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玉痕品出了挑衅的味来。“你能吃,我就能。”楚恩立即眯起眼来,饶有趣味地看他。老板娘拿来了两瓶青岛,楚恩伸手从桌子角落的一叠一次性杯子里抽出两个来,道:“来点?”“行。”“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是吧?”楚恩说毕,自己倒先笑了起来:“说吧,找我何事啊?”“苗天启是你的同学,为什么上次我问你的时候,你还说你们不熟。”“你还真是......”楚恩叹了一声:“哎,行吧,除了这个,还有吗?”
略有些破败的小区大门口,一对老年夫妻支着一架烧烤炉,边上围着几个点菜的年轻人。他们的身后,昏黄的灯座四周飞舞着扑棱蛾子,三十多岁的男人独坐在一旁,不急不躁,悠闲地等待着。看在商玉痕眼中,既似落寞,却又自在。
待他走近,男人才抬起头来:“来啦,坐下吃点?我请。”
“我以为你在家。幸亏我朝这里多看了一眼。”商玉痕的目光瞟向他手边的手机:“现在有电了?”
楚恩听出他有些揶揄之意,无奈地笑了笑。
“商玉痕,你为什么一直对我心存怀疑呢?我们不能做朋友吗。”
商玉痕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能。”
“我忙了整整一天,从上午十点到现在一口饭没吃,就喝过一口水。我岳母听说丽佟失踪了,急得都犯病了,她本来就有眩晕的毛病,现在已经卧床不起,无法下地了。我岳父上午请假在照顾,下午公司一大堆事催他,没办法,他只能先走了。我一直在那里呆到九点五十,等我岳父回来后才离开。手机没电了,也顾不上充。”
他苦涩地笑了下,指着手机右上角道:“你看,充了半小时,百分之三十五。”
“你是个好女婿。你岳父一看就是个精明人,识人眼光不会错。”
“这是你真心话?”
商玉痕没吭气,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几个点菜的年轻人站在一旁玩起手机,老板招呼道:“哎!老楚啊,要点什么?还是和之前一样吗?”
楚恩看向了商玉痕,商玉痕笑道:“我不挑,和你一样就行,谢谢!”
“那就一样两份。”
楚恩向老板扬了扬下巴,老板呵呵笑着忙去了。
“我吃爆辣,你也行吗?”
商玉痕品出了挑衅的味来。
“你能吃,我就能。”
楚恩立即眯起眼来,饶有趣味地看他。老板娘拿来了两瓶青岛,楚恩伸手从桌子角落的一叠一次性杯子里抽出两个来,道:“来点?”
“行。”
“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是吧?”楚恩说毕,自己倒先笑了起来:“说吧,找我何事啊?”
“苗天启是你的同学,为什么上次我问你的时候,你还说你们不熟。”
“你还真是......”楚恩叹了一声:“哎,行吧,除了这个,还有吗?”
他摆了摆头,道:“我不懂你为什么总是要问这个。他是我大学同学,那又怎么样呢。你和你上学时遇到的每一个同学都很亲密吗?”
“我听到过你们两谈话。”
楚恩立即扭过头来,两眼死死地盯着他,那一瞬间,他的神情变得急促而不安,仿佛坐在他面前的是牛头马面,即将要勾走他的魂一般可怖。
“我听到苗天启跟你谈话。但那时我以为他只是想为弟弟求个情,所以没多想。后来我发现不大对劲,苗天祝对他这个哥几乎恨之入骨,要不是我拦着,那天他真的是想下死手杀了他。因为他觉得,苗天启是和你合作把他推出去顶罪,是吧?”
楚恩的眼神里一片茫然,像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他快速地眨巴着眼,然后把眼神斜斜地挪到了一边,不想再与商玉痕对视。
两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直到老板把烤肉端上了桌。四十串滋滋冒油的五花肉和里脊看起来极其诱人,但此刻两人都没了好食欲。
楚恩率先打破了沉寂,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来:“趁热吃吧。商玉痕,我不会随便冤枉好人,苗天祝我已经放回去了,这件事和苗天启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兄弟不合,和我无关。”
“他认识白丽佟。”
楚恩莫名地看着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知道苗天启和你是老同学,老朋友。所以,她在须苟岛离奇失踪这件事,身为岛上的人,苗天启想必知道些原委,你就没有想过去问问他吗?”
“我当然问过,但那不过都是例行询问罢了。商玉痕,我刚和你说过了。我和苗天启是同学没错,可是我们大学毕业都十几年了,从来没联系,我不觉得她失踪和苗天启有关。”
“十几年来,从来没联系吗?”
“你可以通过电信公司查我的通信记录。”
既然敢这么说,想必他们确实没有打过电话互相联系。可是他越这么说,商玉痕就越觉得可疑。他想了想,又道:“你的妻子白丽佟是不是给你买过一份巨额人身意外保险?”
楚恩仿佛没听懂,茫然地看着他。商玉痕又重复了一遍,楚恩奇道:“给我买保险?哪年的事?”
