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犹言低声叫齐慜的名字。齐慜叹着气握紧她的手：“我在。许多个夜晚，多年前的许多个夜晚，她和唐顾林曾经的回忆都是她濒临绝望的梦中的救赎。叶犹言想，如果她在Y城时没有遇见唐顾林，在医院走廊上没有遇见唐顾林，现在她的心境会不会变得不一样，不会有那些因为重逢而有的胡思乱想，能够坦然接受唐顾林早就是别人的男朋友这件事，就像她从前无数次设想的那样，把所有美好的过往都留给回忆。饭
叶犹言看了一眼，于是认出那个女孩是她那天在病房里看见的那个人。
她的心很快慌乱起来，虽然知道没有必要，但她还是忍不住的想，唐顾林怎么会来他们的同学聚会？他刚才也听见那句话了吗？
桌上的谈话还在继续，叶犹言却觉得身边一下安静了下来，她的脸又烫又红，她听见了自己长长的呼吸声。
班长引着刚来的两人落座，叶犹言隐约听到有人叫那个女孩的名字——祝欣欣。
她才想起来那个女孩也是他们班上的同学，只是因为是艺考生，身体又不太好，所以几乎不怎么来上学。
叶犹言是高二上学年才转入这个班级，她曾经有几次见到祝欣欣，但都只是遥遥地看见一眼，她并没有看清楚她样子。
祝欣欣站在不远处，笑着和身边的人打招呼，唐顾林则静静地站在她身旁，表情看起来很寡淡。
两人在班长的引导下入了座。
叶犹言的指尖微微颤动着，她用力地抿紧了自己的嘴唇，然后低下了头。
唐顾林恰巧坐在了她的正对面，而祝欣欣坐在他的身边。
祝欣欣的长相很娇俏，她的脸小小的，五官很精致，此时褪去了上次在病房里的羸弱，而显得更加艳丽，如同一朵盛开的玫瑰，她带着笑和身边的人攀谈着，然后话题不免就引到了唐顾林。
祝欣欣满含笑意的眼神于是落到了唐顾林身上，她把手撘在了唐顾林的腕上，声音很甜：“班长那天说了我可以带男朋友一起来的。”
在提到男朋友三个字时，祝欣欣仿佛有意强调一般地加重了声调。
闻言，周围人都对祝欣欣送去了祝福的话语，夸赞两人男才女貌十分般配。
而坐在他们对面的这三个人则心思各异。
祝衡翘起二郎腿，低着头事不关己一般地吃着碗里的东西。
齐慜则不解地皱紧眉头。
叶犹言感觉喉咙发干，她静静地垂着眼眸，她的目光发直，满脑子都只剩下他有女朋友了，他有女朋友了...
唐顾林有女朋友了。
这件事在从前的七年里叶犹言就想过无数遍了，在她选择离开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自己一定需要接受这一必然的结果。只是当初她完全排除了自己还会与唐顾林产生交集这一可能。她不能完全放下，坦然的让唐顾林有女朋友这件事完全揭露在她的面前。
齐慜有些担忧地看向叶犹言，她抬起手放在叶犹言肩头，轻轻地揽着她：“言言？”
叶犹言猛然回过神，如同从梦魇中惊醒一般，她的眼底红红的，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齐慜。”叶犹言低声叫齐慜的名字。
齐慜叹着气握紧她的手：“我在。”
许多个夜晚，多年前的许多个夜晚，她和唐顾林曾经的回忆都是她濒临绝望的梦中的救赎。
叶犹言想，如果她在Y城时没有遇见唐顾林，在医院走廊上没有遇见唐顾林，现在她的心境会不会变得不一样，不会有那些因为重逢而有的胡思乱想，能够坦然接受唐顾林早就是别人的男朋友这件事，就像她从前无数次设想的那样，把所有美好的过往都留给回忆。
饭桌上谈话声嘈杂，因为唐顾林坐在对面，叶犹言始终不能像之前每一次的同学聚会一样那么健谈，她沉默地吃着眼前的菜。
有同学关切地问她今晚是不是不舒服，叶犹言都浅笑着含糊过去了，她感到自己所有想要说话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唐顾林一边按照祝欣欣的嘱咐给她夹菜，一边时不时地用余光瞥叶犹言。
祝欣欣冷着脸看他，侧首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别老是心不在焉的,要演就给我好好演，你还想不想知道叶犹言的事了？”
唐顾林把菜扔到祝欣欣的碗里，他的眉梢微微挑着，眼神从她的脸上滑到祝衡的身上：“你看他有看你一眼么？”
闻言，祝欣欣的话哽在喉咙里，她的眼神变得凌厉，却又不敢摆出生气的架势，她最终只狠狠地剜了唐顾林一眼，然后攥紧手回过了头：“不用你管。”
