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厚厚的白色高领毛衣,看着窗外米粒般的雪花扑簌簌地落下,铺洒大地,她的瞳仁细细地颤动着。尽管已经在Y城看了四年的雪,叶犹言仍旧未改变身为南方人一见到雪就惊奇的心理。况且在常余看见雪和Y城的雪终归是不同的。这场雪与常余久别重逢,叶犹言依稀记得常余的上一场雪还是在她刚念中学的时候呢。室外漫天的雪花飞舞,白的雪与黑的天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常余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常余的雪经年不遇。
清晨叶犹言醒来时在阳台的护栏上发现了一层薄薄的雪霰,雪霰晶莹剔透,冰冰凉凉,在室外的光线下慢慢融化。
这一整天常余的街道都刮着风,冬日里没有日光的常余显得有些苍白,但仍旧丝毫没有要下雪的迹象。
只是到了傍晚,一日未放晴的常余竟然下起了小雪。
叶犹言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这场小雪如同初冬送来的惊喜见面礼。
她穿着厚厚的白色高领毛衣,看着窗外米粒般的雪花扑簌簌地落下,铺洒大地,她的瞳仁细细地颤动着。
尽管已经在Y城看了四年的雪,叶犹言仍旧未改变身为南方人一见到雪就惊奇的心理。
况且在常余看见雪和Y城的雪终归是不同的。这场雪与常余久别重逢,叶犹言依稀记得常余的上一场雪还是在她刚念中学的时候呢。
室外漫天的雪花飞舞,白的雪与黑的天空相衬,如同一副单调却浪漫的简笔画。
叶犹言忍不住拿出手机录下这场与常余阔别多年的雪。
她把雪景的视频发到朋友圈里,并配文:常余的雪,难得难得。
过了几分钟,手机的消息通知声响起。
微信有不少人点赞了叶犹言的这条朋友圈,还有个离开常余多年的老同学在评论区留下了一个哭泣的表情。
叶犹言很能理解这位老同学的离乡心绪,于是笑着回了她一个抱抱的表情。
当叶犹言正和微信好友在评论里感慨常余终于下雪这件事时,突然,她的手机屏幕又弹出一条消息通知,上方的文字显示唐顾林点赞了她的朋友圈。
叶犹言先是一怔,然后几乎是下意识的,迅速地点开了那条消息通知。
叶犹言反复地上下翻动那条消息通知,忍不住地弯了弯嘴角。
它和其他的点赞消息没有任何的不同,只除了那是唐顾林。
对于曾经青春时代的叶犹言来说,任何事情要是和唐顾林有关,就都会变得不一样。
叶犹言的手指停滞在唐顾林三个字的备注上,她感觉自己被风吹冰的脸在慢慢回温着,仅仅是因为他点赞了这样一件小事,她心底的微妙情绪又开始滋长,如同受春雨滋润的幼苗一般,她的心砰砰跳得很快。
但她突然又回忆起那天病房里的画面,叶犹言垂下眼眸,那么亲密,一定是他的女朋友吧,她想。
叶犹言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然后把手机倒扣在身旁。
纵使她心底仍抱有万分之一的希冀,也许那个女孩和唐顾林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她却不敢或者说不愿意再让自己延伸出更多的愿望。
在沙发上趴了一会儿,叶犹言又重新拿起手机。
她抿了抿有点发干的嘴唇,眼眸明亮地打开了手机浏览器。
叶犹言在搜索框里打出唐顾林三个字,然后指尖一蜷,按下了搜索键。
加载页面拉出一条蓝色的长线,旋即蹦出几则无关文章,和顶部的一条短短的个人简介。
从星夜重逢唐顾林后,叶犹言就试探地上网搜过唐顾林的个人信息,她于是知道了他去年从Y城美院毕业后,就开始在“左时”任品牌珠宝设计师。
