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如月板脸认真警告,皇帝是个酒囊饭袋,就是个废物。他裴恕可不一样!温知窈坐在床边突兀想笑,灵族世代从医,居住在黔林山中,过着自己安乐而避世的日子。是他们错误的把世间想的太美好了,以为所有人都如灵族人那般纯粹。士兵涌入灵族,她眼睁睁看着血流成河,母亲用性命抵住门,“跑啊窈窈,别回头,带着妹妹跑啊!”拽着大哭的妹妹,她们在山上狂奔,几天几日不敢合眼,以为终于逃出生天,却又落入牢房。
温知窈下意识一颤,去躲他的触碰,反应过来慌忙往他手边贴。
大眼睛怯怯的,像做了错事的小猫。
“凉。”
她糯声解释。
哦,小贵人嫌弃他手冷,冻着她了。
裴恕在温水中浸热了手,用手指舀起些水,蹭过她脸蛋,拇指摩挲去她脸上的泪痕。
“你是灵族人,先皇杀了你全族,你就这么上了陛下的床?”
心脏咚一声,男人嗓音甚至能算得上温和的诱哄。
旁人都说裴恕狠戾残暴,半疯魔的修罗。
可这几次他对她不坏,语调似乎迁就她年纪小,柔缓的像是哄人。
“窈窈只是个女子,想在宫中活着,谁人不依仗陛下。若我真想死,在牢里撞墙就一了百了了,我没有自戕的胆量。”
男人眼尾噙着些许笑,盯了她一瞬,“起来吧。”
温知窈有些熟悉的牵住他的手站起,被带出去。
一边何如月刚想上前,被人抽走手里澡巾。
她惊诧的垂下头,余光中偷瞥他仔细擦干怀里人,那双剥皮杀人的手打了个蝴蝶结。
“抖什么?”
屋里很冷,没有生碳。
她刚册封贵人,今晨就出这样的事,内务府估计都不打算准备她的东西了。
若是心善点,为她备件寿衣,都算是全了她的体面。
温知窈没实话说,想了个讨巧的,“在想,掌印像在整理我的遗容。这样的话,窈窈是不是能留全尸?”
这话没逗笑男人,他平淡的眼底丝毫无波澜,将她穿好衣服,转身离开。
温知窈这才腿一软,跌坐在床上。
刚刚她甚至怀疑,他会将她溺死在浴桶里。
“窈窈,他没对你怎样吧!”
“掌印,人……很好。”
温知窈清楚,她这样的小手段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不知道他是没有实质证据,还是高抬贵手放过了她。
“好人?”
何如月哈一声笑出来,“猪油蒙眼,裴恕竟成圣人了?温妹妹,他那双手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条亡魂。”
“他为先帝去母留子时,连婴孩都不放过,我亲眼所见。”
眼见她小脸一瞬白了,何如月不依不饶,“你可见过人被绑在树上活活晒死,被剥皮倒掉在城墙上的。陛下上位那夜,我又失了多少家人亲眷!”
裴恕亲自带兵,地狱爬出的恶鬼也不过如此,跪在地上仰望马背上的人。
那双冰冷的眼眸她此生难忘,脸颊边溅上血渍,薄唇开开合合索人性命。
没有传闻能形容,亲眼所见时那种畏惧。
“你别告诉我,你想........?他可不是你吃得下的,裴恕和陛下可不一样!”
何如月板脸认真警告,皇帝是个酒囊饭袋,就是个废物。
他裴恕可不一样!
温知窈坐在床边突兀想笑,灵族世代从医,居住在黔林山中,过着自己安乐而避世的日子。
是他们错误的把世间想的太美好了,以为所有人都如灵族人那般纯粹。
士兵涌入灵族,她眼睁睁看着血流成河,母亲用性命抵住门,“跑啊窈窈,别回头,带着妹妹跑啊!”
