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逐渐沉入海底,黎若茗却一秒比一秒冷静自如,她向来很会忍痛,也擅长一刀致命。所以,黎若茗只是说:“我拿了钱,当然就要和你分手。”她做作地笑起来,语调是刻意的上扬和娇俏,搭在栏杆上的手也一摆一摆的。“拿了钱?”沈司聿的语速突然变快,明显是气急了,“你别告诉我,你就这么鼠目寸光?捞一笔就走,还是留在我身边,哪种方式的投资价值大,你不会不明白。”他冷笑着,紧紧攥着手中那个首饰盒,青筋随着怒气起起伏伏,还是突出。
黎若茗的目光落在那张卡上,恍惚失神。
收回手之后,宋芷还在接着说,语气平淡,却不容反驳:“年龄,家庭背景,性格,都不合适。这一点,想必你比我更清楚。既然都要结束,为什么要等到一段感情被毁到面目全非的地步才分开呢?早点离开,也能带给彼此少一点的伤痛。”
她抬起眼,又漾出点笑意,缓和了语气:“听说你还是个学生,卡里的钱可以用去留学,买房,或者其他的事情。只要你答应和沈司聿分手,这张卡就属于你。”
黎若茗:“……”
这话题转的实在有点快,黎若茗有点无法接受。
她要和沈司聿分手吗?
犹疑之际,黎若茗又听到宋芷说:“其实,你应该很清楚,你们的这段感情是不会有结果的。既然结局都一样,为什么不趁着彼此还没陷得太深,及时抽身呢?知道司聿和你在一起之后,我是很开心的,但我更不想看到他因此而受伤。”
不会有结果?
黎若茗心头一颤,嘴唇动了动,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您为什么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不会有结果?”
“那该问你吧。”宋芷盯着她看,似笑非笑,“所以,我才会选择让你提出分手,而不是他。”
那样的眼神,似曾相识,黎若茗仿佛也从沈司聿的身上看见过。
黎若茗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下,但她已经分不出心力去管自己手心的汗。黎若茗抿了抿唇,她不敢再去追问,她怕对方直接道破自己的心思,届时只会更让自己更加难堪。
黎若茗垂下眼,不再去看那张卡,她低声道,带着点恳求:“我能再想想吗?”
直到想出一种更为恰当的方式,找到一个最适合的时机,再去和沈司聿说明一切,而不是狼狈地离开,被迫让他发现自己的丑陋。
低下头的黎若茗没能看见宋芷一瞬暗下来的眼。
此时此刻,她的心情一点也不比黎若茗好。
气氛凝滞住,对黎若茗来说,连沉默也成了一种凌迟。
半晌,一张卡忽然被递到她眼前,被宋芷以一种强硬的方式塞入她掌心。
黎若茗没有抬头,只能听着她淡漠落下的话语——
“不用再想了,你其实已经给出了答案。这个假期结束前,我希望你已经和他分手了。”
渐行渐远。
一声门响,是她走了。
黎若茗缓缓抬起头,忽觉胸闷气短,她无力地靠在沙发上,看着手里捏住的那张卡,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
是啊,反正都会结束。
在这里停下,又有什么区别呢?
别把自己弄得太狼狈,也别再陷进去了。
黎若茗死死地咬住唇,任由眼泪盈满眼眶,打湿自己的脸颊。
哭完之后,黎若茗又一抹脸,就继续回去收拾行李。看着收拾到一半的东西,黎若茗忽而又忍不住开始感叹自己的未卜先知。
东西不算多,认真收拾起来其实不久。
不一会儿,黎若茗就整理好,带着那些东西,还有那张卡,走了。
到了寝室,黎若茗才将那些东西放回原位,就与刚开门回来的李依许迎面撞上。
“……你怎么回来了?”李依许拧紧眉头,站在原地,直tຊ愣愣地问她。
黎若茗只平静地反问道:“怎么?我不能回来吗?”
李依许不说话了,她沉默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两个人又恢复到从前那种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手机里还有沈司聿发来的消息,黎若茗却没了回复的热情。
过两天沈司聿才回来,黎若茗并不想要在他谈事情的时候去说分手,这样对他不好。于是,黎若茗只能很敷衍地回了几句话,还有一个表情包,就算了事。
按灭手机,黎若茗的心中还堵着一口气。
她无法控制思绪的蔓延,只能站起身,将那张卡放入装着蓝宝石项链的盒子中,然后一同锁在柜子深处。
年后不久,沈明舒就要开学。和沈司聿分手之后,黎若茗也只能避开她,以免又碰见沈司聿。
虽说高三最后的一个学期,沈明舒可以抽出来,用于上课的时间少之又少,但对着沈明舒,黎若茗又不免生出一点愧疚。
正好这几天没事,黎若茗便将先前的学习资料整理分类好,发给沈明舒。
短暂的沉默过后,沈明舒发了个小猫加油的表情包,便说:“我会好好看的^_^,谢谢小黎老师~”
如此一来,黎若茗挂心的事情又少了一件。
她查了下剩下的银行卡余额,沈明舒之前给她的家教费还剩了一点,但要是用到毕业,明显是不可能的。黎若茗只能继续去寻找别的工作,毕竟她不仅要负责自己的衣食住行,还要面对时不时来自赵肃的骚扰。
要是想继续留在湖城,黎若茗只能这样做。
但要是离开湖城呢?
