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越坐下,她刚好像看到了雨生。“格格,您今儿怎么又来了,不是说要好久不来了吗。”雨生果然也看到了她,偷溜过来,蹲在旁边与她说话。“额,我今儿带了朋友过来。”“你好,我是周元,格格的丈夫。”伸出手,西方礼仪的握手。雨生才抬起头看人,这就是格格的负心汉丈夫啊,长得倒是衣冠楚楚,内里就不知道是什么鬼怪。“您好。”他点了点头,没握手。时越忙拉下周元悬在半空的手,“哈哈哈,咱们中国人不兴这个,哈哈哈。”
“你不怕他们笑你?”
她知道,那时的年轻人们,特别是留洋的青年男女,最反感包办婚姻。
“没什么怕不怕的,这是事实。”周元此刻的声音,很平静,没有炫耀的意思,也没有违心的不愿。
他只是在向她平述曾经的过往。
“到你家接亲的是我,没有人强迫,与你拜堂的是我,没有人代替,和你入了洞房的也是我,尽管什么也没有发生。”
“但在世俗的眼中,你我就是夫妻。”
“我离开前,和你说过,若你不愿等,随时可以离开,我支持你的任何决定。”
“但是,今日我才明白,说离开对于这个时代的女性来说,何其艰难。”
他内疚地顿了顿,又说,“是我的愚蠢和无知浪费了你的青春年华,你都未曾叫苦,我又怎敢逍遥。”
他那是以为,两年的时间,她都没有提出离婚,或许真的愿意等他完成学业后归国。所以,他一直以一位丈夫的标准来严格约束自己。
现在,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他更加庆幸自己的误解。让一个女孩儿失去了两年的自由和爱情,他怎么弥补都难与其同等感受。
“元哥,你如果一开始就这么说该多好啊。”可以说,原身走到今日,都来源于他的不告而别。
知道他不愿意,她在第一日也心甘情愿听他的,帮他打了地铺。
后来,他撂下一句自以为明白的话就出了国,只剩她独自面对漫漫长夜。
她出去买醉,被伪政府的人盯上,染了毒,从此沦为行尸走肉。
“对不起。”千言万语都汇成这三个字,他一回来,看见她不同于那年的样子就明白了,他犯了个极大的错误。
“元哥,你不知道,我也犯了好多的错,”时越正了正声色,“我正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是抽大烟吗?”周元不是瞎子也不笨,她这样的暴瘦,与现在常见的瘾君子很像。
“嗯,不过我已经戒了。”
“在你回来之前。”
如果说,刚才他对她是愧疚和心疼,现在就是震撼与后悔。
他不知道她要承受什么样的折磨才能戒掉那大部分男人一辈子都割舍不了的东西,也不知道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尝试的第一次。
怎么回事呢,周元陷入了很大的自我怀疑之中,他明明是抱着一腔热血为国家崛起而穿洋过海,远赴他国只为求得兴国强国的知识技术。
但是到头来呢,他却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子最深。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为他而死。
“你真的很棒,很少有人能做到你这样。”他发自内心地敬佩她的勇气和毅力。
时越很激动,他是第一个夸自己这个的,“我也觉得,真的,那东西毁我中华不浅,我偏要戒了它,看它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同时,也是与伪政府决裂,她不管其他八旗子弟如何,她不承认那样一个卖国的自欺欺人的可笑政权。
“你真像你们旗人说的那样,满洲姑奶奶是吗,巾帼英雄。”
周元不吝夸奖。
“过奖过奖,哈哈哈哈,你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值得的。”
时越还是很开心的,难得有一个男人和她清清白白还懂她的奇怪的哈哈哈哈。
“睡吧睡吧,终于着陆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咱们再说。”
“好,格格晚安。”
“晚安,元哥。”
第二日,吃了早饭,他俩就被周夫人赶了出来,美其名曰让她们培养感情。
“你喜欢听戏吗?”
两人站在门外,一时没想好去哪儿。
时越灵机一动,有一个现成的地方,就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周元早有耳闻,格格是个戏迷,既然出来,就听格格喜欢的。
“自是喜欢的。”
时越心下大喜,“那咱们去就去听春园。”
到了园子外,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缺心眼儿,里面还有一个绯闻小三儿呢,她怎么敢带着周元来这里的。
昨晚的坦白给她灌了迷魂汤了不成。
“进去啊,”周元自来熟地跟着别人进去,照模照样的也学着别人找了位置坐下,还给她搬开了椅子。
时越坐下,她刚好像看到了雨生。
“格格,您今儿怎么又来了,不是说要好久不来了吗。”
雨生果然也看到了她,偷溜过来,蹲在旁边与她说话。
“额,我今儿带了朋友过来。”
“你好,我是周元,格格的丈夫。”伸出手,西方礼仪的握手。
雨生才抬起头看人,这就是格格的负心汉丈夫啊,长得倒是衣冠楚楚,内里就不知道是什么鬼怪。
“您好。”他点了点头,没握手。
时越忙拉下周元悬在半空的手,“哈哈哈,咱们中国人不兴这个,哈哈哈。”
雨生恍若未闻,只对着她说,“格格,今儿打算听什么?”
“我们临时出的门,也没想好,就随便听听,你们唱什么我们听什么。”
时越还真没主意,戏班怎么打算的就听什么吧。
“要不,来段《武家坡》?”雨生建议,目光却看向了周元。
“可以啊,我听格格的。”周元还是一副什么都好的随和绅士样子。
“那就来这个,”时越看他也没换戏服,“今儿谁来唱啊?”
“我唱,我和宝哥。”
时越诧异,“你都没装扮上呢。”
“本来不打算唱了的,白天收拾收拾,今晚的火车就要走了。”
“但是,能在走前见着格格,怎么都得唱一段。”
时越知道他会离开,但没想到这么赶,“怎么都没与我说一声儿呢。”
雨生摸了摸后脑勺,“嗐,本来想着落地安顿好了,再跟您说的,没想到您倒是来了。”
那天时越其实还给他留了东西,是一封介绍信,她三哥如今在天津带兵,那里需要这样的人才。
“好,今日来了就是赶上了,我再好好听完你这场戏,亲自送你去火车站。”
“不用,格格,我自己一个人能成的,您去送我,我还得抹眼泪呢。”
雨生急忙拒绝。
时越不听他的,“哎呦,你不了解我,不知道就罢了,这都知道了,还能放你一个人走?”
“行了,就这么着,你快去化妆换衣服,格格我啊,要听你最好的状态。”
雨生没法儿,老实回了后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