拽着大哭的妹妹,她们在山上狂奔,几天几日不敢合眼,以为终于逃出生天,却又落入牢房。
她死过一次,这一次她的赌注有且只能压在裴恕那。
这宫中裴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人比他更有权力。
母亲,跑是没用的,蚂蚁跑不过人脚。
“我要翻灵族的罪状,我要当年参与此事的所有人家宅永无宁日。我要尹家人死绝,要他们眼睁睁看着江山易主,我要这天下知晓尹家的罪恶!”
何如月一时间无言,温知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那妹妹答应我件事。”
何如月何尝不恨,成王败寇,生在皇家她早有这样的准备。
她以为自己或许下半生会成个平民,只是没想到等待他们的会是屠杀。
“你若事成,可能帮我杀了裴恕?”
彼此眼中相同的恨意燎原,温知窈略顿。
先帝临死前灭了灵族是因为没得到长生,与裴恕无关。
她和裴恕没要死要活的仇恨,但如果姐姐有,不过举手之劳。
“好。”
*
“跪下!”
祠堂里,裴恕走进去坐到另一侧,“父亲有话就说。”
“你,好啊,如今我是管不了堂堂掌印大人了!你说,陛下的身子怎么了,你就是这么护着陛下的!”
杯子啪的砸在地上,门外王德挠挠耳朵。
老爷又怪罪掌印了,又得跪祠堂。
先帝在世时,晚年昏聩。
不仅割让城池以躲战,还增加赋税,筹建极尽奢华的皇宫,幻想他能在那处复活。
掌印懒得管,大多随着去,太过分的插手一下。
老爷是日日夜夜与掌印过不去,妄想掌印能劝诫先帝以江山社稷为重,又不允许掌印插手过多。
这是尹家的江山,不是他裴恕的。
这是裴家人的宿命。
每个裴家人到了年岁后,最优秀的那一个会净身入宫,成为新的掌印。
辅佐皇帝,为最锋利的剑,为左膀右臂,为盾。
其余被派去战场,不死不归。
听说是几百年前,尹家先祖与裴家先祖一起谋天下,战场上尹家先祖救了裴家先祖。
等谋得皇位后,裴家先祖甘愿为臣,立下了此誓言。
一代又一代,裴家是皇室最忠诚的护卫,屹立不倒的围墙,赤忱的效忠于一代代尹家的帝王。
百年相传。
里头老爷又开始说教了,翻来覆去就这几句话,他耳朵都生茧子了。
皇帝愚蠢好色,掌印能怎么办,就差看着皇帝行房事了。
谁知道会出这种事,多半是皇帝自己喝多产生幻觉,要不就一个弱女奴,能掀起什么浪。
“绝后?”
中年男人像是一下衰老力尽,瘫坐在椅子上,“当初先帝晚年杀了太多皇子,才让尹殷这样的人继承了大统啊。”
才上位几日,又是戕害手足,又是弄出这种事。
裴恕抿了口茶水,“父亲放心,”
不管是裴家旁支谁的孩子,所有孩子都称呼上一辈的掌印为父亲。
“我不会让尹殷坐不稳皇位的。他坐不稳,还有别的尹家人。”
不会在他手里毁了的,别慌。
必要时,他会拨乱反正的。
混不吝的语气随意,中年男人气的甩起鞭子抽过去,“我自小培养你,你是我最看好的孩子,对你寄予厚望,望你能稳固江山,为黎明百姓造福。”
裴恕没躲,硬生受了下来。
一鞭子下去,胳膊处皮开肉绽,他手中的茶碗却都没抖一下。
不愧是上一辈最优者,即便人到暮年,鞭子用的还是很好。
培养?
是指杀了他亲生父母。命他们手足相残,最终出一人。
抬眸,裴恕扫过那一个个牌位,是啊,所有人都做的很好。
不管帝王如何,他们都跟狗一样,兢兢业业。
“你立刻去寻四皇子的下落,如果你做不好,我便换人入宫,这掌印的位置你也坐到头了!”
他就是这么被练出来的,哪有裴家人不担这个责任的!
“父亲老了,少打听宫中事。”
裴恕勾手,外头王德走进来躬身打开盒子,赫然是只人耳。
“混账!”
这是他安插在宫中的人。
清隽的背影脚步不停,走出去,阳光下蟒袍上的金丝线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