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上菜的空档,我忍不住问他,“你经常来这里?”薄厌景颔首,“这里便宜。这个理由挺好,我竟然无言以对。按照我所认为的,挥金如土的薄厌景不可能来这种地方吃饭,可他来了。说到底,我还是不了解他。可是并不需要,从来都不需要。等待上菜的时间有些无聊,我又不想跟薄厌景多说什么,便从口袋里
许是我身旁的这个男人太过出众,不少人纷纷朝我们投来了目光,我忽然有些坐立不安。
薄厌景仿佛对周遭的目光无所知似的,神色莫名的盯着我的手看了半响,也从抽了张纸巾出来,擦他面前的桌子。
忙乱中服务员抽空拿了菜单和点餐纸过来,让我们自己点菜便又转身去忙碌别的了。
薄厌景拿起菜单,递到我面前,“先点菜。”
我接过菜单认真的看了起来,认真的挑没有香菜没有葱的菜式。
等我终于选好两个菜写在点餐纸上,我将菜单和点餐纸一并递给薄厌景,他看也没看菜单,拿起笔在点餐纸上飞快写完,抬手招来服务员。
等上菜的空档,我忍不住问他,“你经常来这里?”
薄厌景颔首,“这里便宜。”
这个理由挺好,我竟然无言以对。
按照我所认为的,挥金如土的薄厌景不可能来这种地方吃饭,可他来了。
说到底,我还是不了解他。
可是并不需要,从来都不需要。
等待上菜的时间有些无聊,我又不想跟薄厌景多说什么,便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玩起了小游戏。
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服务员端菜上来了。
一同过来的,还有一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看了看我,冲着薄厌景笑着开口:“今天不用值班?怎么有空过来了。”
薄厌景抬眸看了中年男人一眼,单手托着腮,唇角噙笑,神色慵懒至极,“总不能一年到头都加班吧。”
中年男人笑着摇了摇头,再次看向我,“女朋友?”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正要否认,薄厌景抢在我之前先开了口,“她啊,现在充其量算个前任。”
前任?我愣了愣,心情复杂的看着薄厌景,心里头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那段羞耻的关系,如今从他嘴里道出,却变成了前任关系。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直接说我们只是同事,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心底的那些难堪莫名的减淡了不少,却又多了一些异样的感觉。
这顿饭下来,我没再开过口,亦没有再看他一眼。
饭后,薄厌景送我回到我公寓。
我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薄厌景喊住了我,“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我想了想,“多谢宁医生招待。”
“还有呢?”
“改天由我做东请回你和顾医生。”
“还有呢?”
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早些说清楚为好。
心里打定了主意,我抬头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十分认真的说,“宁医生,我说保持距离不是玩笑话,我有男朋友了,我不想被医院里的人说三道四,你明白吗?”
很显然,薄厌景不明白,甚至答非所问,“你妹妹那边,需要我帮忙吗。”
话题跳跃之快,我一时间有些跟不上节奏。
我紧抿着唇,看着薄厌景,不吭声。
车内安静了片刻,薄厌景转头看我,黑沉的双眸中酝着浅淡的笑,却让我莫名的感觉到背脊一凉,“权雨知,你认为你这辈子能跟我撇的清?”
我苍白着脸,难堪的撇过头,“我不欠你什么。”
一直以来,我们之间从来都只有交易,他给我钱,我给他我的身体。
很公平,谁也不欠谁的。
薄厌景笑容渐冷,“你真的觉得你不欠我?”
心里突然间又燥又闷,我不想再继续跟他谈论下去,直接解开安全带下车。
刚回到公寓,安晴又打了个电话过来,我没有接。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同居的那两年,他日出离开,日落归来。
白天我几乎见不到他,只有在夜深人静时,他才会出现在我面前,和我做最亲密的事情。
那两年,我们之间所有的交流全都在那张床上。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不知道他家住哪里,不知道他在哪里工作。
除了钱之外,我对他一无所知。
可他帅气,有涵养,有风度,所以十八岁的我就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爱上了他。
也曾,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要生下我和他的孩子。
……
门诊的工作很枯燥,几乎每时每刻都在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一位做完产检的孕妇离开后,随后进来一对中年夫妇。
丈夫扶着妻子坐下,丈夫开门见山的说:“医生,我是带我老婆来打胎的。”
我瞥了眼孕妇的肚子,皱了皱眉,“几个月了?”
回答我的是那名中年孕妇,“六个月了。”
“为什么要打掉,是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就是不想要了。”
我笔尖一顿,一抬头,就看见了这对夫妇闪闪躲躲的目光。
脑海中某个想法飞快的划过,我又问:“之前有过生育史吗?”
