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算再傻也看出来主仆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了。不动声色地将水倒好,分了一杯放置在她面前,微微一笑:“我姓柳,名文舒,你可以叫我柳小姐,或者直接唤我的名字,至于林夫……这个称呼怕是有点不太方便了。”“我知道你,你要和林少爷离婚了对吗。”说到这里,她稍稍平缓了一下脸色,“我叫何玉莲,随你怎么叫都行。”说完,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就是知道你和林少爷要离婚了,所以才来找你绣嫁衣的。”正常来说,婚礼都要讲究一个吉利,新人身上穿戴的物件,极少会让寡妇或者弃妇办理,而这位何小姐却指名要让我来负责,可想而知,她对这个婚礼
回到家,我和吴诗雨简单说了自己想要帮人绣东西,赚点钱的事情。
吴诗雨听了,很支持我。
表示我可以直接把人请到家里来,如果有需要的工具,只管说,她都帮我配齐。
只不过,听说绣这些东西很耗费心神,她还是有点不太放心我的身体,于是找了个时间带我去了拜访了一位,据说是在西洋留学过的洋大夫。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洋大夫,本来心里还有点忐忑,以为会是个留着胡茬的中年男人,却没想到,到了医院后来给我检查的,会是一位姑娘,并且看着还很年轻。
我从未见过女大夫,更别说是留洋回来的,因此忍不住频频看向她。
她对待病人很有耐心,并且技术也很娴熟,举手抬足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让人很是安心。
她抽了我的一些血,又让我测了几个项目后,告诉我过几日再来取结果。
我点点头,走出医院好远,脑子里还是她忙碌的身影。
吴诗雨见我心不在焉,以为我又不舒服了,一下子紧张起来,紧紧扶着我,关切道:“怎么了?”
“我没事,我只是……我只是从来没见过女大夫,有些意外。”我有些不好意思,“她看起来好厉害,还留过洋,我从没见过她这样厉害的姑娘,所以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一下。”
“就这个啊。”吴诗雨没忍住笑了,“我看你刚刚一脸深沉的模样,还以为你在想什么呢。”
“我只是有点羡慕她。”
“羡慕她什么?我看你就是被林业那家伙影响了,才会觉得自己不好。”吴诗雨拉着我,指着街上来来往往奔走的人道:“你看他们,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你猜他们当中有几个能读书识字?有一门可以讨生活的手艺?”
“你能认字,会算数,现在还能靠着刺绣过日子,你已经比他们大多数人都强了。”
吴诗雨说着叹了口气,她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正色道:“小柳儿,你不比任何人差,如果一定要说差在哪儿,大概就是你的这个心没立起来。”
“只要咱们自己的心立起来了,很多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关关难过关关过,只要不死,问题总能解决的,况且你还有我这个好姐妹兜底呢。”
说完,她伸出手,用力地抱住我。
我心里酸酸的,下定决心这次一定会好好的生活。
我和那位需要定制嫁衣的姑娘,约在了家里见面。
她看着年纪比我要小上几岁,眉目间还充斥着稚气,一进门便自顾自找了一个椅子坐下,然后仰头看着我。
跟在她身后的丫鬟拉了拉她的胳膊,没拉动,只好有些歉意地朝我笑了笑,说:“林夫人不好意思,我家小姐许是累了,您别见怪。”
我倒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正准备给他们倒些茶水,就见坐在椅子上的姑娘翻了个白眼,鼻子一皱,没好气地开口道:“别听她说的,我这一路是被绑上车带过来的,再累能累到哪里去,我就是想坐坐,椅子不就是用来给人坐的吗。”
绑过来的?
我就算再傻也看出来主仆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了。
不动声色地将水倒好,分了一杯放置在她面前,微微一笑:“我姓柳,名文舒,你可以叫我柳小姐,或者直接唤我的名字,至于林夫……这个称呼怕是有点不太方便了。”
“我知道你,你要和林少爷离婚了对吗。”说到这里,她稍稍平缓了一下脸色,“我叫何玉莲,随你怎么叫都行。”
说完,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就是知道你和林少爷要离婚了,所以才来找你绣嫁衣的。”
正常来说,婚礼都要讲究一个吉利,新人身上穿戴的物件,极少会让寡妇或者弃妇办理,而这位何小姐却指名要让我来负责,可想而知,她对这个婚礼不太满意。
“我和林少爷,还没有真正离婚。”
“我知道,但如果你真的离了,我也找不了你帮我绣嫁衣,他们不会答应的。”何玉莲说着突然伸出自己的手臂,将衣袖拉起。
站在她身后的丫鬟惊呼一声小姐,就想要上前阻拦,但却被我拦住了。
我神色凝重地看着她手腕上一道一道红色的疤痕,喉咙有些干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何玉莲倒是面色平淡,她将手臂重新盖上,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不想嫁人,可不管我怎么反抗,哪怕是死,他们也要在我咽下最后一口气前,把我送到那男人家里。”
“我不愿意制嫁衣,他们就要找人替我绣,我不愿意学习嫁人的规矩,他们就把我关在屋子里,我每天只能从门缝里,看见一点点光。”
“我没有办法了,所以我说,我可以嫁,但是我要自己选给我绣嫁衣的人,我知道你和林少爷要离婚,所以我找到了你。”
“我不需要一个美满的婚姻,因为它就不可能美满。所以我祈祷,祈祷它不美满……或许等我再长大一点,我就有能力和你一样,选一个自己想要的结果。”
我掐了掐自己的手腕,才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没有那么颤抖。
“你想要让我绣一件什么样的衣服呢。”
“随便吧。”何玉莲眼里没一点光,她坐在椅子上,像是一朵快枯萎的花,“随便你绣点什么,反正我穿什么都一样,如果一定要提点要求,那就少一点祝人婚姻幸福的图案吧,看着太恶心了。”
我看着她那张稚气的脸,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发现这个时候不论说什么,都是徒劳。
我帮不了她,没人能够帮她。
她是一个,我是一个,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姑娘被家庭和婚姻捆绑,然后在煎熬和痛苦中磨灭自己的意识,成为他们眼中良顺娴淑的好妻子,好女儿呢?
我不知道。
但隐约中,我能感觉到,那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原本以为,这笔单子会是我迈向新生活的第一步。
可现在,我好像依旧没有走出。
何玉莲放下嫁衣后离开了,背影很决绝,像是走上一条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