿中人。
林醉君又给他们算了一卦,半凶。
看来凶险还没有过去。李捷的马很快追上了林醉君的马车。
钱府朱殿内,荔枝香燃殿,红锦男子戴着一个刻写着“阎”字的金色面具。
“主子,他们已经离开了锦昌街。”
“传书给宗长贾,他要的尧韭沫已经制好了,明日让他拿了晏遂的人头过来见我。”
红面巾女子微微一愣神,晏遂不是已经畏罪潜逃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莫不是宗长贾收留了晏遂?
“属下这就去办。”
“好红鸢,待此间事了,我自会带你回北塔看看。”男子将白毫沾在墨砚之中,提笔写了一个小篆:君。
“红鸢,多谢主子恩典。”
北塔荒凉,却是桑梓。
男子反复观看自己写的小篆,仿佛能窥见她的一二芳容,眉眼喜而自松。
忘记了,没关系,我会替你记住所有的过往。
兰雾绕殿,灯火曳动。
一路上李捷几欲蠕动嘴唇,还是没蹦出一个字。
“大人,您回县衙,我回茶庄,歉意的话便不用说了,破案为重。”
果然是世家贵女,明事理知轻重。
但她明事理,不代表他就可以不知事。
“方才之时,是本官一时意气用事,多有得罪了。”说完这句话,李捷加快了驾马的速度,耳根子生了酡红,怪叫人难为情的。
适才,李捷是向她低头了吧,怪难得的。
回了茶庄,院内隐约透着腥气,林醉君不敢轻易下了马车,芳莲见林醉君回家了,立马扑了过来。
“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芳莲的表达能力越来越流畅了。
“芳莲,这是发生了何事?”
芳莲哽咽了一下,一时半会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还是关阿婆走了出来,一边给自己换纱布,一边压低声音解释道:“后山那群姑娘被杀了,杀手还想屠了茶庄,我让他们到地窖里躲了,适才躲了过去。”
“您这伤……”
“十个杀手,不碍事,被偷袭了一下,人都在山脚下。”
管事爷爷抹了一把泪,感激涕零地说着:“关大妹子是为了保护我才挨了刺客一刀,妹子,老大哥知道你的心意,你豁出命来保护我,我记在心里,你放心,老大哥不会嫌弃你身材粗壮的!”
关全功脸上的横肉有些绷不住,早就知道就不救这老家伙了,居然还被他恶心一把!晚食都要呕出来了。
“呃,你们的关系有些复杂,但,关阿婆,谢谢你。”
关全功心中明白,幕后之人的目标只怕是后山上的女子,故意挑了黎茯苓和林醉君不在茶庄的时刻,要么是打不过黎茯苓,要么是不想伤害林醉君。
“没留活口?”黎茯苓有些失望。
“你说呢,大刀咣咣咣朝你砍来,留他们活口,就没庄子里的人活口了!”关全功险些破音。
这又把管事爷爷感动了一番,为了他的安全,关妹子才没留活口的,相伴黄昏也不是不行。
林醉君生了愧疚之心,若她没有把她们安置在后山,是不是不会被凶手找到了?是不是还有存活的机会?
“对了,桉桉呢?”
林醉君忽然想到了桉桉,她看起来颇为聪慧。林醉君不信桉桉就这样没了。
“不知道谁是桉桉,不过山脚下,一共十九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