黎若茗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眼神逐渐聚焦,凝在那柜子上。
有一张卡静静地躺在那里。
还有一条项链。
如果她要走,这些钱会是最好的资金。
要拿吗?
黎若茗不停地问自己,钱本就是她接近沈司聿的第一目的,但她要是拿了钱和沈司聿分手,他们之间就真的再无可能了。
爱慕虚荣,拜金女,为了钱,没有真心。
或许到时候,沈司聿会这样毫不留情地评价她,并将他们之间的这段感情视为他完美人生中的一个污点吧。
黎若茗慢慢弯下腰,半蹲着,捂住脸,将所有思绪放空。直到双腿彻底酸麻,她才撑着柜子,一点点站起来。
然后打开那扇门。
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再也合不上。
*
三天后。
当沈司聿打来电话的时候,黎若茗竟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面不改色地拿着手机,走到阳台,按下接听键。
沈司聿的声音传了过来,听不出喜怒:“你在哪里?”
“……在家。”
“这么快就搬走?”沈司聿低低地笑了一声,把玩着手上的首饰盒,“给你带了礼物,什么时候来拿?”
礼物?
只短短几个字,黎若茗的心顿时又酸又涩。
风抚过脸,黎若茗分了几秒给呼吸,才作出应对:“给明舒吧,我不需要了。”
在沈司聿问出声之前,黎若茗继续说着:“沈司聿,我们分手吧,对不起。”
一瞬间,风似乎都停止了,黎若茗的耳边只剩下对面的呼吸声。
似远似近,让人心悸。
沉默下,黎若茗又尝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
过了很久,黎若茗才又听到了沈司聿的声音,他紧绷着,一定很生气,咬字很重:“……别开玩笑。”
黎若茗靠在栏杆上,目光没有聚点,楼下偶有人走过,她也只是投去轻飘飘的一眼。指尖就悬在空中,被风吹得麻木。
黎若茗听到自己的心在哭泣,但她依旧冷酷无比:“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们分开吧。”
“……为什么?”
沈司聿的声音放的很轻,并不求一个答案,反而像是在给黎若茗改口的机会。
心逐渐沉入海底,黎若茗却一秒比一秒冷静自如,她向来很会忍痛,也擅长一刀致命。
所以,黎若茗只是说:“我拿了钱,当然就要和你分手。”
她做作地笑起来,语调是刻意的上扬和娇俏,搭在栏杆上的手也一摆一摆的。
“拿了钱?”沈司聿的语速突然变快,明显是气急了,“你别告诉我,你就这么鼠目寸光?捞一笔就走,还是留在我身边,哪种方式的投资价值大,你不会不明白。”
他冷笑着,紧紧攥着手中那个首饰盒,青筋随着怒气起起伏伏,还是突出。
沈司聿还是沈司聿,在谈判上永远让黎若茗哑口无言的人。
寥寥数字,他就轻轻松松地戳中了黎若茗的痛点。
是啊。
她怎么会不懂?
可是,最后她还是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
黎若茗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害怕,或许是惶恐,或许是自卑,或许是她所有的消极情绪都在作祟,抑或是宋芷照出了她心里的阴暗面。
让她无所遁形。
她来不及想,也不愿意再想,就恼羞成怒地朝着对面喊:“我就是鼠目寸光,井底之蛙,不堪到极致的一个人。所以,你最好别继续纠缠我,不然你也会变得像我一样,愚笨至极,让所有人都看不起!”
挂断电话的那一瞬,迟滞的痛觉终于袭来,伴随着那流血的伤口,一点点地钻入腐烂的心。
黎若茗手攀着栏杆,转过身,无力地蹲了下来。
眼泪早已倾泻而出,淡淡的咸味在舌尖化开,黎若茗却尝到了一种更发苦的涩味。
她原以为自己在做出选择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没想到,沈司聿的两言三语就能轻易地将她的心理防线击溃。
她退无可退。
李依许还在寝室内,黎若茗却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不管不顾地哭了出来。
眼泪风干之后,只剩下灼人的红痕,还有沙哑的喉咙。
或许会有人听到她的哭声,但又会有谁在乎呢?
寒风之中,黎若茗默默地抱紧自己,蜷缩在一个小角落,任由泪水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