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受了伤,说不定还崴了脚的人,能一拳打倒警察跑得无影无踪,这种事商玉痕当然不信。他回到医院病房,看见病床上的苗天启,脑子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猜测。这个神秘的男人有可能不是来杀人灭口的,而是来探病!他们一直以为苗天启面临危险,所以总是以保护他为首要责任,从而放走了嫌疑人。但真相他们可能想错了,苗天启没有人身危险,他是被他亲弟弟拿椅子砸伤的。而他们以为的凶手,说不定反而和苗天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医院住院部的侧门处,老树枝丫错落交织的昏暗角落里,男人一动不动地蜷身坐着,肩背和腿上沾满了泥土,在路人的眼里活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谁也不想多搭理他一秒钟。
忽然间,他听见身旁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猛地直起身来道:“谁?”
楚恩沉声道:“我。”
他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眼前这个男人,男人一手撑地,慢慢地站了起来。两人默然地对视良久,楚恩开口道:“伤到哪了,还能走吗?”
“能。”男人简洁地丢下一个字,缓缓地转过身要走,楚恩追上一步道:“你胆子也太大了。”
“临走前我不看他一眼,放心不下。”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图什么?”
男人低沉地笑了一声:“你心疼她吗?”
楚恩猛地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重重地抵在了身后的围墙上。他的手在发颤,额头上的青筋都蹦了起来。
“老二,你在说什么疯话!你杀她值得吗,你为了这么个女人赔上自己命值得吗?”
男人的一双眼睛在阴沉的夜色下显得格外明亮,他听懂了楚恩的话,嘴角慢慢地浮出一丝笑意来。
“大哥,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当兄弟的只有这么一个心愿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就算没有我,她也会找下一个肯帮她出手的目标。不如我来解决掉,一劳永逸。”男人微笑道:“你还记得我妈和我爸吗?一旦一个人对你起了杀心,你就别再指望她会继续爱你了。”
“你以为我在为她喊冤?我是在担心你知不知道——”
他话音未落,男人忽然“嘘”了一声,楚恩随即闭上了嘴,他们同时听见远处似乎有脚步声传来。男人猛地跳了起来,狠狠地照着楚恩的左脸就是一拳。楚恩猝不及防地挨了一招,朝旁边歪了几步。男人转身就跑,嗖地一下就钻进了路旁的绿化带中。
听到了这边的声响,远处的人快步地赶了过来,叫道:“楚所长?”
楚恩听闻是商玉痕的声音,心里一惊。他不知道商玉痕到底有没有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一时间脑子里飞闪过无数个念头。如果商玉痕听见了,应该怎么办,怎么解释?或者直接先把他撂倒再说?
他是个刑警,想对付他并不容易,何况他还有几个聪明能干的朋友。
楚恩并不想在此刻把事情闹大,他捂着脸转过身来,只见商玉痕满脸的忧虑神色,语气关切地问道:“你碰到嫌疑人了是吗?你现在怎么样,伤的严重吗?”
“没什么大碍。”楚恩担心他怀疑自己,又道:“他说他知道我妻子丽佟的下落,我心里一着急就大意了,挨了他一下,又让他跑了。”
他觉得自己的解释有些漏洞,但商玉痕似乎相信了,微微点了头,还拍着他的肩道:“关心则乱嘛,我理解。我担心他有同党,这里很不安全,我们还是先回医院再说。苗天启情况不大好。”
他突然提到苗天启,让楚恩心里突地跳了一下,他尽量让自己表现的不那么热情,淡淡地说:“医院我就不去了。你们注意安全,我先走一步。”
“你很想立即抓到这个人吗?”
“当然。”楚恩道:“我想找到丽佟。”
“被人怀疑的滋味不好受,我有这种经验。”
楚恩微微皱起眉来,看向商玉痕。商玉痕轻叹一声,道:“楚恩,其实我一直相信你不是凶手,你以为我拿你当假想敌,所以拿我当假想敌。如果你真的觉得咱可以当朋友,起码应该坦诚吧。”
“就算是朋友,也有自己的秘密。我只能做到该回答的回答,不该回答的保持沉默。否则,商玉痕,你会把你自己的秘密全告诉我吗?”
“如果是个人私事,我不会过问,但如果是触犯法律的事呢?”
“法律?”楚恩嗤笑道:“你觉得法律能解决多少事?法律解决的永远是人性的底线,但如果人都已经走到底线之下了,他还叫人吗?你当刑警这么多年了,你真觉得法律解决了人世间所有的不公平吗?”
商玉痕默然地看着他,两人在暗夜中对视,最后还是商玉痕先挪开了目光。楚恩转过身,消失在夜色中。
一个受了伤,说不定还崴了脚的人,能一拳打倒警察跑得无影无踪,这种事商玉痕当然不信。他回到医院病房,看见病床上的苗天启,脑子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猜测。
这个神秘的男人有可能不是来杀人灭口的,而是来探病!
他们一直以为苗天启面临危险,所以总是以保护他为首要责任,从而放走了嫌疑人。但真相他们可能想错了,苗天启没有人身危险,他是被他亲弟弟拿椅子砸伤的。而他们以为的凶手,说不定反而和苗天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可是证据呢?
