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苒语塞,想要辩解,怀里搀扶的tຊ明珠嬷嬷却不肯起来:“云姑娘,是我们的错……”谢麟安不听,拂袖而去。云苒气急,一路跟着,追去书房。屋内烧着地龙,温暖如春,谢麟安的脸色稍有好转,微微泛着红。他褪去斗篷,交与随身的侍卫,厚重的料子一下扫到案几上的画像。稀里哗啦,散落一地。云苒跑的急,一脚就踩中了礼部尚书嫡女王婉之的柿饼脸,留下黑漆漆的脚印。是她!早上就是王婉之,堂而皇之舞到自己面前,她还百思不得其解,心想礼部王尚书通晓明理,如何教出这样的贵女!
云苒抿了抿唇,垂眸点头。
她的确是想娘亲了。
十年前,她还是镇远将军之女,父亲云慕风是西南大营的统帅。但在击退狄族蛮夷时,打了败仗,尸骨无存。
母亲燕雪领着云家19名家将回京复命,夜宿城外凌波寺时,突遭山火,塔倒寺毁,无一幸免。
一夜之间,云家只剩下独留军营的小云苒。
皇上怜见将门遗孤,将她接回,交于宫中的淑贵妃收养。后因八字相合,淑贵妃又她送出宫,养在爱子宸王府中。
过去十年,云苒也是众星捧月,蜜罐子里长大。
皇上怜她,淑贵妃惜她,宸王更是护着她!
旁人都说谢麟安惯着她,往后定然要收做宸王妃,宠一辈子的。
幼时天真,云苒也嚷过好几年。
后来情窦初开,反而矜持了些,只待及笄之后,再表露心意。
可就在今日,有个碎嘴子的贵女跑来面前,胡言乱语,当众诋毁。
她说,云苒的父亲不是兵败,而是带着虎符通敌叛国,躲在狄族蛮夷不现身。而她母亲和家将们都是自刎谢罪。寺庙的火更不是山火,是圣上为了辟邪镇祟,才派人烧了个干净!
云苒是罪臣之女,骨子里流着肮脏的血!
皇上留她小命,为的是等云慕风出现时,用她来作交易的棋子!
云苒气不过,扇了对方一个大耳光,扭头就想出城。
凌波寺里立着云家满门的长生牌位。
她要去磕头,要去给母亲鸣冤。
谁曾想,刚出王府大门,就被一个坏心眼的马夫算计!
下了蒙汗药,做了不切实际的梦,尤其差点信了那贵女的嚼舌根,自怨自艾!
越想越恼,云苒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她筹措字眼,不知该不该将那人对云家的污蔑告诉谢麟安。
谢麟安虽是宫中宠妃的独子,却因体弱多病,不到8岁,就被恩赐亲王府,离宫索居。
他不理政务,日常也与朝中官员往来甚少,尤其是首辅裴家更视他为眼中钉。但凡大事政要,有人提及谢麟安,裴首辅总要参上一本。
当个闲散皇子,多活几年,才是谢麟安的立命之本。
朝中琐事,他恐怕也……不好插手。
思忖间,马车回到宸王府。
云苒心烦意乱,不敢拿糟心事烦谢麟安。
下月他将行冠礼,要安排的事务可不少。
“麟安阿兄,今日进宫请安,淑贵妃可喜欢苒儿绣的帕子?苒儿花了心思……”
她跟着谢麟安下马车,趁其不备,偷偷将戒尺夺下,扔到一旁,脸上笑嘻嘻地打着趣。
谢麟安没有阻止,放任由她去,还伸手扶了人一把。
云苒喜滋滋的。
可脚刚落地,她就吓了一跳。
宸王府中的百余奴仆,统统都俯首跪地,在冰天雪地里瑟瑟发抖。周围还站着一众带刀侍卫,森森白刃露了头,看着令人毛骨悚然。
云苒见一手带大谢麟安的明珠嬷嬷竟然也跪在其中,赶忙去扶,扭头又气又急:“麟安阿兄,明珠姑姑有腿疾,怎么能跪呢?”
谢麟安捂着帕子轻咳,眼神清冷地扫过庭院。
“这么多人,看不住你一个,不该罚吗?”
