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澄收回思绪，将桌上两张银票叠好，小心放到荷包里。他将右手抵住鼻子，嗅着那一丝似有若无的香气，过了一会才缓缓开口：“要多少银子给他多少，只要能搭上那位爷就行。银子若是不够，从经州那边铺子上调。”李贵遵命正待下去，梁澄又叫住了他：“老李，我想结识青竹巷方家的大公子方清泽，最好是机缘巧遇，你去安排一下。”“大爷，上回在狱中您不是和那位方公子有一面之缘吗？”李贵不解问道。梁澄轻嗤了一声：“隔得那么远，只怕他根本没留意到我。再说，那种场景只怕是方清泽一生之耻，我若想与他结交，怎好用这个开口。你去打听打听他的喜好，
梅如曼前日跟着母亲大王氏去青云观打醮，相看了工部侍郎家的嫡幼子。原本事情一切顺利，梅如曼也和那位小爷远远见了一面，两人皆双颊绯红，心中都有些满意。
谁料离开青云观的时候，丫鬟连翘递过来的帏帽上，不知怎么粘了一只硕大的千足虫，把梅如曼吓得大叫一声，将帏帽甩到了一旁的草丛里。
梅如曼自来最怕虫子，连看都看不得，被这只虫子一吓，顿时生出一股戾气，一巴掌拍在了连翘的脸上，厉声喝骂：“你作死啊！”
连翘半边脸马上红了起来，她赶忙跪在地上讨饶：“姑娘息怒，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奴婢检查过的，是干干净净的……”
大王氏赶紧过来，低声说了两句，揽着梅如曼上了马车。
今日工部侍郎那边回话，说是大师说家中小公子和属蛇的相冲，议亲之事作罢。
“曼儿，别急，娘让媒人在留意呢，会试刚过，等殿试结果一出来，京城又多了许多好儿郎。”大王氏心里也着急，只不好表现出来，温声安慰梅如曼。
“娘，你听说了吗，明哥哥又定亲了，还是五月底结亲。”梅如曼幽幽说着，眼里有些不甘心的怨恨。
大王氏不以为意：“那又如何，他定的是七品小官家的女儿，母亲还是商贾出身，跟你比可是差得远了。再说了，那姑娘是嫁过去冲喜的，有几个冲喜真有用的？最后还不是都做了寡妇。”
梅如曼不说话，沮丧地抱着胳膊：“自从和明哥哥取消了婚事，原先的小姐妹都不怎么搭理我了。婚事也一直不顺……”
“这京城里哪天没点新鲜事，时间长了大家就不记得了，等你再定下一门好婚事，她们还会上赶子和你说话的……”
大王氏安慰着女儿，自己眉头却始终紧锁着，也不知怎得，自从和叶家退了亲，家中事事不顺。梅允淮也因为这事跟她闹起了别扭，这些日子一直睡在前院书房里，她伏低做小好几回，都没让梅允淮脸色转回来。
梅如曼婚事遇阻的始作俑者梁澄，此刻正坐在绸缎庄后头的小院里，手里捏着两张方清宜给的银票，眼神晦暗不明。
原来林家帮方家是为了叶既明的婚事，听说他已经成了个活死人，可因为家里有权有势，纵是这样子也能定下方清宜这样的姑娘。
自己那点心思如今都成了笑话，幸好无人可知，便无人会笑。
“小五，过来!”梁澄一想到叶家是如何知道有方清宜这样一位好姑娘的，他就忍不住想要揍小五。
“大爷，您叫我？”
小五从外头跑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副膏药。他前几日奉命去跟踪一个人，险些露出行踪，躲藏的时候从高处摔下来，后腰青紫了一大片，这几日都在家贴着膏药休息。
粱澄原本想教训他一顿，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瞧着小五那一脸蠢样，再看看他手里的膏药，无奈的闭上了眼，随手挥了两下：“罢了，出去吧！”
梁澄在屋里转悠了两圈，他没想到叶、方两家动作这么快，眼看着就要成亲了。一想到方姑娘要嫁个这样的人，他心里的火实在难消，举起拳头朝着门框用力捶了一拳。
