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千屿瞥了一眼，“进去。”欧景在就是反骨，“有什么我不能听的？什么措施？生理卫生课吗？”穆千屿放慢语速，“针对某某学生上课15分钟就要上厕所，还一去就去10分钟这种恶劣的躲避学习的行为，是否应该采取点措施！”切！马上都毕业了，还管我。欧景在回到教室把椅子挪好，他坐直后透过窗户能看到穆千屿的侧脸，可惜没学过唇语，不知道她叽里咕噜在说些什么。
听着陈路均的呼吸渐渐变浅，节奏也变缓。
穆千屿在黑暗中挣开了眼睛，楼层不是极端高，夜间的光源是混着小区里路灯还有别人家里的灯光，她思绪乱飞没着陆，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突然变亮，免打扰模式，没提示音没震动，只有光亮，穆千屿滑开信息栏，是同事杨蕊来找。
杨蕊是高三（2）班的班主任，有个2岁的女儿，生活轨迹很普通，她的问题是孩子换季生了病，平时老人带没什么大问题，可生病的小孩爱缠着妈妈，按这过了午夜还哼哼唧唧的闹腾样，到早上怕是更难脱身。杨蕊也是难得纵容，同时也放过自己一回，于是发信息拜托穆千屿帮她去班里看个早习课。
避免秒回，穆千屿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跳掉，1分钟后她给杨蕊回了个好，杨蕊是秒回过来的，发了个略显猥琐的表情包，接着是：到底是没孩子的夫妻啊，这么晚了还没睡，是不是在······
穆千屿图省事，说杨蕊瞎琢磨什么呢，正好是起来上厕所看到的。
杨蕊：幸好你回了，不然我还得卡着点早上给你打电话呢。
穆千屿好脾气：不要紧，你有事的话，不用看时间，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了。
杨蕊还有闲工夫扯几句别的，说自家孩子缠人，累到她两眼冒金星。
对此穆千屿和她没有共同语言，穆千屿只能干巴巴回了个摸头的表情包聊表安慰。
末了，杨蕊又说让穆千屿看早课的同时顺便留意一下班里的邱琪，要是方便的话多跟邱琪聊几句。
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空不空的，全校教职工里论闲的程度，穆千屿能排进前三，常年都方便。
穆千屿问：聊什么？是有出什么事情了吗？
杨蕊回：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些风言风语，传的比较厉害。
穆千屿现在跟高三生几乎没有交集，和其他老师来往也不密，她没什么消息来源。
具体是什么？
杨蕊说：学生间传的，说看到邱琪和欧景在，俩人在体育馆接吻。
穆千屿看到这话眉毛一挑，行，我知道了。
别的就没再说什么。
杨蕊放下手机看着身边还不能睡踏实的女儿，都是债啊，女孩子事还格外多，唯恐一个看不住就出大事。
邱琪这女孩是高年级里数一数二的漂亮姑娘，阳历2月份的生日，算起来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如同她令人瞩目的美貌，她的绯闻恋情在校内也一直是热议的焦点。
华一不仅在私立学校的排名卓越，就算跟公立第一名比也不逊色，学校师资好，环境好，当然分数也漂亮。高层并不迂腐，常规不会提早恋、男女同学关系过密这种言论，不过松弛过了会给那些半大的小孩以错觉。
红线标杆还是有的，临界时刻需要及时制止和矫正。
临近毕业，流言的尺度越发惊人，杨蕊直觉危险，但约谈邱琪，杨蕊又不知道该不该摊开谈。
穆千屿在学校课不多，又拥有诸多正课老师没有的好人气，邱琪私下还跟穆千屿学习过钢琴，比跟其他老师的关系亲密多了，杨蕊是仔细考虑过才拜托穆千屿的。
这是杨蕊的第二个毕业班，实话说工作经验少少，可前一年的毕业班就把她干疲掉了，什么雄心壮志全没了，她如今不求别的，只想安生，把孩子们安全送离高中校园，完成任务！她也不是不想认真负责，是真管不动，也说不通，尤其那种家庭条件太卓越的小孩，永远一套又一套的花招。
要不是冲着华一的背景，再加上毕业班班主任的高薪，杨蕊凭本心，她更去公立学校带三、四年级的小孩，那是最可爱最听话的年纪。
穆千屿提早了些到学校。
高三生实在跟音乐老师没什么关系，穆千屿对于他们毫无威慑，加上这一年基本没时间打交道，大家聊天也不怎么避着她，在楼里溜达了几圈，尤其是女厕所，只有一句话引起了穆千屿的注意，是个声音有点尖利的女生，说邱琪是准备高中毕业就嫁给欧景在吗？
欧景在，这个绯闻恋情里的男主角，是个19岁的留级生，跟这间学校里大部分的孩子一样，拥有就算一事无成也可以金贵过一辈子的出身，成绩中流，至于长相，属于特别能对得起观众的。
推开高三（2）班的门，起哄的音浪把穆千屿一震，她嘘了好几次都没控制住场面。
没办法，穆千屿就站在讲台上微笑等待着，进门时穆千屿目光就扫了一遍最后一排，欧景在斜靠在墙上，邱琪蹲在他桌边说话，看到穆千屿，邱琪也没立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等他们闹完，穆千屿才开口解释，“杨老师有点事，要晚点来，你们该干嘛干嘛。”
