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儿脸上一阵烧得慌,这次算是领教了沈幼薇嘴上功夫的厉害。若说她从前只是绵里藏针的温吞打法,今日这一通怼可谓是字字见血,句句诛心,只把刀子往人的痛处上戳,哪儿痛戳哪儿。苏婉儿一双眼睛似着了火,恶狠狠瞪着沈幼薇,恨不得将她给生吃了。可忽地便转了神色,眼里汪起一泡泪水,娇滴滴地哭喊:“殿下,您瞧王妃。我们不过略劝了她几句,她便这样。如此以后我可不敢与她亲近了。”沈幼薇转头,便见那位燕王殿下戴着面具,坐着轮椅,从外面被擒风推了进来,大半张脸都隐在面具之下,看不清脸上有什么表情。
好说歹说将男人劝好,沈幼薇刚抓了个机会便想开溜,可腿还没迈出去,便一把被男人揪住了后脖颈。那斜飞的丹凤眼里满是警惕:“这是又想跑?”
“没有,绝对没有。”沈幼薇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急忙竖起三根手指发誓,“我连你的银票都收了,相当于收了礼金,哪还有退婚跑路的道理。你请放心吧,我不过是今天出门有事,所以才着急想走而已。”
“是吗?我怎么知道今儿之后,我是不是又得满城找你?”
这男人委实难缠得紧。沈幼薇无奈,只得将自己在将军街买的那处宅院说出来,只不过改动了一下,说成是自己在外租赁的房子。
姬越半信半疑地瞧着她,接着又问她急着去办什么事。
沈幼薇被他烦得头疼,只得说自己听了他的话,打算买几个人为自己看铺子。
姬越一听,竟要与她一同去相看。还好他的下属过来,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姬越脸色微变,这才放她离开。
老天爷!沈幼薇仰天长叹。
谁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男人若较真起来,可比女人难缠多了。子也有曰的不准的时候!
与张婆子约定的时间是彻底错过了,沈幼薇只得让忍冬再去另约时辰。今儿出门定是没看黄历,竟这么倒霉,迎面撞上那男人,还把自己的宅子地址给交代出去了,日后想必后患无穷啊!
沈幼薇心事沉沉,忍冬瞧她脸色不好看,也不敢多问。
二人一路回到将军街,先改头换面,才回了王府。
一回到王府,正堂里太王妃正襟危坐,板着个脸,苏婉儿坐在她的下手,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沈幼薇一看他们的模样,就知道又要找事了。眼下她正头疼得紧,心烦意乱地给他们随便行了个礼:“参见母妃。”
“王妃,你也太放肆了。”太王妃出声怒斥,“你在家里少调失教便罢了,如今既嫁做人妇,做了燕王正妻,就该知道夫为妻纲,凡事要以丈夫为主。谁准你成日里打扮得花红柳绿的往府外跑了?哪个正经女人丈夫在家不待在家里,反而成天去外头的?”
“嫁作人妇,就不许女子外出了?我身为当家主母,王爷正妃,外出打点店铺事务、查访庄园田地,不是寻常事吗?《女则》与《女训》上哪一条写了身为人妻就不能出门的?母妃指出来,儿媳必定改过。”
“再者说了,今日一早王爷便出府了,府里并无我夫君,故此我去外头找我夫君又有何错?若是我夫君不在,我还成日守着那院子,才叫人疑心呢,莫非院子里有什么美男子不成?”今日沈幼薇心情不好,懒得与他们虚与委蛇,直接开怼。最后一句美男子更是点在了太王妃的痛处上。
“放肆,谁教你这般与我说话的?婆母说话,儿媳妇在这顶嘴,这是哪里的道理?亏你还是大家小姐出身,白打了嘴巴,说出去让全天下的人看看,这就是你祝家教出的好女儿!”