“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确定,可能是去年的下半年或今年年初。”
“难道你还怀疑我骗保杀妻?不对吧,骗保那也应该是我给她买保险,受益人是我自己才对吧。现在问题是,出事的是她,又不是我。”
“问题就在这里。”商玉痕轻叹道:“楚恩,别怪我心里阴暗。我怀疑她想杀你,因为她急于还债。”
楚恩愣愣地坐着,看人的眼神都有点发直。
商玉痕有点不安地瞅着他,见他突然像一具生了锈的机器人,连扭动脖子都变得艰难了,接着那眼角都变得一点点红起来,泛起了一层水雾。
“这像是她能干出的事......”
“不,我还没确认。或许她只是和朋友这么一说......”
楚恩慢慢地摇头,朝他僵硬地摆摆手。
“别安慰我。我在乎的不是她有没有行动,而是她的想法。你想想看啊,你身边的亲人看着你,脑中居然产生过‘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好了’的想法,哪怕仅仅就这么一想,那也让人受不了。”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自问对她尽心了。如果真的过不下去,她可以提,有必要一定这样吗?难道我不是父母养的,难道我的这条命真的不重要吗?她恨我为什么非要当个警察,她埋怨的不是我的工作多危险,而是埋怨我挣不了大钱。她不是关心我的安全,她纯粹是觉得,我早晚会死,死了能给她换一大笔钱很值得。”
商玉痕沉默地看着他。楚恩忽然苦笑了一声,拿起盘里的两串肉塞到他手上道:“愣着做什么,赶紧吃啊。你尝尝他们这家的烤肉,好吃!”
他别过头去,大嚼特嚼,连着吃了三大串,抹了一把嘴上的油,又招呼老板道:“再来两瓶酒!”
商玉痕忙按住他的手道:“不用再叫了,别喝那么多,伤身体。”
这时他身上的手机嘟嘟地叫,他一边按着楚恩,一边接通了电话,只听孙迪急促地叫道:“玉痕哥!我刚又碰上他了!他,他居然敢到医院来行凶--”
他语气很急促。商玉痕大吃一惊,问道:“怎么回事?你遇到了谁?”
“就是那个袭击我的男人。他到医院来找苗天启,刚好被我撞见!这次他可没占上风,被我打到了头,然后从二楼窗户跳楼走了,我追到一楼,但没追上!”
“你受伤了吗?”
“没!我跟你说,这家伙两次袭击我都是偷袭,要是一对一打,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商玉痕略微地松了口气,身旁楚恩用好奇的眼光看向了他。
“你确定他是来行凶的,杀苗天启?”
“嗯,我看见他掀苗天启的被子。当时病房就我和苗天启两人,苗主任出门去接电话了,苗天启睡着了,我去卫生间洗手,听见外边有点窸窸窣窣的声,以为tຊ是苗主任回来了,就没当回事。出了卫生间门,一眼瞅见他就站在苗天启床边,弯着腰,不知道在干嘛。他一听见我的声音,吃了一惊。他可能以为这房间没人呢,我就趁他发愣的这几秒钟,上去就给了他两拳,他没躲过,然后又扑上来揍我。哼,这次我是有准备的,他根本占不到便宜。本来我是可以抓住他的,可是我忽然听见床上苗天启好像发出了什么声音,我担心他出事了,就转头看了一眼,这个人就趁机翻阳台跑了。”
“苗天启现在怎么样?”
“他啊,他没受伤,就是受到惊吓了,现在没事了。”
“章峒呢?”
“他九点多就送可儿回酒店了。”孙迪急道:“你说这人是不是想杀人灭口,这次失败了,还会不会再来?”
“怪我疏忽了,我没想到居然有人会找到医院来!”商玉痕深深蹙眉道:“你现在赶紧回一楼大厅去待着,我马上回去找你。”
“行,那我等你。”
楚恩坐在旁边也听见了他的话,见他匆忙起身要走,忙拉住他道:“商玉痕,我和你一起去。”
商玉痕略有迟疑,楚恩苦笑道:“你不是说,苗天启是我老同学吗,他出了事,我总得去看看不是?”
楚恩家离医院很近,两人打车用了五六分钟就赶到医院门口。楚恩下了车,对商玉痕道:“他从二楼跳下来,说不定会受伤,我在这附近找找看,你先去找孙迪要紧。”
他说罢匆匆地向医院侧门走去,商玉痕想说一句注意安全都没来得及。他径直穿过急诊室正门,孙迪正在大厅来回徘徊,老远看见他就快步地赶了过来。商玉痕一把拉住他,细细地瞅他的脸。孙迪禁不住苦笑道:“我没受伤。”
“下次碰见他不要硬扛,不要和他正面冲突,给我打电话或者直接报警就好。万一他有凶器,或者蛇之类的毒物,你怎么办?”
孙迪眨巴了眼,然后笑了起来。
“知道啦,我只是不想每次遇到事都靠你们帮我解决。我好歹还是个男人。一般人的身材力气,都不是我的对手!而且我也真的想问他,到底为什么非要袭击我,我们明明无冤无仇!”
他又叹气道:“还有,我觉得好奇怪,他为什么要来杀苗天启。是不是苗天启知道了什么秘密?”
“有可能。苗天启这个人确实知道很多秘密。但我们现在也不能直接就下结论。如果他真的想杀人,选择在医院可不是一个好地方。这里人来人往的,杀了人不方便潜逃。”
“也许是因为他没有别的时机了啊,万一苗天启信任你,把秘密都讲了,他想杀人灭口也来不及了。”
商玉痕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们先回病房,我去看看苗天启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