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间隙,李长嬴偏了头,抬指推了下轻微下滑的眼镜,再开口时,嗓音低哑:“中止。”裴霜往后退了一些,捞起桌上的奶啤,仰头喝了一口。李长嬴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到放在角落的那一打奶啤后,突然想到了刚才尝到的酒精味。那不是牛奶。说不清是自我说服还是什么,裴霜那些反常的举动似乎得到了解释。谁知裴霜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放下奶啤罐后,视线扫过来,唇边似乎都挑着笑:“我没醉。”褪去迷乱,那双上挑的瑞凤眼又恢复了往日的直白锐利,说完顿了下后,再度开口。
玩什么都无所谓,裴霜随便选了一个。
李长嬴膝盖磕着地面,一手捞着猫,一手操作电脑。页面卡了半天,裴霜往里边挪了一些,给他腾位置:“你坐着弄。”
“不用,很快好。”
将游戏页面调出来后,李长嬴站起来准备出去,结果臂弯里的芋圆猛地往下跳,他始料未及,下意识伸手捞,没捞着,身形一歪,直直的往下坠。
过于突然,李长嬴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反应过来时,他膝盖已经砸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那股曾经嗅到过的味道铺天盖地的袭来,清新的,淡雅的,俩人靠在一起,肩膀互抵着。
耳鬓厮磨。
这四个字一下蹦出来,李长嬴心跳慢了半拍,慌乱偏头,结果裴霜刚好也偏过头,额头相触了一瞬。距离太近,呼吸可闻,欲吻不吻的。
李长嬴后退了一些,翻身坐在裴霜身侧,正要说句‘不好意思’,再补一句缘由。
结果裴霜率先出了声:“李长嬴。”
李长嬴下意识去看她,她的姿势没什么变化,手里还拿着那个一次性杯子,将杯子放桌上后,往后靠着墙。
“你还欠我一个问题。”
“什么?”
“抽牌比大小,输的回答真心话。”
李长嬴起初只是没回过神来,听她一说,就想了起来。心跳越来越快,局促、紧张之余,还有一种事情失控的失重感,莫名的,他觉得自己难以承受裴霜接下来的问题。
“想让我亲你吗?”
裴霜靠了过来,浓黑的眸中多了些别的情绪,眼睫垂落,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真心话。
要回答真心话。
如果是平时,李长嬴就算再怎么感到不好意思,也会强装镇定的偏过头,回答不出的问题他可以避而不答,也可以选择调侃回去。可是现在脑子乱成一团糨糊,感觉喉咙被堵住了一样,半天发不出声音。
包厢内灯光晦暗迷离,狭小的空间内暧昧横生,裴霜靠得太近,李长嬴往后仰倒,不得已靠着墙。她手抚着他的侧脸,手指温度偏低,冰冰凉凉宛如白玉,嘴唇撞上来的那一瞬,所感受到的温度更低。
心跳的频率远超负荷,如同擂鼓,如同烟花爆鸣。李长嬴神经倏忽一跳,全身都麻了。他明确的认识到不能再继续下去,却难以从这缠绵缱绻中挣脱出来,手无处安放,只好撑着软垫,手指蜷缩着往下陷。
俩人几乎没什么身体接触,这个吻很青涩,裴霜轻啄了下,退开,紧接着手撑着身后的隔板压下来。
李长嬴觉得自己烧得厉害,微仰着头喉结滚动了一番,就这么松懈的一会功夫,裴霜的舌尖探了进来。
门帘之外,是大厅内的人声喧哗,此时K歌的人换成了女生,微哑的女声萦绕,耳边却都是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裴霜没再深入,只是磨着他的唇,不得章法,呼吸杂乱,黝黑的眸子翕张,睫毛也颤得厉害。李长嬴微阖着眼,仅留一线清明,那股大雪覆盖下清冽的味道像是要把他淹没,仰躺的姿势难以保持太久,他抬手,手臂轻搭了一下她的背,坐直后很快松开。
趁着间隙,李长嬴偏了头,抬指推了下轻微下滑的眼镜,再开口时,嗓音低哑:“中止。”
裴霜往后退了一些,捞起桌上的奶啤,仰头喝了一口。
李长嬴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到放在角落的那一打奶啤后,突然想到了刚才尝到的酒精味。
那不是牛奶。
说不清是自我说服还是什么,裴霜那些反常的举动似乎得到了解释。谁知裴霜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放下奶啤罐后,视线扫过来,唇边似乎都挑着笑:“我没醉。”
褪去迷乱,那双上挑的瑞凤眼又恢复了往日的直白锐利,说完顿了下后,再度开口。
“‘中止’还是‘终止’,继续还是结束?”