“母妃慎言!我祝家儿郎个个血洒疆土,为大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圣上恩赐丹书铁券,上面印着‘满门忠烈’四字。我行事说话皆由父兄、母嫂教育而出。若是母妃觉得祝家女儿不好,觉得祝家不好,难道您的意思是圣上赐给我家的丹书铁券有误,是圣上看走了眼?”
“我不曾有这意思,你别血口喷人。”太王妃一听沈幼薇把圣上都搬出来了,连忙改口。要知道,污蔑国君那可是重罪,更何况他们本是前朝遗珠,在本朝本就谨小慎微,处处如履薄冰,若是被人趁机抓住了把柄,那还得了,动辄便是家门覆灭。
“那母妃是何意?我出门查访铺子究竟有何不妥?《女则》与《女训》究竟哪一条说了人妇出门是不守妇德的?儿媳才疏学浅,自幼诵读这两本书,也想不起来究竟出处在何地,还请母妃为儿媳指出来解惑。”
太王妃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连《女则》与《女训》只是囫囵看过一遍,这么多年早丢在脑后了,如今哪里还能想得起来。
“王妃好大的气势啊,对侧妃妾室们颐指气使也就罢了,如今竟敢逼问起婆母来了,这是何道理?难道《女则》与《女训》上写了儿媳可以不敬婆母吗?”苏婉儿见太王妃支持不住,便出言帮腔。
沈幼薇冷冷一眼扫过去,讥诮道:“昨日夜里书房一曲脱衣舞,没把苏侧妃冻着吗?今儿还有力气出门显摆说话?闺阁女子琴棋书画、箫管舞艺皆通是常事,可这脱衣舞,世所罕见!便是教坊的舞娘也是舞不出的,只有勾栏院里一双玉臂千人枕的花魁竞拍或可一见。不知妹妹这脱衣舞是从何处学的?莫非也是师从青楼?既如此,这等新鲜物件只跳给王爷一人看有何意思?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王爷不解风情,不如我邀了众位妹妹以及三十二位通房并府内所有丫鬟们一同来欣赏妹妹这脱衣舞姿,届时才不算白费了妹妹这番心思。”
苏婉儿脸上一阵烧得慌,这次算是领教了沈幼薇嘴上功夫的厉害。若说她从前只是绵里藏针的温吞打法,今日这一通怼可谓是字字见血,句句诛心,只把刀子往人的痛处上戳,哪儿痛戳哪儿。
苏婉儿一双眼睛似着了火,恶狠狠瞪着沈幼薇,恨不得将她给生吃了。可忽地便转了神色,眼里汪起一泡泪水,娇滴滴地哭喊:“殿下,您瞧王妃。我们不过略劝了她几句,她便这样。如此以后我可不敢与她亲近了。”
沈幼薇转头,便见那位燕王殿下戴着面具,坐着轮椅,从外面被擒风推了进来,大半张脸都隐在面具之下,看不清脸上有什么表情。
姬越望着苏婉儿,只说了一句:“去洗把脸。”
苏婉儿撅了撅嘴,不高兴地离开。
太王妃假装心口疼,捧着心口道:“越儿,您这正妃可真是厉害,日后连母妃在王府也不敢随意说话了。”
“母妃说的哪里话,您对儿子有再造之恩,有儿子在,没有人敢这样对您。”这话自是千依百顺的,可偏偏姬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也淡淡的,听上去总让人觉得他深不可测。
他偏头看向沈幼薇,只丢下一句:“跟我来书房。”便已由擒风推着离开。
麻烦。
沈幼薇心中有些不爽,总觉得身子十分疲乏。本想回自己院里好好休息,可是知道这一个两个的都不让她消停,叹了口气,只好跟上去。
书房里,下人都退下了,只有沈幼薇与姬越,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姬越背对着她,沈幼薇看着自己脚尖。两人许久都没有交流。
半晌,男人从一方木匣里抽出一张纸递给她。沈幼薇接过来时便愣住了。
姬越的声音听上去毫无波澜:“这是和离书,我已写好。你我本无情意,你拿着它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