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说化成灰都认得他,可惜追的时候被他溜了。”“要不要我再回港城一趟,向警署报案。”“我已经拜托了那边的律师去办,也一直在那边调查,相信很快会有结果的。”她点点头:“事情别让嫲嫲知道。”“你放心,我妈都不知道这些事。”徐向景递给她一瓶矿泉水,和她车上常备的一样,以前在港城就成习惯了。“多谢。”她将资料重新封好,平静地说,“上次给你那张卡的钱花完了吗?”“还没,大明星出手就是阔。”
郭畅说话很有分寸,大概是那种能够拿捏好“刚认识的朋友”那种语气,接话递话,场子没冷下来。
刚说到陈涯下半年要去非洲看动物大迁徙,于旺就带着他们一直在等的人来了,从暗处走到网墙密密麻麻的光影里,穿着黑白棒球服的男人比于旺高出了半个头,手还放在口袋里,不紧不慢地跟身边的人并肩往前走。
等他走近了她才看清楚那张脸,非常的……少年气,应该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五官清朗俊秀,桃花眼在说话的时候看着对方的眼睛,非常腼腆地笑,修长的手梳了一把头发后收回了口袋。
两个人先往门口右边的人群里去了。
闻远洲突然从后面冒出来:“看傻了?一见钟情啊?”
“就是有点眼熟。”
郭畅接话:“据说他也是在首尔留学的,说不定你们真见过。”
“可能是吧。”她是随口敷衍的,哪有那么巧。
打球的时候,她看到那个叫“陶锐”的男孩子起跳扣篮的侧影,脑海里蓦然闯进来陆启昭在操场上打球的样子,结果场中休息的时候她就看到陆启昭打过来的几通未接视频通话,便避开了人群,去场外回拨语音过去。
响了几秒钟,接通的同时还有一声关门的响动,大概也是在避开什么人吧。
“你在外面?”陆启昭耳朵太灵了,“风挺大。”
“嗯,你在酒店?”
“嗯。”他长舒一口气,“京北比东京冷你少往外跑,明天我就回来了。”
“明天?我工作了。”
“广告?”
“给电影录个插曲。”她想起之前提过的,“是廖俊文的电影,你说他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了?”
他笑:“就不能是你凭实力应得的?毕竟你可是一解约就能让经纪公司股票跌停的人。”
“好汉不提当年勇,我在国内还不如颜俏好使。”
“廖俊文大概率是不知道的,听说他们两兄妹近几年因为孩子的事情不合。”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再跟你说一个。”
“你好八卦啊。”她用脚尖踢踢石子儿,“是什么啊?”
陆启昭揶揄地笑了一下,说:“你上次一起吃饭的那个主持人栗子,她是廖俊文隐婚的前妻,她两个儿子,一个是廖俊文的,一个是她前前夫的。”
“隐婚的事儿网上都没消息,你怎么知道的?”
“这圈子里就这么点事儿,你要想听,我找人给你说三天三夜。”
“说了我也不认识几个。”
“没事儿,下回想起来再跟你说。”
郭畅突然在身后叫她:“沈老师,等你呢?电话打完了吗?”
她转过身,回他:“等会儿。”
“我怎么听着声音像是男的?”
“是,而且还有很多个男的。”
“哦。”
“不跟你说了,你记得我的包,早点去。”
“没绿色的怎么办?”
她不爽:“必须要绿色。”
“我把头洗洗,给你染个绿的。”
“啧,”这是耐心告罄的表现,她踢了一脚,石子儿骨碌碌地滚进了花坛,“烦不烦?”
“那你说说跟谁在一块儿呢。”
“都没你帅。”
“想也难。”
“……你要点脸吧,挂了。”
最后一秒,比分定格在66比79,闻远洲的新车钥匙交到了于旺手里。
胜利方很得意:“你们那队就你打得最烂,就没投进去几个球吧?”
“你也没拿几分啊,说得跟你投篮多准似的,有本事直接solo投篮?”
