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贵头一歪:“嘿,这你就不知道了,赵家老二赵金宝就是林茂才的得意门生啊,这满村里能识文断字儿的人可掰着指头就能数过来,赵金宝就是一个。”“要不然那赵婆子敢那么使唤春来哥,人家可是指着赵金宝考科举,以后念书出息了光宗耀祖呢!”顾九盈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是啊!你就说得意门生就教出个欺辱嫂子,罔顾人伦的德行来,那往后谁还敢让他教孩子,那不是误人子弟嘛!”福贵跟着顾九盈时间长了,说话也一套一套的:“九哥,你知道赵金宝跟谁家定的亲事吗?”
回到家里,顾九盈将所有晾干的草药全部倒出来,开始一株一株分拣,阿言缓慢走到她跟前,想要蹲下身帮她一起,顾九盈一把推开了他:“用不着你帮忙!”
阿言僵在原地,低着头不知所措。
满地的草药枝叶交错缠绕,纷乱如麻,就像顾九盈此刻的心情,淤堵又没有头绪。
她从来到这个世界,即便是关系好如王大娘、胡二嫂,也都保持客气的态度。
唯独在面对阿言的时候,是真正拿他当自己的家里人。
可却忘记了,他的来源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谜,他只是一个落难到此的病人。
缘分到了,自己救他一场,缘分结束,两个人终归是要桥归桥路归路。
这么看来,自己生气都显得那么荒诞可笑。
一天折腾下来,再加上收捡草药,等到顾九盈抬起头已经天黑了。
阿言始终一动不动的站着,在黑夜的裹挟下,他像是一座耸立的木像。
顾九盈长出了一口气撑着膝盖站起来,腿脚酸麻,阿言上前搀扶,却被她不动声色地避开:“天黑了,你别在这儿站着了,回屋吧,我去做饭。”
顾九盈走向厨房,阿言亦步亦趋地跟着,简单的煮个野菜粥,再把之前没吃完的半块烤兔子肉一起热上。
灶膛里的火烧起来,顾九盈用锅铲搅动着锅里的野菜粥。
阿言挪着步子走过来,一言不发地坐在灶前生火。
他那张秀美的面孔上被灶火烤得通红,眸光闪烁,明亮鲜活。
但是从始至终顾九盈都没有多看他一眼,他眼中被折出光渐渐熄灭,面容仿佛罩上了一层霜,显得忧伤又无助。
“吃饭吧。”顾九盈将粥盛到碗里,随后端上桌。
在吃完自己那一份后,再没像从前那样等待阿言,碗一推,抹了把嘴就进屋。
阿言放下了碗筷,月色如洗,他静坐了很久,直到天上的一团乌云将月亮完全遮住,他才起身缓缓地拖着步子进了屋。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两天接连的几场大雨,顾九盈连山都没法上了,相对而言的,乡间土路泥泞,来看病的病人也就少了。
每天无所事事只能闷在家里,人一闲了就想找点儿事做,院里地方宽敞,但却缺些点缀,总显得空落落的。
顾九盈想着在靠大门那侧墙根底下,种些花草。
她向王大娘家借了锄头tຊ,福贵这几日也闲的发慌,一听顾九盈说是要收拾院落,屁颠屁颠儿就跟过来了。
两个人干活,阿言腿脚不灵便也不上去添乱,就拄着拐杖站在不远处。
福贵笑盈盈地跟他打招呼:“阿言哥,你怎么不找个凳子坐啊?”
阿言摇头:“我坐久了,想站着。”
顾九盈没说话,扛着锄头绕开他径自开始锄地。
福贵还没察觉两人之间关系的微妙变化,乐呵呵地跟着开始扬锄头。
土地有些硬实,免不了要好好松一松。
福贵手里干着活,嘴里也停不下来:“九哥,你听说没有,林家的那个私塾要开不下去了,本来从李老三家虎子主动退学后,他那学生父母心里都有些疙瘩,赵家老二那事儿一出,退学的更多了。”
“听说这些天,林茂才就守着空学堂每天发愁呢。”
顾九盈:“他的学堂开不开跟赵家有什么关系?”
福贵头一歪:“嘿,这你就不知道了,赵家老二赵金宝就是林茂才的得意门生啊,这满村里能识文断字儿的人可掰着指头就能数过来,赵金宝就是一个。”
“要不然那赵婆子敢那么使唤春来哥,人家可是指着赵金宝考科举,以后念书出息了光宗耀祖呢!”
顾九盈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是啊!你就说得意门生就教出个欺辱嫂子,罔顾人伦的德行来,那往后谁还敢让他教孩子,那不是误人子弟嘛!”
福贵跟着顾九盈时间长了,说话也一套一套的:“九哥,你知道赵金宝跟谁家定的亲事吗?”
“不知道,跟谁啊?”
“嘿嘿,跟咱们邻村的邻村黑柳村村长的女儿,人家就冲他能识字,觉得他有出息。不过现在吹啦!”福贵摊了摊手,无奈中夹杂着幸灾乐祸。
谁家嫁闺女不把着人品好的,肯上进的人里挑。就赵金宝那个德行,邻村村长只要不是个糊涂人,退亲也在意料之中。
顾九盈摇摇头,笑了一声,继续将锄头砍进土里。
“你是没见,那个赵婆子又哭又骂,说人家言而无信,背信弃义,总归是把能骂的骂了个遍,不过任她骂归骂,她家赵金宝半个身子是废了。”
五十鞭而已,其实但凡体格强健一些的都能挺过来,不过赵老婆子请了巫医来给瞧,又是请神又是问路,惯了一肚子符灰水,又在伤口上涂了乱七八糟的泥巴。
折腾了没两日就伤口感染发炎了,赵金宝现在就剩下一口气吊着了。
就这赵婆子还天天对着墙上挂的神仙像念经呢。
村里的闲事儿聊完,福贵又开始愁上了,他跟着顾九盈正学到兴头上,就被这接二连三的破事搅了局,再加上秋雨绵绵。
他扶着锄头扬天看向那乌云遮蔽的天空:“九哥,你说这天气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顾九盈说:“天气不好,你正好能歇歇,怎么还不乐意?”
福贵哭丧着脸道:“我娘怕我每天闲着在外面惹事儿,说要是天气再不好,就跟她在家做针线活。”
顾九盈没忍住噗嗤一笑:“我看做针线活儿也挺好,正好能磨一磨你的耐性。”
“那可不行啊九哥,你看我的手!”
福贵可怜巴巴地把手伸出来,只见十根手指头上面或多或少都留着几个针扎的血窟窿:“叫我做针线,那跟叫张飞绣花有什么区别!”
顾九盈笑得喘不过气,在他手上拍了一下:“行了,等会我那药汁子给你涂一涂,保管三日内就好。”
福贵愁眉苦脸地收回手:“那有什么用,只要这破天气不好,就算好得再快我这手也得扎成蜂窝。”
秋风虽然凉爽,奈何挥锄头耕地这件事实在是苦力活。
说话间两人就已经汗流满面。阿言小心翼翼地倒了两碗水,递过来,福贵说多了话,正觉得口干舌燥,接过一饮而尽。
顾九盈也接过碗,阿言的眸中亮了亮,闪过一抹喜悦。
顾九盈喝完水,将碗递回来,客气道:“多谢。”
阿言眸中暗淡下去,收起碗,拐着腿将碗放回去,然后又走过来,静静地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