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正午泛着一股暖意,繁华的京都东城里更是热闹非凡,一座坐落在街边的二层茶楼上,两个身穿素衣的女子正趴在窗边,死死地盯着下面的街道。忽地,那年纪稍小些的少女揉了揉眼,嘴里有些埋怨地嘟囔道:“萱姐姐,这都已经是正午了,我们还要等么?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啊!”她已经在这枯坐了快两个时辰,着实是有些累了,虽然萱姐姐说只有找到了那顶轿子才能找到她爹,但是这一上午过去了,她都不曾在这条街上见过一顶轿子,更别说什么特定的蓝锦软轿了。
被高门大户的主人亲自送出门,张德也不是没经历过,但是被大将军府的主人送出门,他还是第一次,尤其是这送的,着实有点远。
张德小心翼翼地瞟了眼正在前方慢慢走着的蒲芳草,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软轿,最后再瞧着那早已瞧不到檐角的大将军府,终是忍不住开口道:“殿下……”
“叫我蒲大小姐。”
蒲芳草厌恶殿下这两个字,厌恶到听到别人这么叫她,就忍不住血气翻涌,她瞥了眼因为她这句话而惊疑不定的张德,继续说道:“虽然皇上已经下了圣旨,但我和太子终究还没有大婚,所以……”
她微微垂头,虽话未言尽,但她相信张德是个聪明人,知道她什么意思。
果然,听了这话,张德连连点头哈腰:“还是贵人想得周到,是奴才多嘴了。”
虽然大峪王朝历来都是圣旨定一切,大婚不大婚的其实也没多么重要,但是无可非议,刚刚蒲芳草说的确实也没什么问题。
张德放下刚刚一闪而过的思虑,没再多想,他只觉得蒲芳草是自尊心作祟,毕竟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已然快要没落的将军府小姐会如此厌恶一个堪称权势顶峰的称呼,反倒是一旁的小李子,颇为疑惑地看了眼蒲芳草。
眼前这蒲大小姐看似娇羞,可眼底却冷静得似一个旁观者,即便脸上青青紫紫的很是古怪,但却是没有一点红晕。
这,正常么?
小李子疑虑更甚,可还不待细想,一声冷斥就惊得他跪了下去。
“你在看什么!”
顺着蒲芳草的眼角余光,墨蓝一眼就瞧到了那眼珠子乱转的小李子,不做思索,她怒声呵斥道:“我家小姐也是你能窥伺的?怕是眼珠子不想要了吧!”
说着,她上前一步,好似真要将小李子的眼睛毁掉一般。
小李子吓得连连磕头,“奴才知错了,奴才不敢窥伺大小姐,奴才该死。”
砰砰砰的声音接连响起,不过眨眼间,地面上便沾染了红渍。
这里虽然不似将军府般路无一粒杂石,但也算得上干净,如此快速地破了皮,只能说是这磕头的人用了狠劲。
是因为害怕么?不,怕是知道她心软吧。
蒲芳草看着那刺眼的红,又看了眼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张公公,笑了。
她的判断好像出了个大差错。
虽然上一世做了太监总管的人是张公公,可眼下这聪明人,该是这小李子,不管是他如今磕头的狠厉,还是刚刚在瞬间便察觉到了问题的敏锐,亦或是初见时不露痕迹的推诿,都不似一个十岁的小宦官能够拥有的。
有意思。
蒲芳草轻捻着指尖,心中的玩味更甚,她静静地看着,待那地上的血迹越来越多,小李子磕头的动作也越来越迟缓,她才似是随意地摆了摆手,声音中带着些许子怜悯:“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起来吧。”
想要揣测她的心思,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谁都一样。
本来蒲芳草还起了杀心,毕竟这小李子在上一世没少帮着安贵妃为非作歹,欺辱蒲家、欺辱她,但如今知道他的背后另有其人,她却不打算这么做了。
毕竟,如今这小李子背后的人,她多多少少都猜得出是谁,她想当黄雀,那这螳螂的爪子可不能先折了。
虽然不知道后面出了什么差错,让这小李子转投了安贵妃,但至少现在,他还是一只好螳螂。
更别说……
想到一会要做的事,蒲芳草的心情再次好了起来。
而听了蒲芳草的话,一直在旁侧缄口不言的张德也连忙应声:“还是大小姐心善,小李子,还不快磕头谢恩。”
“谢蒲大小姐宽恕。”
小李子再次叩首,灰白的小脸上滑下道道血痕。
如此凄惨的样子并没让蒲芳草多投去一眼,她只是淡淡地转身打算继续溜达,可还不待抬脚,那身后的张德又再次出声:“蒲大小姐。”
来了。
蒲芳草嘴角微勾,转眼间又神色不耐地回头。
张德没敢抬眼,低着头恭敬道:“大小姐,奴才还要奉旨去趟西城,这就告辞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连近处的蒲芳草也只是堪堪听见。
蒲芳草看了眼不远处的禁卫军,眉梢轻挑,然后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随意。”
反正,别和她走一条路就成。
蒲芳草终于走了,张德也如释重负地坐上了软轿,小李子从地上爬起来在旁边跟着,没敢再回头看一眼蒲芳草的背影。而待软轿一垫一垫地朝着西城离开,已然走远了的蒲芳草却突然停住身形。
她转过头,看着那顶背离皇宫去绕远路的小轿,轻声吩咐:“墨蓝,去准备个轿子,要红底蓝面金流苏,然后再把府中的守卫叫出来些,我们也坐着轿子去威风威风。”
“是。”
墨蓝没有多问什么,直接拱手离开,蒲芳草站在原地没有动,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抬头,朝着那正当头的烈日伸出了手。
众人皆入局,如今,就看谁才是那个唯一的掌棋人了。
……
冬日的正午泛着一股暖意,繁华的京都东城里更是热闹非凡,一座坐落在街边的二层茶楼上,两个身穿素衣的女子正趴在窗边,死死地盯着下面的街道。
忽地,那年纪稍小些的少女揉了揉眼,嘴里有些埋怨地嘟囔道:“萱姐姐,这都已经是正午了,我们还要等么?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啊!”
她已经在这枯坐了快两个时辰,着实是有些累了,虽然萱姐姐说只有找到了那顶轿子才能找到她爹,但是这一上午过去了,她都不曾在这条街上见过一顶轿子,更别说什么特定的蓝锦软轿了。
少女表情萎靡,起身就想离开,可还不等她挪步,那被她称作萱姐姐的女人便一把将她拉住。
“再等等,明珠,你信我,他们一定会来。”
范灵萱紧紧地咬住唇瓣,一双眼也一错不错地看着街角的尽头。
她不会记错的。
这么多年来她都不曾行差踏错一步,这最重要的一事,她更是不会。
“他们一定会来的。”嘴唇嗫嚅,范灵萱无意识地重复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安抚身旁人的心,还是在定她自己的心。
许是皇天不负苦心人,不过眨眼,那街角处还真就出现了一抹金黄色的流苏。
范灵萱猛地起身跑了下去,而被她抓着手臂的范明珠也连忙跟上,两人跌跌撞撞地挤上了人头攒动的街道,然后又直直地穿过人群,拦在了一众玄甲护卫之前。
“放肆,何人拦轿!”
“有刺客!”
为首的玄甲卫怒喝一声,银剑出鞘,一抹寒光便在瞬间抵上了二人的脖颈,正坐在轿中的蒲芳草闻声抬眼,看着眼前逐渐停止摇晃的锦帘,她的嘴角勾出了一抹嗜血的浅笑,无声问候——
好久不见,安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