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澈应下,将要压抑不住心中的阴翳。“殿下…可是要去侧妃那?”等慕容澈从紫宸殿出来后,隋言偷偷打量他的脸色。“嗯,去吧。”他瞪了隋言一眼,示意这奴才把那副鬼鬼祟祟的模样收起来。待他到宜月殿时,林元鸾正和宫人们说着话。“且让司膳司做碗鸭汤银丝面来吧,要放芦菔和荠菜,煮得入味一点。临出锅时再把醋腌薤白切成小丁洒到上面,还记得要放胡麻油跟胡椒。”元鸾边说着,丁香边在旁边仔细记下。元鸾提起吃来滔滔不绝,又道:“我还想吃糖薄脆跟羊脂胡饼,要烤得焦一些。糕点的话就要玫瑰乳酥和油炸䭔。”
凤仪宫内。
卢皇后半倚在紫檀云蝠纹翘头案上,轻轻揉着眉骨。
她虽年过四十,但保养得当、鬓发乌黑,面中永远都蕴含着得体的端庄和煦。
“最近东宫后院不太平,真是为难你了。”卢皇后慈爱地看向坐在下首的慕容澈。
“人心难测,若非证据确凿,儿臣也不相信穆氏会是这种人。”慕容澈没顺着卢皇后的话往下说,只讲穆氏的恶毒。
卢皇后温柔安慰道:“你与太子妃都年轻,一时看走眼也没什么。”她铺垫一句,把真实意图紧接其后,“你平日政务繁忙,哪能事无巨细,而太子妃亦需要帮手,本宫看......”
“多谢母后好意,只是后宫中的几位母妃岁数渐长,六尚里的老女官们又年事已高。儿臣不忍麻烦她们。”慕容澈起身拱手拒绝,明德仁善至极。
“你既然这样贤德,本宫也不好说什么。”卢皇后未露半分不悦,转而讲,“听说穆氏之父犯了事情,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涉及前朝,你不可再心软啊。”
没了一个穆氏不要紧,要紧的是其父穆集。
这个人替卢家背了许多黑锅,若逼得太紧,只怕适得其反。但太子不是想表示贤德吗,她就以退为进,好好让太子展示一下。
卢皇后慢条斯理地把药喝下,淡淡的药香在殿中氤氲开,与雅致的沉水香结合,更衬托出她的沉静温婉。
“穆集虽然在之前南方大汛中贪污赈灾银两,可他到底为我大齐立有军功,应宜留些分寸。”慕容澈深思片刻,道。
得出想要的答案,卢皇后很满意,无意多留他:“这都是前朝的事,本宫一介妇人,身子又不好,你不用与本宫说这些。好了,时候也不早,你跪安吧。”
慕容澈恭敬退下,眼底是浓浓的冷意。
等他刚出凤仪宫,隆寿帝身边的曹内侍来了:“给殿下请安,圣上召您去紫宸殿一趟。”
紫宸殿是大齐帝王的寝宫。
隆寿帝自去年龙体欠安,日渐多病起,莫说大朝,连常朝都不怎么上。平时处理政务都由太子监管,再呈交到紫宸殿给他。
“儿臣给父皇请安。”慕容澈已料到父皇会召见他,心中早想好如何应对。
他把在之前汛灾中有功有过的官员名单呈给隆寿帝,一一说清,却没有单独替穆集求情。
“这个穆集,真是太糊涂了。”隆寿帝把名单重重拍在桌案上,被气得咳嗽几声,“曾经也算是军功卓著的英雄,怎么敢做出这种事!”