——
掀开门帘出去后,李长嬴刚好跟坐在月亮椅上的一个女生对上视线,又烦又乱的思绪之下,没来由的心虚腾升,他错开视线进了洗手间。
他脸红容易上脸,这会白里透红,嘴巴更红。只从镜中看了一眼嘴唇,他就跟被灼烧似的垂眼,撑着洗手台缓了一会,才捧水洗了把脸。
刚到前台坐下没两分钟,苏察就推门进来,一见他就说:“芋圆给我。”
“……”
忘了。
忘得一干二净。
李长嬴站起身:“我去找。”
苏察愣了下:“还没找到?是你压根没找还是小芋圆能藏啊?”
李长嬴正要回话,就见裴霜手拎着那一打奶啤出了游戏包厢,她说:“它在里面。”
视线根本没敢对上,李长嬴嗯了声就与她擦肩而过。将芋圆抱出来后,已经不见裴霜的身影。
苏察接过猫,疑惑问:“你今天怎么来店里了?不对啊,裴霜怎么也今天来了?”
“不知道。”
鬼都不知道。
李长嬴坐下后,一闭眼脑子就开始循环播放刚才的场景,几番下来,他给杨时米发了条消息说自己要走了,等杨时米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后,捞起外套出了橘咖。
外套还没穿在身上,微凉的晚风撞进怀里,凉得清醒了一瞬。
深秋时节,枯叶满地飞,温度直线下降,大晚上的,南宛街已经冷清一片。李长嬴骑着车从南门进入校园,绕过图书馆时,看见校车停靠点边上站着个人。
背影很熟悉。
李长嬴停了车。
她靠着路灯柱,站姿很松散,微长的黑发被风吹得轻扬,指间夹着一根烟,烟嘴猩红。她抽烟的动作很娴熟,跟她外强中干的吻技不一样,这种娴熟肉眼可见。
短短一个晚上。
李长嬴发现自己对她的认知又加深了一些。
她会喝酒。
她会抽烟。
她还会跟他接吻,即使并不熟练。
半晌后,李长嬴将车骑到她身侧,“送你。”
裴霜只盯着他看,过了会儿,她掐了烟扔进旁边的垃圾桶,上车后道:“谢谢。”
一路无话。
原本李长嬴还有很多话想问,比如,问的那个问题是不是想试探我?为什么要亲我?是不是也对我有点意思?诸如此类,想问的问题堆了一箩筐,但是再次面对当事人时,他才发现这些问题有多么难以启齿,于是只能沉默的沿着前方的道路一直走,不停的一直走,像是一路走到尽头就能积攒起勇气。
到七区后,李长嬴停车,发现勇气没积攒半点,他颓然般在心底叹了口气,想着随便吧,就这样吧。
“你没什么想问的吗?”裴霜下车后,站在马路牙子上,开口道。
“问了你会回答真心话吗?”
“不一定。”
“天晚了,回去吧。”李长嬴偏过头,“明天再问,今晚我想睡个好觉。”
就算没问,李长嬴也没睡个好觉。
想了半宿,迷迷糊糊睡着,做了个模模糊糊的梦,梦境几乎将游戏包厢内发生的事情重演,又回到了那种炙热的氛围。
中止还是终止?
答案是中止。
中途停止,然后继续。
他那时单手摘了眼镜放在电脑桌上,偏头时就像裴霜那般俯下身,从头到尾,俩人接着吻,却没有过多的身体接触。有种浅尝即止,随时就能收手的散漫感,像是无数细绳扯着岌岌可危的理智,克制的,却又炙热的。
裴霜很冲动。
他也是。
他不明白裴霜亲他的动机,却清楚自己的动机——他对裴霜有意思。
显然裴霜也知道了,问的那个问题是在试探他。
太快了。
按这个进度发展,他玩不过裴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