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打算留下他?”“嗯,不留下他,再下一场雪,他就得冻死或者饿死。”“可他是逃户?”“明日进城问问薛大人,如今朝廷对逃户是个什么说法?”“小姐说的对。”“让田婶明日一早多摘些菜,我顺便给薛大人送节礼。”田强轻咳一声,“小姐,是不是寒酸了些?”“不寒酸,冬日里青菜可是稀罕东西。况且薛大人出身名门,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们不过一个大户农家,不能在送礼上攀比别家,更不能奢华。”
离过年还有一个半月,且节礼送到京城还需要不短的时日,所以,留给秦知薇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她要压榨出足够的豆油,还要设计出高档的礼品包装。
压榨豆油的工作交给了田强叔和田婶,经过多次实验,田强叔和田婶已经掌握好了火候,所以,每次出油率都在百分之十以上,再经过过滤和静置,成品豆油完全可以做到一斤豆出一两油,且颜色清彻透亮、黄中带红,馥郁着浓浓的豆香,只眼力所及就知是好东西。
而包装礼盒是秦知薇和杜惟锦一起完成的,容器是白瓷罐,用油纸和蜡封口,外包装是雕花木盒,中间用丝绸缝了绵絮填充,防止倾倒,木盒内盖还贴了说明书。说明书自然是杜惟锦写的,秦知薇的那一手字她自觉拿不出手。
“这么一番,嗯,包装下来,感觉这豆油着实不是凡品。”
“哈哈哈……”秦知薇得意起来,“娘亲,豆油本就不是凡品,是精品,是大豆的精华。”
“只是这包装比豆油还贵吧?”
“那倒是,不过这是礼品装,礼品装自然要投其所好,销售装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薇薇呀,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诚信,万不可过于浮华,而忽略本质。”
秦知薇抱住杜惟锦,“娘亲,您放心,女儿知道的。”不得不说,杜惟锦对“过度包装”的批判一针见血了,厉害呀!
杜惟锦揉了揉秦知薇的脑袋,“嗯,娘亲放心。”只要不对梁山郡王鬼迷心窍,她家薇薇做什么她都是放心的。
“娘亲要不要给舅舅送一些?”
“不用了吧?”
“送一些吧,我们也没有好的节礼,这豆油不是正好?”
“京城什么都不缺。”
“舅舅们不缺,但咱们不好不送。”
“好,听薇薇的,年前京里会给咱们送东西,让他们带回去就行。”
“好。”
母女俩正说着话,田阿婆轻轻推门进来,面上还有一些急色。
“怎么了?阿婆。”
田阿婆福了福身,“夫人,小姐,院外柴垛里发现了一个人,不像咱们本地的人。”
“嗯?逃犯吗?”
“也不像,看着是个本分的。”
秦知薇起身,“娘亲,我去看看。”
杜惟锦也起身,“还是去找村长吧?”
秦知薇又将杜惟锦按坐下去,“娘亲,您歇着,我去看看就好了。”
杜惟锦宠溺一笑,“好,你去吧。”
秦知薇来到西院门口,田强和宝来一里一外站着,齐齐盯着门口石墩子上倚着的一个人,他闭着眼睛,衣衫有些褴褛,身上都是草屑,脸上脏的看不出面容。
“小姐?”
“田强叔,就是这个人吗?”
“嗯。”
倚着的男人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白白净净的小丫头,立马局促的坐直了身体,他的眼中满是不自在,却没有慌乱,一看就不是逃犯。
秦知薇在他面前蹲下来,“你从哪来?”
男人舔了一下嘴唇,“关内。”
“关内?京畿道吗?”
“不,不是,关内道延州。”
“你为何来这里?”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兰州啊,金城县榆中乡东滩村。你是迷路了吗?你来投亲?”
男人连连摆手,“不,不是。”
“不是?那你是?”
男人一下子握紧了双手,眼中充满了戒备。
宝来赶紧挡在秦知薇身前。
秦知薇从宝来身后挪出来,“我是民,不是官,你没有必要防备我。你是逃户对吧?你为何要逃?”
男人抿紧嘴巴不吱声。
秦知薇继续诱惑道,“我家是大户,需要长工,你给我干活,我帮你交税,你怕什么?你听说过有人告自家长工是逃户的吗?”
男人嗫嚅了一下,悠悠的问,“可以买下我吗?”
“为何要把自己卖了?”
“地少人多,又不打仗,吃不饱饭,还不如卖身为奴呢。”
秦知薇惊讶不已,“延州都吃不饱饭了吗?可我们兰州没人种地啊!”
男人却惊喜不已,“那小娘子买下我吧,我来给您种地。”
“你家是军户吧?”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更恼自己说漏了嘴,不过看小娘子也不像坏人,索性坦白道,“嗯,我家是军户。”
难怪?关内道州州有折冲府,甚至不止一府,而作为军户不能随意迁出原址,所以,孩子越生越多,地就越来越少。打仗还好,多少有点战利品,立了战功,还有封赏,不打仗时,生活就凄惨了。
吐谷浑大战,听说陇右道的凉州、鄯州、河州都有出兵,战亡不少,要是从其他州县迁移一些军户过来作为补充该有多好啊!关内道和陇右道双双受益!
不过,秦知薇对此时的军事制度不甚了解,还是不要妄自揣测了,“你留下吧。”
男子欣喜若狂,就要磕下头去。
秦知薇连忙拉住他,“你别磕头啊,我只用你做长工。”
“啊?”
“做长工,你是自由的,等你挣了钱,还能荣归故里,多好啊。”
“荣归故里?”
“而且吧,我家小门小户,不需要太多奴仆。”
男子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哦。”
“包吃包住,还给工钱。”
男子并没有受到秦知薇的鼓动,情绪依然不高,“多谢小姐。”
秦知薇很无力,但她也不打算劝了,“你为何往北跑?一般逃户不是去河南或河北吗?”
“我们八个人一起逃的,他们都去河南了。”人多,卖不上好价钱。
“所以你反其道而行之?”秦知薇竖了一个大拇指,“聪明!”
男人挠挠后脑勺儿,憨憨一笑。
“你叫什么?”
“阿贵。”
“宝来,你带阿贵洗漱一下,安排他住下。”
“是,小姐。”
阿贵连连道谢。
宝来带着阿贵从东tຊ院前门进了前院,秦知薇和田强则穿过西院去后院。
“小姐打算留下他?”
“嗯,不留下他,再下一场雪,他就得冻死或者饿死。”
“可他是逃户?”
“明日进城问问薛大人,如今朝廷对逃户是个什么说法?”
“小姐说的对。”
“让田婶明日一早多摘些菜,我顺便给薛大人送节礼。”
田强轻咳一声,“小姐,是不是寒酸了些?”
“不寒酸,冬日里青菜可是稀罕东西。况且薛大人出身名门,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们不过一个大户农家,不能在送礼上攀比别家,更不能奢华。”
“是。”
“多套上两辆牛车,包装好的豆油也一并给薛大人送过去。”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