“父皇赏赐他爵位,又允他回京养病,可谓仁至义尽。如今,不该再轻纵。”慕容澈破天荒地主张重罚。
隆寿帝很意外:“太子甚少如此嘛。”
“从前父皇总说儿臣过于仁慈,这次......”慕容澈低下头,显得处事还差些火候。
“仁慈与严厉,也分时候。若不分时候,就叫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隆寿帝清楚太子和卢家的小心思,但不会轻易表现出来,“好了,穆集的事情,就罪在他一人吧。”
“父皇仁德。”慕容澈承应道。
“这都是小事,你以后若有谋算,不必来告诉朕。”隆寿帝挥挥手,示意他过来,“你是储君,自该拿出储君的气度。魏王要入朝历练了,你只有这样,才能替朕严格教导好他。”
魏王是江淑妃所出的五皇子,今年才十九岁,可谓是隆寿帝最疼爱的儿子。
“不知五弟要入六部还是去修书,儿臣定会为他好好打点。”慕容澈面上不显,脑海里却闪过无数想法。
“就户部吧。”隆寿帝淡淡道,随后又点出几个太子一派的人升了官职。
真是好一招制衡之术。
慕容澈应下,将要压抑不住心中的阴翳。
“殿下…可是要去侧妃那?”等慕容澈从紫宸殿出来后,隋言偷偷打量他的脸色。
“嗯,去吧。”
他瞪了隋言一眼,示意这奴才把那副鬼鬼祟祟的模样收起来。
待他到宜月殿时,林元鸾正和宫人们说着话。
“且让司膳司做碗鸭汤银丝面来吧,要放芦菔和荠菜,煮得入味一点。临出锅时再把醋腌薤白切成小丁洒到上面,还记得要放胡麻油跟胡椒。”元鸾边说着,丁香边在旁边仔细记下。
元鸾提起吃来滔滔不绝,又道:“我还想吃糖薄脆跟羊脂胡饼,要烤得焦一些。糕点的话就要玫瑰乳酥和油炸䭔。”
“侧妃您可悠着点,您刚还用过一碗八宝蛋羹呢。”尤掌药提醒道。虽说孕期需要进补,但吃得太多却容易导致胎儿过大,反不利于生产。她从前见过好几次这种事。
“我都省得,可总觉得饿嘛。”元鸾瘪着嘴。
慕容澈在此时走进殿,笑笑:“能吃是福,但也不能积食。”
“那殿下以后多来陪我到园子里散散步,我吃得再多也不会积食啦。”元鸾亲昵地凑到他身边,一头拱进他怀中撒娇。
“都是当娘的人了,别胡闹。”慕容澈护住元鸾的肚子,小心翼翼地拥着她靠在软枕上,然后说:“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一个喜讯。”
“喜讯?”元鸾不解。
“你父亲在汛灾一事中立有大功,现已由宁城伯举荐升任御史中丞,不日便能进京了。”慕容澈言语里满含赞赏,肯定其父功绩。
元鸾不该懂御史中丞是几品官,但她懂此刻应喜极而泣:“父亲外任那么些年终于能回来了。”
自她十岁时父亲外任离京,距今已有六年。
当时父亲本欲带着家人一同走。然而零陵郡主在乎脸面,强把哥哥与她留下,嘴上说是带到近前教养,实际是想牵制父亲。
“怎么呆住了?”慕容澈叫住元鸾,喊她回神。
“没什么,我是想到妹妹了。我有一对生长在江阳的双生小妹,今年才五岁。之前母亲进京时没带她们,还未曾见过呢。”元鸾靠在他身旁讲着家中情形。
元鸾掰着手指,又说起许多平常琐事:“还有弟弟,也想弟弟了。当时母亲刚生产完就要随父亲离京,无奈之下只好把尚未满月的小弟一同带走。母亲说他有个乳名叫虎儿,不知道人是否也长得虎头虎脑。”
慕容澈低下眼睑,默默听元鸾满脸欣喜地讲着。
他不讨厌元娘说这些。
天家皇族间少有情分可言,父皇看重他,是因为已无合适人选;母后依靠他,是因为想借此弄权。
姐妹中,对他最好的长姐早逝。
兄弟里,明争暗斗,有宠妃之子魏王飞扬跋扈,有背靠张氏的梁王虎视眈眈,而唯一亲近些的吴王已与他渐渐疏离。
高门世族亦如此。有时他看太子妃不择手段地争,颇感叹息。太子妃不蠢,却被家里给教傻了。但若太子妃不听话,自有其余崔氏女取而代之。
可元娘的父母竟不同,貌似只教她如何快乐,仅仅求其能做一个小女子。
所以她长成了一副聪明却不过于聪明,骄纵得恰到好处的模样。所求不过分,争小不争大,明白谁才是她能终身所依之人。
故而他才爱元娘,更不怕让元娘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慕容澈道:“等你快生产时,就传你母亲进宫来吧。”,后又怕元鸾心急,并解释着,“本来这时进宫也可以。但父皇龙体欠安,一切都该从简。”
“我明白。其实我虽然想家人,但是更在乎清之,如果会给你添麻烦,那就不要见了。”元鸾眉眼弯弯,眸中尽含爱慕与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