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是香菇鸡丝粥,撒了一点切碎的绿叶菜,之前在电饭煲的保温功能里温着,盛出来的时候还冒热气。刘念儿满满盛了一碗,心道幸好今天没有做海鲜粥,毕竟海鲜是发物,吃了对伤口不好。刘念儿用托盘拿着粥和碗筷来到二楼,四处找了一圈,没看到崔曜,忽听里间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她意识到崔曜可能在洗澡,便放下托盘,本想直接离开,却又不由自主地被屋里的摆设吸引。她走到一个矮柜前,见上面放着一个精美的相框,里面是一个中年女子与一个青年和一个小男孩的合影。小男孩虎头虎脑,眉宇间有些崔曜成年后的影子。
周一晚上,刘念儿其实是不应该到酒吧兼职的。但另一个酒保阿伦请了假,领班便请她去店里代班一天。
她正好没什么事,作业也做完了,便欣然前往。
周一晚上向来是一周里比较清闲的时刻,再加上那天下午又开始下雨,一直下到了晚上,店里一晚上都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
到了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最后一个客人也走了。刘念儿正百无聊赖地在吧台tຊ里擦着高脚杯,忽听门上铃铛一响,一股冷风扑了进来。她下意识地抬头喊道:
“欢迎光……”
“临”字还没出口,刘念儿就愣住了。崔曜带着一身雨水的味道走了进来。他环顾了一圈店里,见没有客人,吧台里也只有刘念儿一人,便问道:
“只有你一个人?”
“嗯,对。伦哥今天请假了。”
刘念儿慌忙回答。理智告诉她不要多看,但事实是她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崔曜额头上——那里包着纱布,上面还隐隐约约透出血色来。
崔曜“嗯”了一声,将淋湿的外套脱下,随手抛在吧台的高脚凳上,一边抬脚往楼上走,一边说道:
“给我拿两瓶酒上来,随便什么都行。”
或许是淋了雨的缘故,崔曜的黑发湿漉漉地粘在额头上。
他一张脸显得过于苍白,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却盛着与往日不同的复杂情绪,浓重得化不开。
刘念儿跟在后面小跑了两步,在崔曜快经过楼梯拐角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老板……你受伤了?”
“……嗯。没事,不小心磕了一下。”
崔曜停住脚步,目光从楼梯上向下望,落在少女白皙的脸上。刘念儿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道:
“既然受了伤,就别喝酒了。或者……”她像是怕崔曜生气,又赶紧补充道:
“老板您吃晚饭了吗?如果没吃的话,不要空腹喝酒。我先去给你弄点吃的吧?”
崔曜愣了一下。直到刘念儿问出这句话,他才好似回过神来,突然感觉到了身体里的冰冷和饥饿。他半晌没有言语,就在刘念儿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多事了的时候,他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问道:
“有吃的吗?还有什么?”
“哦……有我熬的粥。是后厨剩的食材,我本来想做员工餐自己吃掉的。”
刘念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崔曜在这种事情上向来大方,有当天用剩的食材都允许他们随便自行处理。他低低地“嗯”了一声,说:
“有的话就给我弄一碗来吧。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刘念儿睁大眼睛连连摆手,就见崔曜已经转过身,自顾自上楼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跑去了后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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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是香菇鸡丝粥,撒了一点切碎的绿叶菜,之前在电饭煲的保温功能里温着,盛出来的时候还冒热气。
刘念儿满满盛了一碗,心道幸好今天没有做海鲜粥,毕竟海鲜是发物,吃了对伤口不好。
刘念儿用托盘拿着粥和碗筷来到二楼,四处找了一圈,没看到崔曜,忽听里间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她意识到崔曜可能在洗澡,便放下托盘,本想直接离开,却又不由自主地被屋里的摆设吸引。
她走到一个矮柜前,见上面放着一个精美的相框,里面是一个中年女子与一个青年和一个小男孩的合影。小男孩虎头虎脑,眉宇间有些崔曜成年后的影子。
刘念儿正想再凑近看看,忽听身后传来开门声,穿着休闲装的崔曜走了出来。他看见刘念儿,微微顿了一下。刘念儿顿感尴尬,连忙说道:
“老板……我,我给您把粥拿上来了。”
