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老天爷像放开了天河的大闸,越下越大,那些地势低洼些的人家院落里,水已经积的没过了脚背,放眼望去,视线里就只剩下被瓢泼大雨紧紧裹住的天和地了。谢清池所站之地比正常平地低了些,此刻他一只脚站立的地方,脚下的黑靴已经被积水淹到了脚脖子处。谢清池上马的动作顿了顿,收回那只放在马蹬上的脚,轻拍了拍马屁股,而后扬声对那小兵说:“你先去告知守城官,叫他安排山城百姓往后方的汤山上撤离,再带一小队人去汤河河堤上守着,一旦水位越过警戒线,立马来报。”
城门上,守夜的士兵多点了几盏夜笼,虽有高高的城墙作为遮挡,这大雨却无孔不入,绵密的雨丝飒飒落在檐角高挂的灯笼上,把灯笼纸浇的透湿,反倒让里头的烛火更加清晰。男人坐在马上,身上的蓑衣被大雨浇的邦邦作响,眼看城门就在眼前,他扬鞭猛拍马屁股,黑马嘶鸣着卯足了劲儿奔跑,溅起半人高的水花。
守城小兵并未将城内的木栅栏收起,良驹打了个响鼻,被眼前高大的障碍物吓得急急扬蹄,后腿却没有跟上前腿,整个马身向前倾倒,眼看马上的男人就要被甩下去,却见他猛地勒住缰绳,而后飞身,一脚踏在马背上,最后稳稳落地,身上的蓑衣被雨砸的哗哗作响。
守城士兵从城楼上急急跑来将他拦下,“何人奔马?”
昏黄的烛火被风吹的轻轻颤抖,映着男人深邃冷硬的面庞,他掀开被大雨浸湿的斗篷,露出一张刀削似的脸,眼似尖刀般朝士兵身上扫去。
小兵看清他的脸后,气势顿消,身子朝后退了两步,躬的跟虾米似的,打着灯笼的手被雨水砸的发抖,弱弱道,“燕王......”
谢清池不欲在此耽误时间,黑马有了这片刻的喘息,已然恢复神采,他一脚踩在马蹬上,正欲上马,头顶的天却跟破了个口似的,雨水倾泻而下,将他还未拢起的斗篷砸的歪七扭八,紧接着,一道炸雷从头顶滚过,整个山城被照亮了一瞬。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老天爷像放开了天河的大闸,越下越大,那些地势低洼些的人家院落里,水已经积的没过了脚背,放眼望去,视线里就只剩下被瓢泼大雨紧紧裹住的天和地了。谢清池所站之地比正常平地低了些,此刻他一只脚站立的地方,脚下的黑靴已经被积水淹到了脚脖子处。
谢清池上马的动作顿了顿,收回那只放在马蹬上的脚,轻拍了拍马屁股,而后扬声对那小兵说:“你先去告知守城官,叫他安排山城百姓往后方的汤山上撤离,再带一小队人去汤河河堤上守着,一旦水位越过警戒线,立马来报。”
“是。”小兵不疑有他,手里的灯笼因着他急促的动作险些被闪灭,一人一灯很快消失在雨幕里。
山城因背靠汤山而得名,说起这汤山,大家都以为它是一座鸟不拉屎的石头山,但汤山不只是一座山,而是一群山,最高峰上常年积着厚厚的雪,并不是寸草不生,堪堪生了些不知名的植被,形似枯草,紧贴地面,干黄干黄的,远远看去就像一堆石头,给人一种寸草不生的错觉。
雪山上的积雪终年不化,从雪山深处延伸出一条小溪,那小溪便是军营中女帐旁边的那条小溪,这小溪还连着城里的汤河,但汤河已干涸多年,这些年从没见过里面有一滴水,空荡荡的河床上,斑驳的裂痕像老太太掉光了牙齿的牙床,咧着光秃秃的大嘴,可怖得很。
初时,小兵听到谢清池的命令心里还在犯嘀咕,那汤河都干了多少年了,就山城这个鬼地方,连河水都少的可怜,村民们生活用水要么打井,要么就去一些小溪边汲水,怎么可能因为一场大雨而发水灾,这话任山城里的任何一个人听了都不会信。
但燕王的命令他又不敢不从,于是就带了三五个人,漫不经心地往汤河边上而去,那些人听见他转述谢清池的话,脸上带着同他一样的神色,都不相信汤河会决堤,山城会发大水的事情。
这话听着就荒谬!就跟有人说沙漠会发洪水一样好笑。
但等他真的带着一小队人马赶到汤河边之后,眼前的景象却另他傻眼了。不只是他,与他同行的那些人同样傻眼了。
只见原本早就干枯的河床,眼下竟大水奔涌,像是从地面下破开了口子,水流争先恐后往外跑,远望犹如澎湃大河,水位暴涨,开始漫过之前的沙地,有些人家在沙地上种的庄稼,早就淹没在大水之下。
而大雨还在倾盆而下,丝毫没有要停的趋势。
汤河两岸并没有人居住,浅一些的田地早已一片汪洋。
小兵顿感不妙,连叫人在此地守着,他则举着灯笼前去禀告去了。
水汽蕴蕴中,姜渔靠在浴桶上,一头青丝被高高挽起,眼睛肿如核桃,眼泪竟似哭干了似的,还在抽噎着,珍珠在旁边温声道,“燕王日理万机,定是被军务绊住了抽不开身,夫人且耐心等等,说不定过一会儿就能收到信了。”
姜渔抽抽噎噎的没说话。
其实姜渔并不全是因为tຊ担心得不到谢清池的宠爱而伤心,更多的是自怜,之前一直在赶路,沿途恶劣的环境叫她根本没有心思顾及其他,能吃饱穿暖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昨夜有谢清池在身边,她心里全想着该如何应对他。
这会子就她自己,昨天又经历了那样的险境,虽然她一直没表现出恐惧,但心里总归是怕的,碍于谢清池在场,惧怕她全忍着,此刻脖子上传来的刺痛,又将她拉回了昨日的场景,浑身忍不住发起抖来。
虽然这一路珍珠等人都待她不错,但总归不是自己家里,她自小被家人娇宠着长大,从未离开爹娘身边。
此刻身处异国他乡,心里更忍不住泛酸。
也不知爹娘此刻在做什么,有没有想她,是不是也担心她此刻的处境,爹娘若知道她经历了昨日之事,怕早都跳起来将她抱在怀里喊囡囡,安抚她了。
可如今,自己只有孤身一人,爹娘远在千里之外。
思及此,姜渔的脸上又落下一行清泪。
珍珠的眼皮抖了抖,眼见青栀又要跟着抹泪,下午的那场景犹在眼前,赶紧将人支出去,只道:“那炉子上我还给夫人煨着莲子羹,夫人白天胃口不好,昨晚奴婢见夫人吃莲子羹吃的香,今儿又给煨了些。”
青栀闻言,将将沁出的泪水收回,边抹着帕子边越过那门槛往厨房去了,背影略有些憔悴。
一匹黑马停在了客栈前,隔着雨声姜渔依稀听见了胡嘉的声音,好像听胡嘉喊了声燕王,她脑中所有的情绪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一个念头。
谢清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