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德帝高高在上，自然没发觉沐熙窈的不对，仍是开心地跟沐仁廉说：“朕当年还许了熙窈给朕做儿媳妇呢，结果她竟挑了个更好的！”
　　“陛下，臣私心，想跟陛下讨个恩典 。”沐仁廉抬起手作揖，“臣当年便极力希望臣的女儿可以嫁入皇家，如今虽熙窈成婚了，可希月还未成婚，臣斗胆，请陛下为臣家小女沐希月赐婚。”
　　“沐希月，十八了？”成德帝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瞬，“爱卿觉得，她与那个皇子合适啊。”
　　“太子爷，萧景煦。”沐仁廉声音坚定，显然是已经筹谋许久。
　　沐熙窈颔首立在原地，脸上看不出太多神情。
　　若是她嫁，便只能嫁给瘫痪在床的二皇子，若是沐希月嫁，却要嫁风光无二的太子。
　　所以只有沐希月，才是父亲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儿。
　　父亲的偏心，当真是毫不遮掩。
　　也是，若不是姑母垂怜，她出生当晚就要被丢弃的。
　　心疼吗？
　　不疼，没有了期待，自然也不会被伤。
　　只是暗自遗憾，她能找到的唯一的路，被堵死了。
　　“景煦……”成德帝眼眸一暗，沉默了许久，方低声道，“那孩子，男女之事上古怪得很。”
　　看见女人就躲，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外界更传闻萧景煦不能人道，甚至挨上女人就要生病。这等传闻传的人多了，连皇帝都有所耳闻。
　　“小女不介意为太子守身，只求相敬如宾。待过几年，过继……”
　　成德帝的语气几不tຊ可查地一凛：“朕乏了，你们父女跪安吧。”
　　这算得上很彻底的拒绝了？
　　甚至连一句再斟酌都不肯说？
　　沐熙窈偷偷看了看成德帝的神色，着实不太好看，是在忌惮沐家吗？
　　是不是担心沐家有外戚篡权的念头。
　　毕竟姑姑嫁给了成德帝做皇后，如今沐希月要预定下一届皇后了？任是哪个皇帝，都要忌惮几分的。
　　从院中走出，沐仁廉罕见地跟沐熙窈开口说话：“你好些了吗。”
　　沐熙窈一怔，无事献殷勤……低垂着眼眸回答：“谢父亲记挂，好些了。”
　　沐仁廉叱咤官场半生，身上自身一股老谋深算的气派，冷着眼在沐熙窈身上巡视一番，啧声道：“身子骨太弱可不行，好好将养身体，给周寒珏诞下一儿半女才是正事。”
　　沐熙窈站定，难怪突然这般反常，原来是指着她的肚子给他们沐家撑门面呢！
　　算盘打得真响啊，一个女儿在大梁做太子妃，一个女儿在南疆做世子妃，往后百十年，沐家的荣宠可还了得！
　　不知道的，还以为沐家是靠卖女儿发迹的呢！
　　沐熙窈刚要拒绝，却被沐仁廉的话打断：“你生母的嫁妆都在府上存着，之前没来得及给你，为父留着做我外孙的满月礼。”
　　母亲的嫁妆？
　　沐熙窈抬头，看着沐仁廉满眼算计的脸，这是威逼，还是利诱？
　　只有她生出周寒珏的孩子，才肯将母亲的遗物交给她？
　　当年她还在闺阁中，不止一次地提出想要见一见母亲遗容，得一件母亲遗物，哪怕是只笔，是一个水杯，只要是母亲用过的，都可以。
　　可父亲当时是怎么说的？
　　哦，说她不配。
　　生了周寒珏的孩子，就配了？
　　“岳丈大人？”周寒珏突然出现，恭敬地施礼，“不知可否赏光，与小婿饮上两杯。”
　　沐仁廉警告地瞪了沐熙窈一眼，才笑眯眯地回应：“好啊，月色正浓，老夫恰有此意。”
　　是怕她将这龌龊勾当说给周寒珏听吗？
　　沐熙窈气得微微颤抖，怎么会有沐仁廉这般厚颜无耻的人。
　　周寒珏温柔地将一个斗篷系在沐熙窈肩头：“夜里风凉，早些回去歇着吧，这几日我都在象屿城府衙住，有什么事，随时差人来叫我。”
　　声色温和，眼眸含笑，沐熙窈只觉得有些恶心，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副模样的周寒珏了。
　　周寒珏心中得意，看岳丈的表情，便知道沐熙窈并没有将他们和离的事情说出去，说到底也不过是她耍耍小孩脾气罢了。
　　女人家家的，就爱闹这些。
　　演足了夫妻情深，周寒珏才恭敬伸手做出请的姿势：“岳丈大人，这边请。”
　　沐熙窈嫌弃，既然这般相中周寒珏，该让沐希月嫁过去才是。
　　……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沐熙窈病情反复，忽冷忽热，始终睡得不太安稳。
　　一双温热的手缓缓伸入她的衣襟，在后背上反复摩挲。
　　沐熙窈吓得连惊呼都没能发出，睁开眼，竟是萧景煦温柔深邃的眼。
　　他怎么进来的，怎么又睡她旁边了？
　　“窈窈别怕，我只是想让你睡得安稳些，吵醒你了？”
　　沐熙窈有些轻微的低烧，可两个时辰前明明才吃了药，萧景煦已经给她简单擦过两三次身体了，没想到这次会吵醒她。
　　沐熙窈回手抓住了萧景煦坚实的手臂向外推了推，轻声拒绝：“这种事，以后还是交给青黛做吧，不劳太子殿下费心了。”
　　听见沐仁廉要将沐希月嫁给萧景煦，她就已经彻底放弃了，虽然萧景煦确实待她极好，可她不想争了，免得沐希月又恶人先告状，说她什么东西都要抢。
　　更何况陛下连沐希月都觉得配不上萧景煦，又怎么会看得上她一个下堂妇呢。
　　“你说什么？”萧景煦冷声，不敢置信地看向沐熙窈的眼睛，月色中，深色的眼眸泛出薄薄的微光。
　　难道是……沐熙窈今日见到周寒珏，回心转意了？
　　他……又要失去她了？
　　萧景煦收回手，颓然地下了床，周身竟比在冰河中更冷，他已经用了全力了，为何还是败得这么惨？
　　“孤明明提醒过你，招惹了孤，你逃不掉的。”萧景煦说着狠话，可又不忍太过凶忿，着实不太骇人。
　　“太子殿下人中龙凤，以后会有更年轻漂亮的女孩儿，多尝试几个，总能找到可心的。”沐熙窈抬头，眼神澄澈。
　　她从来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念头，对周寒珏如此，对萧景煦更是还谈不上。
　　作为贵女，自然从小就被教导要大度，在她的认知里，男人娶回三五个妾室并算不得什么，只要是正经明路家的姑娘，她作为正头娘子，必定会善待的。
　　只有那些花柳巷里的不行。
　　萧景煦却不这样想，怎么会有个女人劝自家男人尝试别的女人，说白了，不过是不爱罢了。
　　“孤懂了，这几日，冒犯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