唐顾林挑挑眉，漂亮的桃花眼的眼角微微上吊，显出几分冷淡。他放下了帮祝欣欣夹菜的筷子，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
叶犹言就在他正对面，她往嘴里塞了一口吃的，然后缓缓地嚼动着，目光无神地落在面前的一盘菜上，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坐在她身边的祝衡突然靠近她，唐顾林的眼神里淡淡流露出几分不耐，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就听见了饭桌上的那句话，还看见了两人几乎贴在一起的脑袋。
餐桌上上了一盘甜品，是装饰漂亮的纸杯蛋糕。
叶犹言本想拿一个，但餐盘很快就被别人转走了。
祝衡注意到叶犹言的小动作，于是伸手拿了一个蛋糕放在叶犹言面前：“吃蛋糕？”
叶犹言拿起纸杯蛋糕，她摘下了上方插着的一只精致的的手工小伞，轻声对祝衡说道：“谢谢。”
祝衡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他拿了一张手侧的抽纸，慢慢地擦干净自己的嘴。
他看着叶犹言低垂的眉眼，和干净漂亮的侧脸，许多回忆突然涌上心头，他于是凑上前去：“犹言，我之前在微信上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闻言，叶犹言的吃蛋糕的动作顿住了。
温软的奶油在她嘴里化开，绵密而香甜的气息在她的口鼻之间缓缓散漫着。
齐慜听见了祝衡的话，她不动声色地默默继续听着。
祝衡仿佛预料到了叶犹言的反应，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侧身从身旁提出了一个袋子：“这是我妈让我带给你的。”
“她之前帮你收拾房子，整理出了这些旧东西，放着放着给忘了，最近突然想起来，才让我带给你。”
叶犹言又含了一口奶油，她接过那个袋子：“谢谢。”
祝衡则看着她轻轻地笑：“你不用和我说谢谢。”
“回去再考虑一下我说过的话就行。”
“我想季阿姨也不会希望你一直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吧。”
祝衡表情一直淡淡的，语调不急不缓。
叶犹言沉默了很久，终于点头嗯了一声。
饭局过半，桌上的人就开始喝酒了。
冰过的啤酒一瓶一瓶地端上来，满桌人热热闹闹地喝着酒，脸逐渐都涨的通红。
叶犹言酒量不太好，但她不愿意辜负聚会的气氛，所以在班长拿着酒敬她时，她也端起了酒杯小口小口地抿着喝。
几口冰凉刺激的酒下肚，叶犹言感到自己的脑袋慢慢的混沌起来，不论是唐顾林和祝欣欣还是祝衡刚刚和她说的那件事儿，都慢慢地被她抛却脑后。
她很喜欢这种放松的感觉。
叶犹言看着绿色酒瓶上滑落的水珠，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兴奋。
她拿起面前的酒杯，猛地闭上眼把刚才喝了几口又被倒满的酒一饮而尽。
叶犹言逐渐地上瘾了。
她的动作很快，等齐慜反应过来时，叶犹言已经给自己灌下了整整一瓶的啤酒了。
叶犹言面色通红，眼角像哭过一样地挂着红红的印记，她的头发被自己抓得有些乱了，她打着酒嗝一把抱住身边齐慜：“齐慜，我高兴。”
齐慜无奈的扶稳她：“你现在又高兴了？”
唐顾林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心不在焉地翻动着手机界面，因为喝了酒，眼角也有微微的泛红，但并不明显。
叶犹言醉酒之后开始想要到处乱跑，她站不稳当，齐慜在她的身侧小心翼翼地扶着她。
叶犹言把脸埋进齐慜的肩窝，露出半张红彤彤的脸和通红的脖子，她摆出很灿烂的笑，口中喃喃道：“齐慜，我好开心，我现在想给在场所有人一人一个拥抱。”
话落，叶犹言就从齐慜的肩上扑腾起来，转头就给了身边的祝衡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用力揽住祝衡的双肩，用手掌猛地拍了拍祝衡的后背。
祝衡手足无措，被她没控制好的力道一拍，竟然向前咳嗽了几声。
抱完祝衡后，叶犹言便松开了手，晃晃悠悠地朝旁边走去。
叶犹言脚步错乱，祝衡担心她摔倒，于是伸手虚扶了她一下。
但叶犹言很爽利地冲他摆摆手：“不用。”
喝酒后饭桌上的人的兴致都很高，他们看着醉酒的叶犹言，都忍不住地笑，唐顾林坐在众人中间，他淡淡的表情显得有些突兀。