穆千屿在说话，欧景在才慢慢悠悠坐直了身体。
她话音刚落，底下举了一堆手。
穆千屿示意，“讲。”
“穆老师，我们还能有音乐课吗？”
穆千屿：“那得看有没有主课老师大发善心给让一下。”
“穆老师，你能给我们唱个歌吗？”
穆千屿摇头，“早自习唱歌像什么话，会被校长揪去写检查的。”
“穆老师，穆老师，你想我们没？”
穆千屿故意沉着脸，“学习吧你们。”
见穆千屿不再配合，一个个十分不情愿“哦”了一会儿，但只安静了一下，接着又有人说话，“老师，问题还没回答完，想我······”
不同于其他人的急切，欧景在很慢，还神经病一样断句，“······们了没？”
最后一排这个突出的超龄“少年”，身高也突出，统一配备的高中课桌椅跟欧景在已经不太匹配，小屁孩体育生一样的体格，不过也符合常理，他19岁了。
课桌下空间可能也窄了，欧景在的腿大喇喇撇在一边，此刻面对穆千屿，他挑衅意味很浓，把腿伸老长，占据在过道里。
从讲台看下去，整间教室，他非常格格不入。
这种倒霉孩子，不止不知道边界为何物，还总想用一种足够成年的男人姿态来对待他并不打心底尊敬的女性。
穆千屿正眼看着欧景在，接着笑了一下，欧景在被她一笑，都忘记是自己先挑衅的了，也跟着她的笑，非常不吝啬回笑了一下。穆千屿这充满迷惑性的笑使欧景在放松了警惕，就在他以为会有什么不同的优待时，就听穆千屿说：“看到你们这些半大不大的孩子，我总是会想起那个烂梗，说有个美女在大街上看到个帅哥，觉得十分对审美就上去要微信，帅哥挺羞涩的，说，姐姐，我没有微信，然后他抬了一下手腕，我只有小天才电话手表，原来他还是个小学六年级的小学生。”
梗是烂，也老，不过穆千屿讲段子形神具备，动作演绎也很让人沉浸，烂大街的破段子也把班里都逗笑了，在全班哈哈大笑中，欧景在垮下来的黑脸十分引人注目，他嘴型明显冲着穆千屿骂了一句脏话。
穆千屿不与他计较，他就是个幼稚小鬼，情绪心情也收敛不住，穆千屿忽略欧景在要杀人的目光，环视一圈，“好了，都学习吧。”
“穆老师，穆老师！”
又来了，穆千屿叹气，“是早习课，不是穆千屿见面会。”
“就一个问题。”
“问。”
“我们下午拍毕业照，穆老师你来吗？”
穆千屿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正阴着，太阳好一会儿才会冒一下头，tຊ灰白的云挂在天边，穆千屿说：“叫我呗，还记得我办公室门往哪边开吗？”
“知道。”他们齐声。
需要背单词的小声背单词，要补试卷的补试卷，大家都低下了头做自己的事情。只有欧景在还跟个河豚似的，气鼓鼓瞪着穆千屿，穆千屿趁没人看她，鼓着腮帮子，然后拿手戳了一下，缓慢放掉气，回归正常，她手刚放下，欧景在突然站了起来，椅子都被他掀翻了，动静不小，引了半个班的注目。
他目的是达到了，双手插兜，抬高下巴，跟穆千屿说：“老师，我要去尿尿。”
穆千屿没说话手一挥，欧景在刚要觉得交锋胜利，只见她抬手看了下表，“才上课15分钟而已。”
欧景在又踹了一脚倒在一边的椅子，穆千屿低着头，笑意差点没收住。
看吧，把他当小孩，他生气，把他当大人逗，他也冒火，青春期的死小孩真是难缠。
欧景在新烫染的头发，微微红色的弧度，随便打理他都觉得好看，只是长得有点快，往下拉的长度都超过眼睛了，洗干净手他把头发往后捋了一把。
凌乱分割线下露出“少年”光洁的额头和眉眼，欧景在眉毛平直，眉骨略高一些，显得眼窝有点深，有与年龄不匹配的深邃感。
不止长相，年龄确实就是最大的啊，没人会叫他小屁孩，穆千屿那个女人叫过，她在那里找事，欧景在不用想就知道她肯定在心里吐槽自己，烦死了。
欧景在磨蹭了好一会儿才从厕所出去，走到走廊就看到站在外面的穆千屿，她旁边是邱琪。
欧景在眉头一皱，她又想干嘛啊？
十八九岁的问题就是道理都能懂，但是他们的横批又是“为什么要听你的”。
邱琪听了几句试探就明白了，“烦死了你们，杨老师之前已经找过我了，你们就爱先问东问西的，搞半天还绕不到重点，没开过房、没上过床，我知道我在上高中，我心里有数。”
“好好好！”穆千屿拉倒，这烂态度，“我没什么别的意思，你俩反正都成年了，真干什么也不犯法，我的意见是措施做好就行。”
穆千屿刚说完，邱琪的脸刷一下就红透了，她低下了头。
这反应比直接交流更让穆千屿放心。
欧景在晃悠到近处，“什么乱七八糟的？”
邱琪没有抬头，穆千屿更是放松了一点，很好，邱琪也没有求助和靠拢行为。
穆千屿瞥了一眼，“进去。”
欧景在就是反骨，“有什么我不能听的？什么措施？生理卫生课吗？”
穆千屿放慢语速，“针对某某学生上课15分钟就要上厕所，还一去就去10分钟这种恶劣的躲避学习的行为，是否应该采取点措施！”
切！马上都毕业了，还管我。
欧景在回到教室把椅子挪好，他坐直后透过窗户能看到穆千屿的侧脸，可惜没学过唇语，不知道她叽里咕噜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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