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长发重新直顺在胸前,她起了身,浅蓝睡裤垂在细瘦的脚丫上,她踩着厚拖鞋去到了干燥机面前,盘坐在了地上。其中一台厚重的单反被她拿了出来,机型有点旧,已经是该品牌六年前的出品,她打开了相机的开关,翻转了滚轮。里头还有很多未删
安静的车流中。
夏青小脸红扑扑,趁着酒意大胆发言。
“哥,你高中时候,谈了四回,你懂了喜欢了,那最喜欢哪个女朋友?”
“是高一的甜妹,还是高二的清冷妹,还是......”
林睦高中一年换一个女朋友,高三毕业那年还同时谈了两个,其中一人还是夏青啦啦队的学姐。
估计是波及了被甩的恩怨,那个学姐至今没跟夏青说过一句话。
同在一所高中,林睦的陈年旧事,夏青门清。
林睦手僵在半空,本来打算对夏青语重心长一番,忽然听见了这么一句,轻咳了一下,不知道从何说起,也不知道从何答起。
“我......”
他语塞。
前座的王以安,作为林睦高中同窗,丝毫没给面子,带着点解气的嘲笑,笑了两声,却又突然从胃里面翻出了恶心感,继续将头埋进了垃圾袋。
蓝色的头发低着,车厢内顿时飘散着呕吐味道。
夏青便也忘了继续追问林睦的答案,被波及了差酒品的余波,说,“哥,我想把以安哥扔下车。”
林睦看了一眼前座,抱臂,点头,“同意。”
王以安头埋着,都抬不起来反对他们的意见。
送夏青的时候,已经很晚,路上车极少,一路绿灯,车都不带停的。当他们商量着把王以安扔在哪条路段的时候,司机一脚油门已经到了夏青的小区门口。
林睦扛着醉醺醺的王以安进F栋。
在电梯口,王以安手搭在林睦的脖子上,人也站不稳,却还向电梯外伸手喊夏青到他家继续喝,林睦捂了他的嘴,摆手让夏青快回家。
“进门了,记得给我打视频电话。”
这次林睦不接受语音短信。
“哦。”
电梯在王以安的呜呜声中关上。
他们往楼下去。
F栋的房屋构造跟A栋不同,不是复式别墅,是精简的四房一厅。
夏青转了转黑色裙摆,走进了家,家里没人,安静的客厅里有一台相机干燥机日夜运转着,黑暗中,它发着蓝色的灯源光,发出微微的嗡嗡声。
夏青习惯地说了一声“我回来了。”
关上了门。
她卸妆、洗澡、换衣服、吹头发,一切有序,屋子里她一个人来回走着,从浴室走到了房间又走到了厨房,她从冰箱拿了冰镇水来,灌下了一大杯后,趴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喝饱了。
从热闹回到了万籁寂静,她忽然就有点不习惯了。
“喜欢是什么样子......”
茶几的白色岩板将她的小脸挤成了一条平线,想着林睦在车上问她的问题,她的目光无聊游荡,渐渐地又看到了那台一进门就能看见的、装着单反默默工作的干燥机。
黑色的长发重新直顺在胸前,她起了身,浅蓝睡裤垂在细瘦的脚丫上,她踩着厚拖鞋去到了干燥机面前,盘坐在了地上。
其中一台厚重的单反被她拿了出来,机型有点旧,已经是该品牌六年前的出品,她打开了相机的开关,翻转了滚轮。
里头还有很多未删的夏长安的照片。
夏青笑了笑,将长发挂在了玲珑精巧的耳后。
什么是喜欢。
夏青觉得自己的爸爸夏长安就是个标准例子。
当年夏长安军队还没入伍,在大学里为了追夏青的妈妈翁舞,天天踩着凤凰牌单车接送。翁舞是中文系的,平时喜欢写字画画、泡茶讲文学。
夏长安一个理科生,数学家高斯的全名没记住,硬生生地将文学巨匠托尔斯泰的一长串全名记牢了,又挑灯了好几个日夜将鲁迅、郭沫若、张爱玲等作家的全集都看了一遍。
夏长安还在的时候,经常对女儿夏青说,他可是以考高考文科状元的觉悟披荆斩棘追上了女神的。
而女神妈妈翁舞则表示,那是你爸爸夸张了,明明两人就是单纯地在相亲局上看对眼了。
他们两人的喜欢在不同的时刻,不同的瞬间。
但是他们的互相喜欢,一直让夏青看见,也延续到了婚后的方方面面。
夏家客厅里摆着许多相框,大小不一,颜色不一样,但里头的内容都大差不差,都是翁舞女士的照片。
照片里,有镶边的气嘟嘟的夏青,有只有半张脸的夏长安,可每张照片的妈妈翁舞就都是美美的,占据中间位置。
夏青有时候都抗议爸爸,“我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夏长安总是答,“是亲生的,但是是买一送一,附赠的。”
就她挺多余的。
也让她一度听信了,就躲去林睦家哭,跟林睦说,她是爸爸妈妈捡来的。
也导致了很长一段时间,夏青都不爱拍照,看见了相机更是烦。
但是她现在坐在了这堆夏长安的宝贝面前,心态却变了。
她已经不再排斥拍照了,甚至还会拿着这些老古董拍照,也会拍很多的“美”。
也才能明白,爸爸夏长安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将妈妈翁舞装在了每一张照片里。
祖国的山川秀美,风景迷人。
夏长安买了单反,一路从使用套机的小白到配备红圈镜头的业余“老法师”,张张照片只关注着老婆美不美,没有过多的技巧摆弄。
夏青看着单反相机里的照片就笑了笑,喜欢不就是这样吗。
眼里有你。
事事想着你。
处处有回响,润物细无声。
她轻轻喃道,“哎,有点想你了,老夏......”
而林睦,那就是滥情吧。
哼。
等ʝʂɠ夏青看完了相册,刚刚放在茶几桌上的手机就响了一声,她才抬头看了看窗帘外头。
窗外已经是铅灰色的天空了,周末即将就要在破晓的时候来临。
夏青看了一夜的照片,把眼睛也看累了,她揉了揉眼睛,伸了伸腰,准备回房间。
又走过了茶几,顺手将茶几上的手机捞起,也打开了当中的短信。
LU:小姐姐,我有齐觉的联系方式,但是......这不比录视频简单......得加钱。
夏青笑了笑,她的英文名是Quila,昵称是一个简写的Q,她一边走回房间一边两手打着字回复着。
Q:你说。
LU:老实说还没卖过,这价格不好定,要不,咱们就按他粉丝数量乘以个20,如何?
Q:成交。
周末的早上,夏青带着单反相机去了医院。自从夏长安过世后,妈妈翁舞就长期在医院治疗,今天来看她,她带了一大捧的洋桔梗。
翁舞的气色不错,一大早跟着病友在医院的小花园里坐着,坐在长椅上看别人画画。
那人在油画纸上铺就了大片蓝色颜料,下手大胆又铺张,描绘着今日格外晴朗的蓝天。
他们安静地聚在一起。
夏青将手中的桔梗放在了长椅上,拿起了手中的单反,转了转中光圈,喊了一声“妈妈”。
翁舞转过了头,看见了她,灿灿展了笑。那一抹笑容一瞬间就被夏青捕捉到了镜头里。
她拍到的,妈妈,翁舞。
跟爸爸夏长安的一样,翁舞落在画面的中央,占着中心位置,周围的人都是虚化的,阳光也额外的迁就,铺撒了碎光在了裹一件白色针织衫的翁舞身上。
看起来暖暖的,温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