“轰”地一声，门框震动了一下，窸窸窣窣掉下一些泥浆碎块，细小的尘土弥散开，在光束里翻腾。
“大爷……”小五被这声音吓到，叫了一声就想进去看看，阿四一把拉住了他，比了个手势：“别去了，大爷自己安静一会就好了。”
小五不明就里：“这是怎么了？”
阿四恨铁不成钢,戳了戳他的额头：“你啊，笨死你算了！”
疼痛让粱澄清明了一些，他突然想到方清宜要嫁的是个将死之人，若是嫁过去叶既明就死了，她这样年轻，又没有孩子，根本就不用替他守着。
方家这样的门第，若是嫁姑娘自然看不上他，可若是二嫁，只要方姑娘同意了，这事就是板上钉钉了。到时候自己的事情应该也办的差不多了，他便可以带着她回经州，生儿育女，逍遥快活。
如此一想，梁澄心情好了些。
“大爷，前儿赵大过来递信，说是找到门路攀上睿亲王，只是银钱上需要的数目比较大。”李贵走进来，朝粱澄行了礼，将事情禀告主子。
梁澄收回思绪，将桌上两张银票叠好，小心放到荷包里。他将右手抵住鼻子，嗅着那一丝似有若无的香气，过了一会才缓缓开口：“要多少银子给他多少，只要能搭上那位爷就行。银子若是不够，从经州那边铺子上调。”
李贵遵命正待下去，梁澄又叫住了他：“老李，我想结识青竹巷方家的大公子方清泽，最好是机缘巧遇，你去安排一下。”
“大爷，上回在狱中您不是和那位方公子有一面之缘吗？”李贵不解问道。
梁澄轻嗤了一声：“隔得那么远，只怕他根本没留意到我。再说，那种场景只怕是方清泽一生之耻，我若想与他结交，怎好用这个开口。你去打听打听他的喜好，我自有用处。”
李贵不明白梁澄为何突然想要结识这位还名不见经传的方公子，正要开口询问，却见梁澄已经起身往后堂走去。
粱澄换了一身衣裳，从后门出去，上了马车往贡院方向去。今日是会试放榜的日子，经历了一次舞弊风波，第二次放榜只怕更加热闹。正想要去看一看，那位方家大爷此番的成绩如何。
五月十八，今年第二次会试放榜。贡院门口人山人海，许多士子或是士子身边的小厮家丁，早就堵在了贡院门口，不时有人喊叫一声”别挤了！”或是“哎呀，我的鞋！”
不一会，贡院大门开了，官差们推开拥挤的人群，大喊了一声：“都让开，不让开怎么贴榜！”
人群挪动了半日，才堪堪空出一块地方。几名执事官提着长榜出来，脚踩“登云梯”，将长榜贴在了贡院外头的墙上。
榜下众人皆屏声敛气，仔细寻找自己或是主子的名字。
半晌过后，人群中开始发出了各式各样的声音，有哀叹的，有哭嚎的，有惊喜大叫的，有喜极而泣的……人间百态，不过如此。
贡院对面的茶楼里，方明礼和方清泽端坐在茶桌两旁。方清宜在家备嫁，只有他们父子过来看榜。
方清泽并不紧张，他相信凭自己的才学肯定能上榜，不过是名次高低罢了。
因担心方清泽的脚伤，方明礼不许他过去看榜，派了个小厮阿达过去看看。
“大少爷，您中了！”阿达从人群中挤出来，扬着一张笑脸跑过来。
“第几名？”方明礼抑制着激动的心情，大声问道。
“正榜第六！”阿达大声说道，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好！好！好！”方明礼连说了三个“好”字，激动的胡子都抖动起来。他当年会试也不过是正榜第八十八名，儿子经历了这番大难，还能考第六名，怎么不让他自豪。
方清泽摸出一块银子递给阿达：“辛苦了，这是赏你的。”
他的脸上并无多少喜色，中榜而已，他要的远不止这些。
他能从舞弊案中全身而退，是林家出手，代价就是他的妹妹，这是他的一生之痛，这样的事，绝不能有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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