坐在齐慜身侧的都是女生，叶犹言通红着脸，然后顺着座位的顺序，开始一个一个地抱过去。
女生身上几乎都有淡淡的香水味，萦绕在她鼻息间，令人感到宁静与安稳。
齐慜劝不住叶犹言，她也不打算劝了，她笑得前仰后翻，举着手机在叶犹言身后跟着她用相机拍记录着。
但在走到祝欣欣身边时，叶犹言却突然瞥地见祝欣欣冷冷的眼神。
那眼神如同一桶凉水从她头顶浇灌下来，叶犹言愣在原地，醉意让她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委屈。
她做了什么吗？为什么祝欣欣看起来很讨厌她？叶犹言迷迷糊糊地回想。
她用聚不上焦的目光看了一眼祝欣欣，又看了一眼她身边的唐顾林。
她的后脊蓦然发凉，她的手蜷起，细细颤着指尖。
难道唐顾林和她提过自己么？叶犹言几乎是有些难堪地想。
唐顾林懒懒地倚靠在椅子上，侧身扬眸看她，薄薄的唇瓣抿起，灯光映就的桃花眼掀着冷清寡淡的神色，眼角红红的，显得散漫又勾人。
视线对上，叶犹言倏地敛眸，收回眼神，她忽然仿佛想通了什么似的，于是打着嗝朝他们挥了挥手，声音低地听不见：“他是你的男朋友。”
一边这样说着，叶犹言一边被齐慜扶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很轻的一句话，却鲜明地落在唐顾林耳中。
他倾身坐起，目光追随着叶犹言有些摇摇晃晃的背影，他的眼睫轻轻颤动着，墨眉下的眼里流露出隐隐的担忧。
醉酒后的人容易着凉，齐慜帮叶犹言穿上了她之前因为包间里的热气而脱下，顺手挂在椅子后的那件白色大衣。
穿上大衣后叶犹言感到前所未有的倦意，她疲惫地趴在面前的桌上，慢慢地闭上眼睛，但她并没有睡着，只是感到身边的交谈声逐渐由清晰的话语变成分崩离析的字句，仿佛安眠曲调。
酒过三巡，桌上醉倒了一片人。
祝欣欣也在其中，她醉酒后反而变得安静。她走到包间角落的一只椅子上坐下，背靠在椅子上，双手端端正正地摆放在身前，眼睛微微阖着，在眼下映出如蝴蝶般的睫毛的翩翩黑影。只有从她泛红的双颊和耳朵，还有身上的酒气才能发觉她醉得不清。
祝衡走过去，在她的面前停下。他微微曲下身，看着祝欣欣迷茫的眼神。
祝欣欣顺着祝衡垂下的衣摆往上看，在看到祝衡的脸后，她仿佛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哥哥，带我走。”
祝衡牵住祝欣欣朝他抬起的手，看她的眼神温柔：“好。”
时间渐晚，酒桌上的人都三三两两的走光了。
叶犹言醉得快，清醒得也挺快。
她从桌上爬起来，感到头痛欲裂，她于是用手支着额头，不轻不重地按摩着自己的脑袋。
齐慜是少有的没有喝醉的人，她去陪班长把一些喝醉的同学送上出租车。
祝衡和祝欣欣在包间的角落里不知道在嘀咕一些什么。
唐顾林看着一片狼藉的酒桌，突然感到心烦意乱。
他瞥见清醒过来的叶犹言，于是站起身朝她走了过去。
唐顾林站在叶犹言的身边，不远不近，他闻到叶犹言的身上的酒味混杂着淡淡的小雏菊香。
他低下头靠近叶犹言，声色清凛，却又像引诱：“你还好吧？”
听见唐顾林的声音，叶犹言轻轻按摩着脑袋的手停了下来，她偏过头朝唐顾林看去。
唐顾林的脸映在她的瞳孔中，那和回忆里完全相同的面孔，让叶犹言觉得自己几乎要忍不住哭出声。
她的心底涌上了一股无法抑制的酸涩感，又仿佛有一只蝴蝶在她的心口扑扇着翅膀。
记忆，记忆里的情感，汹涌如浪涛，而她滞留在彼岸。
叶犹言想对唐顾林说她已经没事了，但话语哽在她的喉咙里，带着微微的酒意，她用通红的眼睛盯着唐顾林，她的眼眶湿润，浸着盈盈的泪光。
看着叶犹言的细细颤动着的瞳孔，唐顾林感到心底有隐匿的心绪想要渲涌而出，但汹涌的情感之外，似乎又有几分释然。
他上前一步靠近叶犹言，克制住自己去触碰她脸颊的想法。
只是心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叫嚣着，逼迫他。
去问，去问。
唐顾林的声音变得柔缓，带着循循善诱的温柔，他微微屈身，垂眸注视着叶犹言的眼睛，他的桃花眼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叶犹言，你还喜不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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