叶犹言回忆起从前和唐顾林一起在图书馆自习时,唐顾林坐在她身侧在一本厚厚的绘纸上落笔作画。
和他的记忆总是带着软软的柔光,柔光下他的神色,坚定而明亮。
看着界面,叶犹言的眼眸缓缓垂下。
她又点开了自己po出的那条视频。
视频里传出轻微的杂音,融化在簌簌的落雪声和细微的风声中,手机里和窗外静静地同时上映着常余的雪。
叶犹言拢了拢自己温热的脸庞,背靠着柔软的狗熊枕头,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唐顾林应该也在看雪吧,她想。
纵使相隔两地,一起看雪,听常余的落雪声也是一件浪漫的事。
—
唐顾林坐在靠窗的懒人椅上,给自己泡了一杯热茶。
手机在他手侧的桌上,屏幕的界面还停留在叶犹言十几分钟前发的那条朋友圈。
桌子上装着热茶的卡布小熊杯子冒着氤氲热气,杯中的茶叶沉浮着,看起来很悠闲。
卡布杯子上的小熊纹样已经被洗得有些模糊了,杯身淡淡的棕色很衬屋子里暖暖的灯光。
暖黄色的灯光照在唐顾林的身上,他穿着很随意的家居服,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暖光的勾勒令他的脸看起来很柔和,他的睫毛很长,眼下睫毛的影子根根分明。
祝衡从唐顾林身后慢慢地走过来,他腾地一下在边上的沙发上坐下,然后拿起身边的一个枕头朝唐顾林砸过去,他头发凌乱,语气漫不经心:“喂,她今天又怎么样了?”
扔过来的枕头结结实实地落在唐顾林的脸上,打破他才享受不久的雪夜里一个人冥想的宁静。
唐顾林扯了扯嘴角,把骨节分明的手抬起,一把抓住了正从他胸前滑落的布袋枕头。他起身把枕头放到一边,冷冷淡淡地开口:“你要是这么挂记她,就自己去看,别每次都来烦我。”
闻言,祝衡冷哼一声:“她要是愿意我去,我还用得着指望你?”
唐顾林凉凉地看他一眼,轻嗤道:“你怕她?”
听到唐顾林带有调笑意味的这句话,祝衡原本带着淡淡笑意的脸一下垮下来,他板起脸,流畅的下颚线一时显得更加分明。
祝衡原本滔滔不绝的话语哽在喉头,他略有不甘地偏过头,目光却突然落在了桌上唐顾林亮着的手机里的叶犹言三个字上,于是他不知想到什么似的又笑了出来。
唐顾林的眉间轻轻皱在了一起,他不知所谓地看着祝衡。
祝衡则扬扬下巴示意唐顾林去看桌上的手机,眼睛里换上调侃的神色,他照本宣科地说:“你怕她?”
唐顾林一下就明白了祝衡话里的意思,他的脸色一变,表情看起来比祝衡刚刚的样子好不了多少。
......
—
一月后常余的天气变得很凉,但自从那天傍晚偶然的雪后,常余接连十几天都是阴天,既没有太阳,也没有再下雪。
叶犹言的高中所在的班级在年前约定了一场同学聚会。
叶犹言和高中同学的关系都很不错,他们班的氛围也相当融洽,毕业以来几乎年年都有同学聚会,于是乎每年年末从Y城回常余参加高中的同学聚会几乎成了叶犹言的惯例。
同学聚会的前一个晚上叶犹言赶专业课的ddl到凌晨,因此在同学聚会当天她睡到了下午才起。
饥饿感早就在睡梦中消失了,叶犹言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洗漱换装,脑袋因为混乱的作息而有些懵懵的。她简单地化了一个妆后时间就已经不早了,于是决定这天干脆只在同学聚会上吃一顿晚餐就好。
齐慜就住在她家边上,两人约好一同打车过去聚餐的地方。
叶犹言收拾好出门要带的东西后,就听见了门铃响起的声音。
她喷了淡淡的小雏菊味的香水,心情很好的打开门。
叶犹言穿了一件米白色的大衣,之前的及肩的头发也长长了不少,暖橘的发色有淡淡的掉色现象,变成了暖暖的棕色,她烫了一个法式卷发,披散的长发衬上大衣令她看起来分外温柔。
开门后齐慜立刻笑着挽上了她的手:“言言你今天真是又香又美!”
