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垃圾呼啸而过。季浩然搓搓手,勉强笑了笑,太难看,太狼狈,自己都觉得不像样,于是仓惶低下头,明明是一八七的大男孩却偏偏像个小女生似的小声问道:“为什么一定得是江燃?”白栀反问他:“为什么一定得是我?”感情的事勉强不来。答案谁都心知肚明。季浩然闷着头,“那不坐单车了,就让我……送你回家,我们一起走,万一你遇到臭流氓就糟糕了,如果不是我非叫你帮忙,你也不用忙到这个点……”
白栀以前从不看他。
虽然是一个班的,但是比陌生人还陌生,他只能靠故意碰掉笔袋、拿走课本、揪她头发来博取注意。
尽管如此讨嫌。
他自己都觉得恶劣、卑鄙,白栀还是无动于衷。
她根本不想搭理他,她的眼中从来没有他,突然一夕之间就全是他了。美梦成真,多好,多棒,美妙得叫他午夜梦回只剩胆寒。
如果只是逢场作戏。
如果只是寂寞无聊。
如果只是找个钱袋。
如果只是突来兴致。
如果只是玩玩,不要找他玩。
“想撕开我的胸膛看个明白就先交出你的心,白栀,老子跟谁都能玩,唯独你不行。”
江燃撂下这句话,走了。
雪下得越来越大,大得铺天盖地,大得淹没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白栀把泪憋回去。
漫无目的走在寒冷潦草的街道,走了一圈又一圈,像动物园憋出刻板行为的动物,然后在一声刺耳的喇叭声和司机的叫骂中骤然惊醒,慢慢归家。
白栀克制不住想打听顾轻轻,可是又怕知道了一切,叫她无地自容。
万一真像白露说的。
她的眼睛长得很像顾轻轻。
她不过是江燃找来的替身。
他做了那么多,毁容、殒命,在烈火里烧了两次,不过是因为在她身上看到了顾轻轻的影子。
她以为他用情至深。
其实不过是为顾轻轻用情至深。
白栀……不敢想下去了。
天好冷。
真的好冷。
……
两人是同桌。
江燃照旧我行我素,像是什么也没发生,白栀却变得缄默,不再总想看他,不再偷握他的手指,不再闻他身上令人沉醉的雨和火的味道。
他偶尔会盯她。
但更多时候趴着睡觉。
两人之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再过不久,也许会窒息,然后死亡如蔓草覆盖。
……
冬季运动会开幕,高三年级需要抽几个人出一个节目,季浩然找到白栀,问她愿不愿意。大家没精力排舞蹈,就想搞个合唱糊弄过去,听说白栀以前学音乐,还拿过奖,年级学生会的人就找到季浩然,让他来说。
“为什么学生会的人不直接问我?”
白栀按住自动铅笔头,插入铅芯。
季浩然低声道:“你跟江燃的事全年级都知道了……谁敢跟你说话啊?”
特别是男生。
除了心大的季浩然,眼高于顶的陈辰…tຊ…其他人恨不得绕着白栀走。江燃的脾气,稍微有点不爽可是会动手的,大部分人还没活腻。
白栀默了默,说道:“我学的不是声乐,是钢琴。”
“能排合唱不?”
“能倒是能,不过……”
“那就行了……学生会的人说只要不走调闹笑话就行。”
不等白栀拒绝,季浩然就跑了,学生会的人还在教室门口等着回话。
真是赶鸭子上架。
绝了。
合唱练习只能在课余时间进行,好多人都不乐意参加,全是各个班临时抓来的壮丁。
白栀听了听,真的是应了白居易那句古诗,呕哑嘲哳难为听,锯木的锯木,拉风箱的拉风箱,拉两头驴来都不一定能有这么出类拔萃的效果。
为了能让合唱在调上,白栀课余都泡在走廊排练。
临近运动会,晚自习结束后还要耽搁半小时加练,好在大家熟悉后都挺配合。
这晚结束已经十一点。
白栀背包下楼。
公交已经停运,白永刚这会儿应该也不会开车来接她,用刘丽的话来说,来回一趟烧油不要钱吗,小孩子更该体谅大人挣钱不容易能省就省。
她数了数口袋里的钱,不够打的士。
想了想,裹紧围巾便打算跑回去。
走到校门口。
季浩然竟然等着。
男生扶着单车应该站了很久,脸都冻紫了,一见白栀眼睛就亮起来,“周琳她们说你还没走,排练归排练,也太晚了。”
“没事的。”
“公车没了。”季浩然擦擦后座,笑出一排整齐的牙齿,“你上来,我骑慢点。”
“不用了。”
“走回去十二点了,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行!”
白栀深吸口气,眉眼变得雾蒙蒙,有些话不适合现在说,但拖得越久越伤人,季浩然虽然是个傻子,但也是个好人,她不想拖着他。
“季浩然,对不起,我不能坐你的车。”
“哎,我不是那个……”
“谢谢你,你是个好人。”白栀坦拉着书包带坦诚道:“但不会是我心里那个人。”
北风卷着垃圾呼啸而过。
季浩然搓搓手,勉强笑了笑,太难看,太狼狈,自己都觉得不像样,于是仓惶低下头,明明是一八七的大男孩却偏偏像个小女生似的小声问道:“为什么一定得是江燃?”
白栀反问他:
“为什么一定得是我?”
感情的事勉强不来。
答案谁都心知肚明。
季浩然闷着头,“那不坐单车了,就让我……送你回家,我们一起走,万一你遇到臭流氓就糟糕了,如果不是我非叫你帮忙,你也不用忙到这个点……”
白栀不好再拒绝,且真的太晚了,一个人回家是有点害怕。
两人隔着一臂的距离并排走到铁桥。
单薄瘦削的身影背对他们,两腕懒散搭在扶手。
白栀停下脚步。
季浩然顺着她幽寂枯萎的目光看到了江燃。
他心口堵得厉害,以为白栀必然要跟江燃走,幸好她没有,收回目光,勒着书包带继续往前。
就该这样。
她这样纯白善良的女孩子就该远离江燃这样肮脏顽劣的败类。
没有一个天使应该与恶魔为伍。
铁桥发出震颤。
响得惊心。
两人将将迈开步伐,恶变急生。
江燃突然发难,揪住季浩然衣领往桥边摁,力气之大,将男生的半截身子甩出桥去。
白栀一愣,抱住他的手,声音都发颤,“你发什么疯,江燃!”
他笑着看她,桃花眼潋滟晴朗,百般好看,万般绚烂,“白栀,我说过的,没有下次。”
江燃手一松。
季浩然整个人坠到桥下。
白栀吓到失声,伸手去拉,下一秒却被江燃按到地上,双膝被少年的腿夹得死死的。
他钳住女孩玲珑精致的下巴,瞧着恐惧和厌恶在她纯真动人的眼中流转,还在潋滟又哀绝地笑。
寒风呼啸。
白栀的五脏六腑几乎撕裂,她沙哑哭喊:
“江燃你这个恶魔!”
“不,白栀你才是恶魔……我说过很多次了要跟我,就别和其他男人拉拉扯扯!”他猛地捶下,拳头砸到她耳边,声音嘶哑几乎能听到血腥味,“我把你疼成眼珠子,你呢,嗯?就这么对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