苗天启摆明一副拒不回答的态度。从苗衡那里得知的信息也很有限,基本全靠推测,未必正确。
孙迪站在门口,见他过来,忙扯住他的袖子,用眼神向他询问。商玉痕掩上门,和他走到过道上。
“我赶过去的时候,嫌疑人刚好跑了。很奇怪,这么长一段时间他居然都没有跑远,一直在医院后门处。就好像特意等着谁一样。”
“楚恩居然没把他抓住,还让他跑了?”孙迪奇道:“不对劲,这其中肯定不对劲。楚恩这人很有问题。”
“对,”商玉痕看了一眼病房里的人,压低声音道:“小迪,我明天要回须苟岛一趟,你和杨可儿先回申丞去吧。”
孙迪立即啧了一声:“玉痕哥,你明知道我不会走的。你回岛做什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新线索?”
商玉痕微微摇头:“没有。我只是感觉疑点很多,需要复盘。另外,我需要去找找你被囚禁的那个地方。”
“既然如此,我就更不能走了,你带着我,就好像带着嗅觉灵敏的狗,靠着一点残存的记忆,找线索会更快。”
商玉痕被他逗笑:“我头tຊ一次听见有人自比为狗啊!”
“只是举个例子嘛,是不是挺生动形象的。反正就是一句话,你在哪我就在哪,要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陌生的地方,我不放心。”
商玉痕只是笑,着看他半晌不说话。孙迪悄声道:“对啦,苗天启怎么办?”
“他有心想维护凶手,凶手可能也心知肚明。我觉得他暂时没有什么危险,何况他父亲也在这里。我另外有个问题要问你。”
“嗯,是什么?”
“当日你在小黑屋,听到外边两个男人说话,其中一个能确定,是那个手里有蛇的,袭击你的人。另一个呢,你至今还是无法判断是谁吗?”
孙迪认真地回忆了一番,道:“另一个人很少开口,就算说也是很简单的一两个字这种,声音又很低沉,我确实很难判断。”
他好奇问道:“你怀疑是楚恩吗?他的声音,似乎不像。”
“不是,三十日那天楚恩还在所里照常上班,不是他。我在怀疑另一个人,只可惜他说话时我没有办法及时录音,没办法播放给你听。”
孙迪恍然大悟,叫道:“你是说苗天启?”
商玉痕立即朝他嘘声示意,孙迪忙压低声音道:“玉痕哥,你怎么会怀疑上他,这怎么可能呢?”
“我平等的怀疑每一个可疑的人,无论他平时表现的是善良可亲还是凶神恶煞的,只要身上有疑点,我都会怀疑。不过小迪,我现在告诉你,你要保密。不要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我们目前还需要他们当地人的协助。”
“我懂。”孙迪笑道:“我最近和他关系不错,他教我手语,给我讲当地风俗,我给他讲大城市的故事,他挺向往的。”
两人商议了一阵,再次返回到病房。楚恩正在照顾儿子洗漱,见他们进门,忙笑着向他们点头示意。商玉痕道:“我们明天一早要去车站了,就不过来看苗哥了。”
苗衡忙握着他的手道:“哎呀,这一段时间真的太麻烦你们了,非常感谢啊!”
商玉痕笑道:“苗主任,你客气了。”
孙迪偷偷看向床上的苗天启,见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苗衡问道:“这就要回申丞了吗?”
“孙迪他们先走,我去找下楚所长交代一下最近的事也就回去了。”
苗衡连连点头:“啊,好,好。”
商玉痕走近了两步,问道:“苗哥,还有什么话要我转交楚所长吗?”
苗天启抬起头来看他,脸上的神色有些诧异。商玉痕笑着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不打算追究苗天祝的责任吗?”
他清楚地注意到苗天启脸上显现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显然苗天祝的事在苗天启的心里根本就不重要。果然他摇摇头,手里比划着。苗衡看了道:“天祝这孩子手里没个轻重的,哎,他不是故意的,这事我们想着就算了。商警官,你看这事可以不追究的吧......”
他们的反应在商玉痕意料之中,他在父子之间来回看了两眼,笑道:“苗主任,你放心,只要你们当地派出所这边没什么意见,我也不会多管闲事,闹得大家都不开心。我只是个外人。只不过,有件事还是很想再麻烦你一下。”
苗衡忙道:“好说好说,只要我能帮上忙。”
“你客气了,我想看看近二十年间须苟岛上意外事故的报案记录,时间地点和具体人名。”
苗衡先是一愣,然后快速地转头瞟了苗天启一眼。商玉痕打量着父子俩道:“可以吗?”
苗天启慢慢地低下头去,苗衡叹了一声:“其实派出所那边有......”
“我知道。但我还想要你们村委会的备案记录。我想这肯定有的,对吧。”
“我以为你已经打算回申丞了。商警官,你为什么要看这么久远的记录呢,天启之前的事,我也早就不想追究了。”
“我是打算回去了,只不过走之前想把最近调查报告汇总一下,毕竟你们派出所楚所长请我帮忙,做事应该有始有终,对吧。交接完工作我就走,大家都可以安心了。”
苗衡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点头应道:“那成。我给叔打个电话,叫他联系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