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石破天惊的一声之后,侯元基的右手被震得发麻。骏马受到惊吓,前蹄凌空。落地后,四蹄紊乱,在人群中前后左右突围。侯元基慌忙勒紧缰绳。“快停下!听到没有!本官命你停下!”陆晚音双手上挂着六七个包袱,腰带上也被妇人系了几个荷包。全是乡亲们质朴无华的好意。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侯元基吸引,没注意到她嘴唇频频翕张。随着她一声“起”,骏马直起身,前蹄在空中扑腾。又一声“甩”,骏马前蹄才着地,就剧烈甩动身子。
“三年前突厥屠村,若不是您及时赶到,我们这些难民早就不在人世了!老天无眼啊,竟让您这么好的人成这样了!”
“您是我们的再生父母,我们没本事,只能给您送些干粮和盘缠来,您可别嫌弃啊!”
解差前来驱赶,百姓眼疾手快地将提前准备好的包袱,一个劲往囚车里塞。
热情得险些让谢璟辞招架不住。
“不嫌弃不嫌弃,但谢某什么都不缺……”
他下意识要伸手推拒,就听到陆晚音发出一阵咳嗽声。
于是放下手,顺势向她发出求助。
“乡亲们也不容易,你赶紧来帮我劝劝他们。”
“再不容易也比您容易!您此去千里之外,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这些年我们都没能回报您,您让我们尽一点绵薄之力,也算是安安我们的心,可好?”
说话的大汉,知道陆晚音是可信之人,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将自己的包袱、水囊、钱袋子都一股脑塞给她。
其他乡亲有样学样。
能塞进囚车的东西就往囚车里塞,塞不进的,就给护在囚车周围的亲卫。
被晾到一旁的侯元基,像是被一盆冰水直接泼到脸上。
他可是正三品锦衣卫统领!
就算不认识他,也该认识他身上的飞鱼服吧?
他们对他视若无睹,却去把个废人捧上天?
好样的!
好样的!
侯元基深切感受到被一脚踩到泥地里的屈辱,纵马向囚车飞驰而去。
人未至,马鞭就已经抽向扑在囚车外的百姓。
马鞭划破空气的瞬间,谢璟辞怒而下令。
“动手!”
所有亲卫闻令,顷刻间将百姓护在身后。
他们虽肩扛木枷、脚锁铁链,但人人如山似塔,坚毅果决,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玄七腾空而起,再度迎面截下马鞭。
啪!
石破天惊的一声之后,侯元基的右手被震得发麻。
骏马受到惊吓,前蹄凌空。
落地后,四蹄紊乱,在人群中前后左右突围。
侯元基慌忙勒紧缰绳。
“快停下!听到没有!本官命你停下!”
陆晚音双手上挂着六七个包袱,腰带上也被妇人系了几个荷包。
全是乡亲们质朴无华的好意。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侯元基吸引,没注意到她嘴唇频频翕张。
随着她一声“起”,骏马直起身,前蹄在空中扑腾。
又一声“甩”,骏马前蹄才着地,就剧烈甩动身子。
侯元基被甩得七荤八素,五脏都要移位。
那马却没有安定下来的意思。
而在过程中,缰绳逐渐脱离他的掌控。
很快,侯元基就又被甩飞了。
“嘭”的一声肉体撞击地面的巨响后,紧接着是侯元基公鸭般的一声惨叫。
陆晚音记得前车之鉴,飞快报出一个“跑”字。
骏马便仰天长嘶,朝着来路奔驰而去。
目送这无辜的生灵离开,陆晚音收回视线。
就看到几个解差扶着侯元基,正往回走。
一日之内连摔两次,他那张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脸。
又一次染上了青紫交加的颜色。
侯元基望着骏马的方向骂骂咧咧,愣是把自己疼得龇牙咧嘴。
丑!
太丑了!
陆晚音侧头看向谢璟辞,打算洗洗眼睛。
剑眉星目,悬鼻薄唇。
哪怕是坐在囚车里,也自然流露出几分令人自惭形秽的矜贵优雅。
陆晚音正感叹,这造物主偏爱得如此明显。
就对上谢璟辞含笑的视线。
他的瞳仁是纯正透亮的黑色,笑吟吟望着她,无端端给人一种纵容感。
“干得好!”
他无声地做出如此嘴型。
陆晚音挑了挑眉。
被发现了呀。
无所谓的呢。
灵泉水都给他喝了,让他再知道她会驭兽又有何差别?
侯元基眼里淬了毒般,扫过形成包围圈的亲卫。
而后,视线越过他们,落到谢璟辞脸上。
侯元基几乎咬碎牙齿:“本官奉命前来,押送你们这等弑君篡位的罪臣,你们却对本官出手,是还想再造一次反吗?”
谢璟辞坐姿笔挺,语调从容不迫:“侯统领能代表皇上?”
普天之下,唯皇帝最尊。
谁敢冒言“代表”二字?
“不能!不敢!也从未想过!”
侯元基的毛都炸了:“谢璟辞,别想岔开话题,罚你们流放蛮荒是皇上的意思,你们眼下抗旨不尊……”
“那你还草菅人命呢,这么多人去告个御状,秉公守法的侯统领应该不反对吧?”
陆晚音的声音已经不知道第几次,从旁边幽幽地响起。
看似没说多少,却总能精准地捏住他的七寸。
侯元基现在最不想的,就是被人告御状。
无数双来自百姓的愤怒目光,或隐晦或赤裸,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知道。
他现在要么放弃往谢璟辞头上扣罪名。
要么将这数十个百姓都灭口了。
但是,为了掩盖个芝麻大的错,却要去犯下西瓜大的罪。
只要他脑子没坏掉,就不会做出这种蠢事来!
侯元基额头青筋暴起,直喘粗气。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忍下这口气的。
忽而侯元基嘴角一斜,阴狠下令:“把这些东西都给本官收走!”
之前是他想岔了。
离京前,皇帝已命他路上暗暗弄死谢璟辞。
他何必急于一时?
“官爷,您不能这样!”
“就只是一些吃的,也吃不了几顿,您行行好吧?”
百姓哀声向侯元基求放过。
他却不为所动,顶着张七彩馒头似的脸,得意地望着谢璟辞笑。
陆晚音攥紧了拳头。
谢璟辞面若冰霜:“收乡亲赠送的物品,不违反大晟律法。”
法无禁止即可为。
不过,侯元基扬起下巴:“本官乐意!本官爱看!”
陆晚音往囚车上靠,出言提醒:“一家铺子够你日进斗金的了,这点食物应该入不了你的眼吧?”
侯元基的笑僵在脸上。
刚才他气急败坏,竟忘了这件事。
月赚五千两的铺子,那是铺子吗?
那是铸钱院!
得罪谢璟辞和陆晚音,他的“铸钱院”要飞。
想要保住“铸钱院”,就不得不听令于他们。
这是什么惨绝人寰的选择?
叮!
恰在此时,不知是哪个百姓掉落一枚铜板。
那铜板本不起眼,但它径直往前滚。
骨碌碌。
从几个百姓胯下滚过,穿越了亲卫的包围圈。
最终滚到侯元基的皂靴前。
几乎被磨平了的铜板在地上晃啊晃,反射出微末的光,忽明忽暗的。
侯元基仿佛能听到铜板在碗中旋转的声音。
哐当哐当的。
是谁,施舍他?
侯元基目眦欲裂,杀人般的视线环顾一圈。
他们在嘲笑他!
笑他堂堂一天潢贵胄,竟为碎银几两,要屈尊于两个死囚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