“谢谢。”
崔曜用毛巾胡乱地擦了擦头发,走到沙发边坐下,打开碗盖。一股带着香味的热气飘散出来,屋里顿时弥漫着令人安心的温暖。
他拿起勺子吃了一口,刘念儿站在一旁,忍不住问道:
“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挺好吃的。”
崔曜回味了一下,认真地回答。刘念儿舒了口气,见他一勺接一勺地吃得飞快,很快就把一碗粥都吃了个干干净净。她便走上前,端起托盘道:
“那我先下去了。老板,”她顿了顿,迟疑了一下问道:
“您……还喝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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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进入肠胃,驱散了身上的寒意,将刚刚淋雨带来的黏糊与不适带走了大半。崔曜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刚才的念头——他本是想借酒消愁的。他又沉默了几秒,说道:
“算了,不喝了。我一会儿就睡觉了。”
“好的。那您早点休息。”
刘念儿心中涌起一阵小小的高兴,拿着托盘脚步轻快地下了楼。她把碗筷放进洗碗机里,哼着小曲儿回到吧台,却突然看见崔曜那件西装外套还挂在椅子上。
黑色的高档衣料吸饱了雨水,皱巴巴地团在椅子上,仿佛一只可怜的塑料垃圾袋。
西装不能这么糟蹋,否则明天可能就要坏了。
刘念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上楼把外套还给崔曜,至少也要烘干了挂起来。她于是拿起外套,再次上了二楼。
整个二楼都静悄悄的。穿过那个狭长的走廊,刘念儿轻手轻脚地走向刚刚去过的那间起居室。
门没有关,暖黄的灯光从屋里照出来,在门口汇聚成一个亮亮的方块。刘念儿走到靠近门口的地方,正打算在门框上敲一敲,忽然脚步一顿——
——她听见,屋里传来低低的哭声。
那是崔曜。
……他在哭。
心中蓦地一紧,仿佛被猫爪子挠过。刘念儿探出头去,见崔曜还是坐在沙发上。
他手中拿着她方才看过的那张合影,垂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地坠落在相框的玻璃上,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他咬着牙,手背抵在嘴上,似乎是想极力忍住,但越忍神色就越痛苦。
孤独就像是无尽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汹涌地吞没。崔曜望着母亲那永远凝固在相框中的笑容,眼前闪过白天崔廷扇他耳光时的场景。
那一巴掌不但抽碎了他们这么多年来虚妄的父子亲情,更仿佛抽碎了他的灵魂。
他不可控制地颤栗,因那种绝望的窒息感而濒临崩溃。
他满面都是斑驳的泪痕,视野一片朦胧,忽听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诧异地抬起头,刚放下相片,忽然感到一个温热的身体靠过来,接着一双手臂环住他的头,温柔地抱紧了他。
心中的惊诧翻江倒海,但崔曜并没有推开她。
那柔软又带着香味的怀抱仿佛千斤之锤,突如其来地砸落在他心上,但那种久违的、被人抱紧的感觉却让他刹那间红了眼眶,丝毫也不舍得推开。
他听到女孩仓皇又带着些难过的声音轻轻响起,纤细的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脑,说道:
“老板……不哭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难过,但是没关系的,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刘念儿知道自己太冲动了。她没有任何理由和立场这么做,甚至不知道会不会引起崔曜的厌恶。
如果他感到被冒犯,当场就把她开了也不一定。但她心里就是有一个小小的声音突如其来地冒出来,对她坚定地大喊道——
去吧,抱紧他!
他现在……真的很需要一个拥抱。
青年浑身僵住了几秒,突然抬起有力的双臂,倏地环上她的腰,将她紧紧抱住。他的头贴在她小腹上,脸颊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与她的皮肤紧紧相贴,仿佛溺水的人骤然抓紧了一块浮木。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一刻自己的感受——就好像是心脏被轻轻握住了。女孩雪白蓬松的衣料里带着柔和的花香,就好像抬眼时望见春夜里的星,突然将他从无尽下坠的黑湖中抓了出来。
那种蓬勃而出的生命力和春天的新鲜感让他猛地屏住了呼吸。但胸口却因这屏息更加心悸。
眼泪仍然在无声地,顺着她的衣料渗进去,打湿了她的皮肤。
崔曜就这样抱着刘念儿,两个尚且陌生的年轻人在这个春寒料峭的夜晚突如其来地依靠在一起,任凭他在她的怀里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