—
聚会的地方就定在华成中学附近。
华成中学是叶犹言读高中的地方,聚会的餐厅是他们高中时就常去的一家店。
这家店叫“路卡”,已经开了很多年,店里都是一些家常菜,排场不大却分外温馨。
在叶犹言毕业之后这家店又重新装修了几次,陆陆续续换上了许多精致的ins风装饰品,吸引了不少年轻客源。
叶犹言高中班上的班长在“路卡”的二楼定了一个大包间。
叶犹言和齐慜来得并不算早,她们到的时候包间里几乎已经坐满了人。
同学们谈话的气氛很热烈,桌上已经上了几道开胃菜,班长带着笑把她们迎进来:“来这里坐,一会儿就上主食了。”
班长引导她们绕过已经坐了人的位置,座上的人看见经过身边的叶犹言和齐慜,都很热切地扬起笑脸和她们打招呼。
祝衡原本坐在角落的位置上默默地低头看手机,直到突然听见有人叫叶犹言的名字时他才抬起头,于是一眼就看到了朝他这个方向走来的叶犹言和齐慜。
他的眉目舒展开,扬起手招呼不远处的两人:“来坐我这儿吧!”
祝衡的身边刚好有两张空位。
在看到祝衡时,叶犹言的表情变得很诧异。
祝衡就是她妈妈的朋友祝阿姨的儿子。
叶犹言和祝衡高中时的关系非常好,叶犹言刚转进华成念书时因为她家里的事情最煎熬的那段时间就是在齐慜和祝衡的陪伴下度过的。
祝衡前几次都没来参加他们的同学会,他也没在微信上和她说过要来的事情,叶犹言没想到这次竟然会遇见他。
班长知道这几个人关系密切,他于是很阔气地朝叶犹言他们摆摆手:“那你们去吧,我回我的位置上了。”
两人于是在祝衡的身边坐下了,叶犹言坐在靠在祝衡身边的位置上,齐慜则坐在叶犹言的身边。
等叶犹言坐下后,祝衡故意摆出贱兮兮的表情,弓起手肘顶了一下叶犹言的手臂。
齐慜则很快板着脸,把巴掌从叶犹言身后绕过去打在了祝衡背上:“你别给我动手动脚的。”
祝衡喜欢过叶犹言,在高中时还大张旗鼓的对叶犹言表过白,只是最后不了了之了的这件事他们班上的同学都知道,此时两人又坐在一块儿,不免就勾起了周围人暧昧和八卦的表情。
叶犹言没有注意到旁人的目光,周围有些闹腾,她微微偏过头看向祝衡,眼神带着些许疑问:“你今年在常余过年吗?祝阿姨呢?有和你一起回来吗?”
祝衡用力拍下齐慜的手,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没有,我过几天就走了,只是顺便来参加个聚会。”
正说着,他瞥见叶犹言身旁齐慜脸上愤愤的表情,于是挑眉笑了笑,故意地凑近了叶犹言低声说道:“对了,我妈让我给你带一些东西。”
祝衡的声音有意压低,周围又相对嘈杂,叶犹言听着听着就皱了眉头,她于是往祝衡的方向靠了靠,然后拔高声音问他:“什么?”
但祝衡还来不及回答她,桌上却突然传出了一道声音,这声音仿佛喝醉了酒,尖利又含糊,有着很强的穿透力:“祝衡你这家伙现在终于抱得美人归了呀!"
话落,身边顺势响起了起哄声。
叶犹言一下就听出这话语里的调侃意味,她脸皮向来薄,于是很快不受控制地就涨红了脸。
身边的齐慜扯了扯她的手臂,叶犹言才发现自己和祝衡的身体靠得太近。
叶犹言红着脸匆忙的抬起头想找到那个声音的主人和他解释清楚时,她的目光却突然地落在了包间的玄关处。
唐顾林不知何时竟然站在了那里。
他的手放在上衣的口袋里,被风吹过的头发有点乱,表情冷冷的,并没有在看她,身上似乎还带着室外淡淡的冷空气。
而他的身边站了一个女孩。两人并排站着,冬季宽大的衣服相接,远看过去就像是两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