两个人还吵的不可开交,又打算加点新的赌注。
刚才消耗了这么多体力,一停下来她就脱力了一般默默坐在场边猛地开了一瓶水灌下去,冷风吹过耳畔的声音里还能听见自己没有平复的心跳。
“你球打得不错。”
陶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身侧,在她转头的时候也同样低下头来看她,眼睛微眯,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撒了一片阴影,嘴角勾起来的时候,有脸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她脑子里冒出了廖佳薇曾经梦寐以求的三个字——“小奶狗”。
恍神也就那么一秒钟的事情,她拧紧瓶盖窝在手里:“你才是mvp。”
不是客气,确实于旺那队主要靠他得分,不然以陈涯的实力,直接能吊打他们了。
闻远洲和于旺又开始乒乒乓乓地拍球准备比投篮,大部分的人都围在了三分线后等着看他们的比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拿出手机一边录视频一边起哄,又开始闹起来。
“下注了下注了,五毛钱我赌我们旺哥赢。”
陶锐望了一眼那边的喧闹,并没有过去的打算:“你什么时候开始打球的?我很少在篮球场上看到女孩子。”
她真的顺着他的思路想了一下:“初中,初二吧。”
“那应该也没多久吧。”
这句话里似乎有奉承的意思,但是对方说得真诚。她垂下眼睛,没觉得多高兴,因为对“年轻”这个事儿并不觉得有多得意。
陶锐绕过长椅在她旁边坐下,保持正常的社交距离,“我初中的时候学校没有这些课,不像京北的学校这么丰富。”
她平视陶锐,话接得敷衍:“那也挺好的,至少期末没那么多考试。”
陶锐莫名地让她觉得有些奇怪的别扭感,像是每句话里都藏着她不明所以的深意。
她站起来,回头看一眼陈涯。后者接收到信号之后从离她三米远的位置走了过来,状似无意:“他们说去吃烤肉,去吗?”
“我控制体重,不去。”
“行,那送你回去?”
“我开车了。”
从篮球场相邻的林荫路直通校门口,他们慢悠悠地迈出校门的时候,刚停在这的一大片豪车已经被开走了好几辆,银灰色DBS旁边的黑色揽胜一直没发动,闻远洲便走了过去。
“怎么?不认路了啊?”
“不是,他说旁边这车牌眼熟。”
正好刚拿出钥匙解锁的沈南桑朝揽胜驾驶室看了一眼,和于旺对视上。
于旺显然有些惊讶,听她解释:“这车挺常见的。”
车说不上常见,这车牌是“QZ333”,就有点不一般了。
不过于旺当即也没深想下去,发动了车子:“我们先过去了,老地方见。”
陆陆续续几辆车开出去,她也自顾自地坐进了驾驶室,扬起下巴和闻远洲打了个招呼,踩下油门。
这秋天里出了一身汗,她不敢开窗吹风,默默一路来回了云顶府,洗了个澡倒头就睡。
——
第二天录音她饭也没能准点吃上,最后胃有点疼了,回去的车上吃了两颗药。老胡今天请假,换了一个平常负责安保的男人开车,不如老胡那么平稳,司瑜说话被急刹打断了两次。
“敲山震虎这招确实有效,我特地找了和她们那边比较熟的问,颜俏经纪人就找过来了,说这事情绝对是有误会。”
她撇嘴:“误会?”
“他们去查了这司机平时在外面欠了不少赌债tຊ,最近一次就还了一位债主五万块钱。”灵灵补充说,“问过他这钱从哪来的,他咬死了说是积蓄,毕竟也不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他不说,我们就没办法。”
“总能查到的,没有留下通话记录,那微信聊天记录呢?”
“都删了。”
司瑜说:“或许根本就没有别人,是颜俏故意演的呢?”
“这司机也没几个人认识,是她的话,她完全可以不声不响地给钱把人辞退了,当作无事发生,非要多此一举把水搅浑了?”
“那怎么办,现在已经打草惊蛇了。”
“司机欠了赌债,现在颜俏把他辞了,那他会不会再回去找那个雇主,让他们负责?”沈南桑看一眼手机上的信息,眉头皱了一下才继续说,“现在他不说,想的是对方或许还能给他一条退路,如果对方不肯负责这件事呢?狗咬狗,一定能咬出来。”
她正想得入神,突然车身一震——
“嘭!”
身体不受控制地扑向前,幸好安全带紧紧拉住了她重新倒在了座椅里。
司机手足无措:“这下雨天,车轮在地库打滑,我……”
她看着那辆熟悉的DBS默了两秒:“给人留个条子吧。”
“啊,好。”司机表情很痛苦,“蹭这一下,我几年白干。”
“没事,他应该买保险了。”司瑜一脸淡定,在沈南桑看向她的时候,平静地回视,“住过来这么久,和邻居见过吗?”
难道司瑜也知道了?
