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会儿她仔细审视对方的脸，还真看不到医美的痕迹。“我真比你小，你还有57天到29岁，我还有58呢。”小鬼周呈宣的口吻有赢了的意味。这个人看过她的身份证，知道她生日不奇怪。麦姜姜只是诧异自己的同龄人怎么能保养到这种令人发指的程度。“反正不许叫姐。”“麦老师......你这太难搞了吧。”“怎么还老师起来了？”“在我们行业，对于第一次见面要表达尊敬的人，统一都喊老师的。”
今天一整天都周转于各种事物中，外加身边都是阳气满满的同事，麦姜姜很容易忘记自己身体里还有个鬼，毕竟没有物理上的感觉。
这会儿小鬼又蹦出来了，她再次意识到，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梦，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此刻，一人一鬼就站在下水井旁对愣，身边不时有行人擦肩而过，没有任何人朝这个鬼身上多看一眼。
因为在外人眼里，小鬼周呈宣根本就是个人，无论从视觉，还是几次身体接触到的触觉，甚至是嗅觉，麦姜姜闻出他身上有股淡淡的大西洋雪松气味，还有听觉，他出来以后说话的声音，无不显示这是一个再真实不过的人。
“我提醒你好几声‘小心’，你都没听见，我再不出来，你就掉下去了～”
一旁的下水井大剌tຊ剌的咧着嘴，麦姜姜也不好再责怪他。估计是上周暴雨，市卫工程给打开的，漏了盖上了，真是要人命。
“那什么～我要打车了，你是......怎么走？”
她是想问，你就这么着跟我上车，还是先回到我的身体里。
“可以的话，我也想透透气～”
小鬼周呈宣双手插兜，语调悠然，比这世上的人还要理所当然。
“随你便～”
麦姜姜打开滴滴，滴了一辆车，因为是闹市，接单的车辆就在700米开外，转眼就停在了面前。
麦姜姜先上了车，小鬼周呈宣跟在她的后头，二人并肩坐在后排。
一路上，当着司机的面麦姜姜也不敢跟他说话，怕哪句话没搂住，被司机当成神经病。
于是她就往左边的车窗靠了靠，偷偷打开备忘录，复习了一遍白天里记下的那些问题，打算等会儿到家了再好好问他。
小鬼周呈宣也很沉默，一路没跟她搭讪，只把头微微侧向右边窗户，看着飞速后退的霓虹灯牌，和形形色色的都市夜行人。
期间麦姜姜瞥了他一眼。
他正在以一个死人的视角，看这个繁华的城市么？
不，死人，都被安放在幽静的陵园，他们的灵魂，或者去往了另一个世界，或者重新洗涤干净，去往即将诞生的新生命。
他不是死人，他是不被接纳的孤魂，是不被承认的野鬼。
麦姜姜今日的一身休闲打扮，外加可爱黑框，成功让司机误解，坐在后座的是一对刚刚吵完架的小情侣。
若不是刚吵完架，怎么会都冷着脸，一句话都不肯说。
司机很贴心的，打开了电台情歌，调节车内气氛。
歌词飘进耳中，俗～
麦姜姜皱了皱眉，按灭手机屏幕，闭眼假寐。
进了家门后，麦姜姜想先洗个澡换掉身上沾满酒气的衣服，她和小鬼周呈宣面对面站在客厅沉默了两秒后，指着沙发命令，“你，坐在这儿不许动，不许回到我身体里，我不想闭着眼睛洗澡。”
小鬼周呈宣应了声“没问题”，立刻就坐到了沙发上，举起双手，像犯人遇到警察，“你放心洗，保证不动，保证不回去。”
麦姜姜一点也不放心，她又跑去指着冰箱上的监控器。
“一会儿我出来会检查的。”
刚才在车上她已经用手机摄像头验证过了，这个鬼是能够被摄录的。
她警告说，如果录像里他突然消失了，就是说话不算话。
饶是如此，麦姜姜还是以军事化的速度洗完了澡，她没有再穿平常那件由淘汰了的T恤转岗的睡衣，而是穿了一整套很正式的套装睡衣。
连头发也顾不上吹，带着浴帽，急忙拉了把椅子坐到小鬼周呈宣的对面。
四百度近视的她，由于想看清楚对方说话的面部神态，又摸出了黑框眼镜戴上。
她把手机放在腿上，一边瞄着小笔记，一边说，“我有几个问题，得先问问清楚。”
她整个人，此刻就像一个出浴cosplay的洋娃娃，有点滑稽。
小鬼周呈宣看看她，说了一句“好”。
“你说你是死了的周呈宣，虽然现在还没有相关新闻，但是我堂妹说你出车祸了，再加上你确实很多天没有公开露面，我暂时就当你说的是真的。”
麦姜姜补充了句，“就是说暂时当你是周呈宣。”
小鬼因身份被承认了，微微煽动睫毛，闪着星光。
“问之前，就昨天问过的问题，我再跟你确认一下。”
这个穿着冰激凌睡衣，戴着浴帽和黑框眼镜的女生认真起来，口吻像在开会，小鬼周呈宣笑了笑。
“你说我是你的第三个宿主，你没有机会更换宿主了，对吗？”
“对。”
“我可以理解为，就算是我拒绝做你的宿主也没有用，你可以自由进出我的身体，我没有阻拦的权力和能力。”
“呃......也没毛病，但话不能这么说~”
麦姜姜叹了一口气，打断他，“你之所以要留在我们这个世界，是因为你想证明给另一个世界，你已经死了，对吗？”
“对。”
“一旦证明了，你就会离开？”
“对。”
这个时候，麦姜姜还根本不曾设想过，无法证明的可能。
一个人是活着还是死了，怎么可能证明不了呢，就算封锁消息，能锁多久？一周，一个月？不可能更久了。
