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被消费者察觉,肯定会有所不满,认为他们偷工减料,那Cynara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口碑就有可能毁于一旦。她不禁也有些揪心,又问道:“那……能解决吗?”“时间紧急,这批货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交付给欧洲那边,再找别的供货商也来不及了,只能在抽刀和拼接工艺上下功夫了。”林昱泽点开手机相册,将两张皮草面料的小样给她看。嘉穗仔细看了看,摇头道:“看上去……差不多啊!”“那就对了!”林昱泽明显松了口气,收回手机,一边说道:
Alexandre最终同意了嘉穗的提案——倒也并不是因为这个主题本身有多好,单纯只是因为其他人的都太无聊了,没什么挖掘的深度,纯粹是矬子里拔高个儿了。
而这个主题本身目前也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还需要在做的过程中不断修正。
正如嘉穗提出了“性别是流动的”这个观点一样,设计师的灵感和想法也是流动的,不到系列彻底竣工的那一刹那,都还有无限修改和延展的空间。
主题差不多确定了,接下来就是开始出草稿。
Alex自己是设计总监,一个时尚品牌里最难坐稳的位置,这就意味着他并不是一个只会动嘴皮子指挥下属们去干的垃圾领导——他让设计师们画,他自己也画,而且画得比所有人都勤快。
在这一点上,嘉穗觉得自己确实是有跟着Alex学到不少东西的。
这个来自丹麦的男人有着跟北欧严寒天气完全不符的狂热内在,一旦开始动笔就会陷入亢奋的状态中,似乎有着无休无止的灵感。
并且他长期奋战在第一线的市场,这意味着他跟她上学时的教授们不同,完全洗去了学院派的陈tຊ旧和迂腐,不拘于让下属们从任何地方得到灵感——
只要你愿意,哪怕衣服的廓形来自垃圾堆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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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计部的日常很枯燥也很辛苦,但总有那种令人充满乐趣的时刻。
Alex常常把大家聚集在大白板前,把所有人画的几百张草图一起打印出来,打乱顺序,全部贴在白板上。
每个人都抓一只不同颜色的记号笔,随心所欲地去圈出自己看中的款式,或是在草图上涂改——无论自己的还是同事的都可以。
一个设计师画着画着往往就会开始陷入僵局,不是灵感枯竭就是固步自封。但一群设计师的眼光加在一起总是毒辣的。
每当这么一轮搞下来,无需多言,上面留有最多不同种颜色痕迹的就是最好的草图——
——设计不分高低贵贱,但方案一定有好坏,唯一的衡量标准就是市场的接受度。
一言以蔽之——你做的设计再NB,再突破,再有前瞻性,只要消费者不认可,没人买,这个设计砸手里了,它就是没用的东西。
大家虽然都做不同的服装品类,有做上衣有做下裤的,有做正装有做休闲的,但通过这个过程,所有人都对其他同事们的想法有了了解,所有人在保留个体差异性的过程中逐步融会贯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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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把自己的草图给别人看的,尤其是上学的时候,大家都希望在教授那里得到更好的分数,也害怕自己的灵感被剽窃,所以有了任何一个灵感火花都要藏着掖着,生怕别人偷窥到微末的火光。
但真的到了职场,当整个品牌的人们都要为了一个共同的主题而努力的时候,他们终于摒弃了这种吃独食的状态,开始拼命从同侪那里吸收优质的意见和建议。
嘉穗就有幸得到过几张满是彩笔痕迹的草稿。实话实说,她会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其中有那么几笔也不知道是谁画的,看似天马行空的分割线却非常天才,是她自己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的绝妙点子。
毕竟人类已经穿了几千年衣服,各种款式花样都玩过了,能有任何一点微妙的创意都是巨大的进步。嘉穗默默把这些小草图收进了自己的草稿本里,从中又延伸出了一大堆新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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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头土脸地埋在稿纸和软件中间画了一个星期的图,到周五时,Alex出差了,也没给下周一布置任务。
大家总算松了一口气,开始摸鱼的摸鱼,溜号的溜号。嘉穗去茶水间泡了杯茶,突然就想起来一件事——她已经一星期没看见林昱清了。
看不见他也很正常。一来他俩的办公区域不在一个楼层,二来他是品牌的高层,经常在外面谈业务,并不是经常在公司。
但看不见林昱清也就不说了,连带着林昱泽也不见人影,就有点不正常了。
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这天中午她没有带饭也没有吃外卖,而是去了公司食堂,果然在那里遇到了林昱泽。
她端着餐盘直接走到他面前坐下,正在走神的林昱泽听见动静,扭头看了她一眼,挤出一个笑容,打招呼道:
“是你啊嘉穗?好几天没看见了,过得怎么样?”
“……其实我想说‘挺累的’,但你看起来比我更累。”
嘉穗看了一眼他乌青的眼底,咂了咂嘴说。她用叉子卷了一口意面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问道:
“出什么事了吗?”
“……也不算什么大事。说起来你也知道,还是之前貂皮原料出问题的那件事。”
林昱泽揉了揉眼角,咬了一口手里的法棍切片,被哽得噎了一下,道:
“这批貂皮是给秋冬款收尾的,之前我们用的不是哥本哈根产的吗?结果突发疫病,死了好多貂,”
他艰难地咽下那口法棍,见嘉穗点头,又说道:
“我们想着反正主要是用在皮具配饰上,用量不大,所以也还好,就在东北找了另一个原材料基地。”
“结果样品一做出来,发现国产貂皮的纤维长度和色泽跟丹麦产的还是有比较明显的区别。虽然普通消费者可能看不出来,但万一有懂行且较真的客户要投诉,咱们招牌可就砸了……”
虽然嘉穗不穿皮草,但她上学时选修过皮草相关的课程,也知道国产和进口的皮草在质量和成本上都有较大差异。
一旦被消费者察觉,肯定会有所不满,认为他们偷工减料,那Cynara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口碑就有可能毁于一旦。她不禁也有些揪心,又问道:
“那……能解决吗?”
“时间紧急,这批货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交付给欧洲那边,再找别的供货商也来不及了,只能在抽刀和拼接工艺上下功夫了。”
林昱泽点开手机相册,将两张皮草面料的小样给她看。嘉穗仔细看了看,摇头道:
“看上去……差不多啊!”
“那就对了!”林昱泽明显松了口气,收回手机,一边说道:
“我和我哥周一晚上就飞过去,直到昨天才回来,一直在跟工艺部门磨合适的方案,总算是研究出可以以假乱真的方案。只盼着大货能继续保持小样的水准,不要再出什么差错,不然我俩的命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那……你哥呢?他来上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