她没出声。
司瑜接着说:“你对面是我亲戚。”
“哦……”
看样子还不知道。
她目送黑色商务车离开,DBS旁边车位的那辆银灰色奥迪A8立刻亮起了车灯,闪了两下,驾驶室的人朝她招手。
沈南桑打开副驾车门,看到一个文件夹,屈膝拿了起来,行动迟缓地坐进车里。
徐向景奇怪地看着她:“怎么这么奇怪?”
“旧伤。”她的腰弯不了,所以没办法舒服地靠在座椅里,“有什么事非要见面说?”
“我刚从港城回来,我妈做的甘草柠檬带了点给你。顺便和你讲,有人在尖沙咀看到沈归了。”
受她委托,徐向景一直在替她调查当初卷走她爸爸遗产的小叔沈归的下落。
初三那年的暑假,沈书白送她回港城,没想到那次在机场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她还在享受假期,带廖佳薇逛海港城的时候,突然接到电话说沈书白出车祸了,情况危急。
沈南桑赶紧带着奶奶从港城去了京北。
就在飞机落地之前,沈书白停止了心跳。
那段日子里,沈南桑觉得很痛苦,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奶奶撑到沈书白的骨灰回港就病倒了,签了授权书让沈归负责处理沈书白的遗产。
结果沈归到大陆,从此人间蒸发,签证过了有效期也没有入境的记录。
沈书白的律师说,沈归已经把所有财产都转走了。
奶奶的心脏一直不太好,沈归事发,更加一病不起。
之前都是沈书白定期打钱回来,还被奶奶劝说给钱让沈归创业,每一次都血本无归,甚至还要让沈书白替弟弟还赌债,理由只有那一句“他会改的”。危重病房三天,沈书白留给居家保姆的生活费剩余就全部用完了,奶奶没有其他积蓄傍身,眼看就要被赶出医院了。
除了卷钱跑路的叔叔和生死未卜的奶奶,她已经没有其他的亲人,没人敢轻易借一笔这么大的钱给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子和生命垂危的老人。短时间内房子也卖不出去,拿不到现金,港城的医院是私立,拿钱治病没有通融可言。
就在她捧着一堆账单坐在医院门口一筹莫展的时候,被RQ的星探发现了,沈南桑立刻把自己曾经学过的乐器还有乐理都展示了一遍,对方对她也很满意,提出必须签约十年,才肯给她预支这一部分手术费。
她咬着牙在练习室拉筋的时候恨沈归,跟霸凌的前辈打架的时候也恨他,连做梦都是自己拿着刀在沈万归身上三刀六洞,醒来觉得一片灰暗。
现在他敢再出现,她就一定不会放过他。
“是之前跟他一起开什么翡翠店的小混混说的。”
她攥紧了手:“确定是他吗?”
“对方说化成灰都认得他,可惜追的时候被他溜了。”
“要不要我再回港城一趟,向警署报案。”
“我已经拜托了那边的律师去办,也一直在那边调查,相信很快会有结果的。”
她点点头:“事情别让嫲嫲知道。”
“你放心,我妈都不知道这些事。”徐向景递给她一瓶矿泉水,和她车上常备的一样,以前在港城就成习惯了。
“多谢。”她将资料重新封好,平静地说,“上次给你那张卡的钱花完了吗?”
“还没,大明星出手就是阔。”
“还是要靠徐大状咯。”她打开瓶盖喝了一口水,从嘴唇冰到了胃里,低温让她的理智逐渐恢复到身体里,“你不是说两件事?还有别的?”
“哦,就是听说了一点关于孟钰的消息,你之前不是问她吗?”
“嗯。”
“她……最近万邦服饰总部从南方迁移到京北,孟钰把自己的外甥女介绍给了万邦服饰的太子爷陶锋。”
掌心完全贴在冰冷的玻璃瓶身上,她不断用指腹拨动瓶口金属圈:“陶家很强?”
以前都没听说过。
“这就是不对的地方,有宏远的人脉,多得是比陶家更好的选择,一个南方来的服装企业,被宏远收购都嫌拉低平均营收,孟钰应该看不上才对。”
“或许她想利用别人,又不希望别人太强脱离掌控。”
徐向景存疑:“这样吗?”
“我不懂她,也不想懂。”
“我还没问,你之前怎么会突然问起孟钰的事情,她找过你?”
“嗯,打算让我嫁去陶家。”
徐向景愣住了,半晌骂了一句“没脸没皮”:“你别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