孕妇点头,“有一个女儿。”
果然。这对夫妇大概是在什么地方检察得知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女儿,所以才动了打胎的心思。
这种事情不少见,我没有任何惊讶,最后问:“你们有引产证明吗?”
丈夫支吾着说:“没有。”
我笑了笑,一脸歉意的和他们说:“抱歉,孕妇已经怀有六个月的身孕了,如果不是孕妇自身问题或胎儿有问题的话,没有引产证明,我们医院不能给你引产。”
这对夫妇瞬间面色如土,却没有任何惊讶之色。
我想,他们大概不是第一次去医院询问了。
规定就摆在那里,无论他们怎么恳求,我都没有答应。
他们离开后,我又看了好些病人,不知不觉中又到了中午下班的时间。
我目送走最后一位病人,走回内室脱下白大褂,关上诊室的门,去食堂吃饭。
我去到食堂的时候,秦桑桑和黎晓惠刚好也在。
她们对面坐着的,是顾云初和薄厌景。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们跟那两个人习惯了中午凑在一起吃饭。
隐约记得之前听秦桑桑说过,薄厌景以前很少来食堂的,但似乎最近每天都有来。
其中原因,我不想深究。
我排队打好饭,在秦桑桑的呼唤下,在她身旁坐下。
并非我愿意和薄厌景待在一起,而是众目睽睽之下秦桑桑这么大声的喊我,我不过去的话难堪的只会是秦桑桑。
刚坐下,秦桑桑就问我:“今天又有不识好歹的孕妇来打胎了?”
我愣了愣,笑开。
生命是上帝的恩赐,那对夫妇确实挺不识好歹的。
黎晓惠叹了口气,轻声解释:“他们从门诊离开后,又跑去了急诊,最后还直接跑上住院部来了,何医生费了好长时间才把人赶走。”
没有哪位医生愿意无视规定故意犯错,他们想在我们医院留下,那是不可能的。
作为妇科医生,我几乎每天都能遇到前来打胎的孕妇。
那些来打胎的女人多半都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我能做的只有告诉她们利弊,但不能因个人观点来提议她们留或不留,利用她们对医生的信任来潜默化她们的选择。
这些年死在我手上成形的未成形的胎儿我已经数不清了,从最开始实习时每次对一个生命逝去悲痛不已,到后来明白了这些生命消逝的“必然”,一颗心逐渐的变得麻木。
记得黎晓惠闲时和我吐槽过,做我们这行的,就是要狠。
狠得下心对别人,狠得下心对自己。
所谓医者仁心,首先要学会的可不就是铁石心肠。
我低下头吃着饭,努力不去看坐在我正对面的薄厌景。
我想,我对他也必须铁石心肠。
秦桑桑和黎晓惠又讨论了一会儿那对夫妇,一直没吭声认真听着我们说话的顾云初笑着对我开口:“雨知,听厌景说,你要请我们吃饭?”
话音落下,秦桑桑和黎晓惠立即停下了讨论,朝我看了过来。
我咽下嘴里的饭,强忍着不去看薄厌景,轻轻的点了点头,“之前顾医生请我吃过一顿,我说过要请回你们。”
顾云初正要开口,秦桑桑突然一拍桌子,“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下午下班,我们一起去吧,我知道有家新开的火锅店很不错!”
我无语的看着秦桑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请她了。
下午我下班袁浩还要过来接我去他家,我正想开口说下次再请他们,秦桑桑又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徐医生,就这么说定了!”
我:“……”
顾云初笑着点头,“好好好,人多热闹。”
随后,他们兴致勃勃的开始谈论起到底要吃什么,吃完后要去做什么。
我全程低着头吃饭,不敢去看对面的男人,尽管我隐约察觉到他一直盯着我。
饭吃到一半,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下意识放下勺子摸出手机,只看了一眼,我就后悔了。
手机震动的原因是因为收了条短信,而发信人就坐在我对面。
――我想和你单独吃
心中泛起细微涟漪,我面无表情的将手机收口袋,当做没有看见过,继续吃饭。
吃了两口,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将号码拉进黑名单,并不能阻止薄厌景给我发短信。
趁着秦桑桑他们讨论声稍微消停的空档,我问扭头秦桑桑:“有什么办法可以将一个号码永久拉黑,不仅打不进电话,连短信也发不进来吗?”
秦桑桑眨了眨眼,“徐医生,谁得罪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