她接着问，“你进进出出的，会不会对宿主的身体健康造成影响，我以后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不会。”
小鬼周呈宣说的很笃定，麦姜姜很怀疑他为什么这么笃定。
但也只能这样了。
“行吧～你来了也有一个礼拜了，该看的不该看的，该听的不该听的，你都看了听了，应该知道，我是下周一的航班飞江城。”
“嗯，知道～”
“今天周四，你还有三天时间去证明你想证明的事情，如果证明不了，我可就走了。”
说到这里，麦姜姜意识到自己漏掉了一个重要问题。
这关乎于她要走了这件事对这小鬼有没有威胁。
于是她问，“你除了能自由进出宿主的身体，还有什么别的能力吗？超能力？像科幻电影里那样的？”
小鬼周呈宣摇了摇头。
呵～没用的鬼，麦姜姜失望又庆幸。
小鬼周呈宣说：“规定时间内出来，我就是个人，和你们没有任何区别，规定时间外出来，我就是个......逐渐湮灭的鬼，自寻死路。”
麦姜姜露出挑衅眼神，“这么说，我要是回了江城，你也得跟着我回去？你没有那种瞬移千里的超能力，跟我回了江城，你想做的事情就做不成了。”
小鬼周呈宣有些惊讶，似乎没有预料到对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捏住他的脉门。
他注视着她，沉默了好一会，“我的地理位置，确实掌握在你手上。你要回去，我也没办法。”
见对方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麦姜姜逐渐烦躁。
“周呈宣，我告诉你，我现在辞职了，无业，每一分钱都得花在刀刃上，飞江城的机票是折扣票，不能退，小一千块钱，所以周一我是无论如何都得走的，但是你不能跟我走。”
平常她父母在电话里总说「什么时候回家，能带个男朋友给我们瞧瞧就好啦。」
她没带男朋友也就算了，带个鬼是几个意思。
小鬼周呈宣突然有些颓靡，他懒懒的靠在沙发背上，缓缓地叹息。
麦姜姜起身命令道，“你起来，咱俩换换。”
沙发是她的，凭什么她坐硬邦邦的椅子。
麦姜姜一把将浴帽扯下来，胡乱抓了抓半干的头发。
许久，才听他说，“麦姜姜～”
她火又来了，“不许喊麦姜姜，我妈每次骂我，就这么喊。”
“麦麦～”
“不许喊我麦麦！”
“我听你同事都这么喊。”
“那是我同事，你跟我什么关系，凭什么喊我麦麦？”
“麦姐姐～”
“少来，你就是长的年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二十九了，凭什么叫我姐姐。”
麦姜姜之前跟谭小灿的吐槽也包括这一点，一个奔三的男明星，还老演这些校园纯爱题材，也怪好意思的，一点进取心都没有。
谭小灿当时立即替周呈宣辩驳了，说二十九怎么了，只看外表，和大学生有区别吗。
麦姜姜说，那肯定是医美的功劳啊。
可这会儿她仔细审视对方的脸，还真看不到医美的痕迹。
“我真比你小，你还有57天到29岁，我还有58呢。”
小鬼周呈宣的口吻有赢了的意味。
这个人看过她的身份证，知道她生日不奇怪。
麦姜姜只是诧异自己的同龄人怎么能保养到这种令人发指的程度。
“反正不许叫姐。”
“麦老师......你这太难搞了吧。”
“怎么还老师起来了？”
“在我们行业，对于第一次见面要表达尊敬的人，统一都喊老师的。”
麦姜姜不是娱乐行业的，她不懂，这听起来太别扭了。
“算了，还是叫麦姜姜吧。”
“......”
难搞就是，给了abcdef无数个选项后，对方还是选a。
小鬼周呈宣“哦”了一声，继续说，“麦姜姜，我每天就只有这六个小时能出来，基本等于什么都做不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
“这事儿，还是得宿主帮忙。”
“那你前两个宿主为什么不行？你不是说她们都挺喜欢你的？那不是帮起忙来更有积极性？”
“恰恰相反。”
周呈宣啧着嘴摇着头，跟麦姜姜讲了自己在前两个宿主的身体里遇到的困境。
第一个，太喜欢他了，每天白天不停的跟身体里的他搭讪，从早上说到晚上，一过了零点，就开始嚷着让他出来，像个永动机一样，他即使是个鬼，也是要休息的，实在是受不了这样，没撑过第二天就换了。
第二个宿主对他的兴趣倒是没有那么夸张，只是看过他几部剧，比较有好感，但是她胆子太小了，知道了他tຊ是鬼后就晕过去了，醒过来后就有些神神叨叨的，他怕再待下去害人家进精神病院，也离开了。
“那你离开了，她们岂不是......”
“时间短，她们还分别不出是幻觉还是现实。”
麦姜姜消化了一会，问他：“你怎么不找个男的，男的总不会喜欢你吧？男的也不至于吓晕过去吧？”
周呈宣一脸委屈，“我尝试过好几次，男性宿主的身体我进不去。”
“......”
“但是你不一样，我在电影院门口听到你吐槽我的演技，连名字都说不出来，那说明你根本不认识我，看了我的电影，还骂我，这就很完美。”
完美个屁！麦姜姜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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