“我……”
云苒语塞,想要辩解,怀里搀扶的tຊ明珠嬷嬷却不肯起来:“云姑娘,是我们的错……”
谢麟安不听,拂袖而去。
云苒气急,一路跟着,追去书房。
屋内烧着地龙,温暖如春,谢麟安的脸色稍有好转,微微泛着红。
他褪去斗篷,交与随身的侍卫,厚重的料子一下扫到案几上的画像。
稀里哗啦,散落一地。
云苒跑的急,一脚就踩中了礼部尚书嫡女王婉之的柿饼脸,留下黑漆漆的脚印。
是她!
早上就是王婉之,堂而皇之舞到自己面前,她还百思不得其解,心想礼部王尚书通晓明理,如何教出这样的贵女!
怪不得……
原来是想趁着谢麟安及冠,偷偷送来选妃了。
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呢!
她没了父母荫庇。
这些贵女画册里……也没有她云苒的一份。
梦终究是一场梦。
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恐怕她都与眼前人……无缘。
云苒心灰意冷,扑通跪下:
“宸王殿下,云苒犯错认罚。您放过外头的人吧。”
谢麟安冷眸一凛:“你叫我什么?”
第 3章 云苒受得住!
书房木窗没有关严。
外头起了寒风,呼呼灌进来,将满地的贵女画像,吹得七零八落。
云苒盯着眼前的如花美眷,各式环肥燕瘦,心头酸涩。
这么快……
下月才堪堪及冠,就已经迫不及待要选宸王妃了!
人家太子还比你长一岁呢!
长幼尊卑,不该让让他?
云苒怄气,耳朵里只听见谢麟安问她喊什么,没有追究深意,随口又来:“宸王殿下!”
谢麟安听得清楚,定定看了云苒一会,侧头转向身旁侍卫道:“青柏,去外头马车把戒尺拿来!”
“哼!”
云苒咬着牙,鼻子冷哼,但腰背直挺挺的,一脸视死如归。
自幼养在宸王府,谢麟安虽护着她,但犯错依旧会罚,多是抄书,一页一页地抄,架子上有什么就抄什么。
那把戒尺只是摆设,用来威慑,扬起来十年,从未落下。
看来,今日是逃不过了。
青柏领命离开。
谢麟安缓步朝云苒走来,他的视线落在人的膝盖上,锦袄厚实又眼尖挑着打坐蒲团下跪,当真是不疼!
窸窸窣窣。
他踢到了地上的画张,停下脚步,长身而立。
云苒看着那鞋尖舍不得碰上王婉之的脸庞,心下是真的凉了。
赌气一般递出掌心。
谢麟安不言语。
“啪,啪——”
十指连心,手掌痛得发颤,都泛起了红。
云苒登时瞪大眼睛,涌上来的泪水藏也藏不住,扑簌簌往下落。
她难以置信,谢麟安竟是这般等不及,直接用手打了她!
左右手,两边各一下。
都没放过。
他当真选中王婉之了?
要选她当王妃?
所以见不得自己踩脏了人的脸?
还是说,他知道自己上午赏了王婉之一耳光,特意替人出气呢!
怪不得啊……
就说他怎么那么快,能从忘忧楼找到自己呢!
恐怕还是王婉之告的状,知道她跑出王府,往南边巷子走的!
相处多年,她怎么就不知道谢麟安还是个多情种!
平常惯会凶巴巴教她读书温书,连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会蹙起眉头。
如今,倒是替王婉之出头了!
幸亏,她把对谢麟安的心意藏着掖着。
这要是一早告诉了他,恐怕还成了他和王婉之闲聊的笑话!
痛得要死。
云苒也不缩手,依旧高举过头,眼泪也不去擦。
不就是打手心嘛!
来吧!
她不怕疼!
眼泪只是委屈,不是怕疼!
……
“殿下,戒尺拿来了。”
青柏拿着那黑不溜秋的玩意,大跨步迈进屋。
云苒的手始终没放下,脸蛋气鼓鼓,泪痕湿漉漉:
“殿下可以继续罚,云苒受得住!”
书房内,安静异常。
青柏只扫了一眼,见自家殿下和云苒姑娘的掌心都是红通通,心下一惊,脚又往回退了半步。
竟然……真的挨了打?!
他默默地将戒尺往身后藏,直接装死。
用力一折。
“咔嚓——”
里屋的两人都回眸看过来。
一个梨花带泪,哭的凄惨;一个黑眸冷凝,怒发冲冠。
青柏讪讪地举起戒尺,垂头领罪。
“属下手劲大,弄折了。”
“无妨!宸王殿下的戒尺多得很,我再去给他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