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燃伸手拂去眼角尚未干涸的泪,“你妹妹又欺负你了?”“江燃,你告诉我,我在你心中是不是最重要的?”“发什么癫?”“快说!”白栀一改往常的乖巧懂事,咄咄逼人,寸步不让。江燃收回手,插到裤兜。他呼出的白雾也在翻滚,清冷的木香,火热的机油味,淡淡的叫人闻了就想落泪的烟草……他的味道在寒冷中分层,清晰得令她无力。白栀握拳捶到少年胸口,一下两下三下。她想敲响什么。可他不让。
白栀去抱他。
少年只让抱了一秒就推开,“放尊重一点,别人看到会把你传成什么样子?”
“反正就那两句。”
不是骚就是贱。
前世白栀循规蹈矩,从来不肯出头,但结果有区别吗?该诋毁她的人还是要诋毁,反正无论做什么都会被骂,不如做自己好了,至少舒服。
她已经受够了活在别人嘴里。
江燃捏她的脸。
白栀握住少年清冷修长的指,“这会儿没人了,可以牵手吗?”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出门左右瞟了瞟,确定没人后。拉住白栀在隐约摇摆的昏黄灯光中下楼。
噔噔噔。
噔噔噔。
一前一后两个频率的脚步声相互应和。
到一楼了,江燃骤然停住,一把将人拉到怀里,紧紧抱住。
他没说话,所有话语都被此刻的心悸吞没了,呼吸声变得又潮又重。江燃喘了几口,像溺水的鱼,最后挣扎着将人揉了揉,声音沙哑又霸道:
“怎么这么黏人啊白栀。”
白栀环住劲瘦的腰,使劲吸他独有的味道,“想你。”
灯光摇曳。
两人静静拥抱。
天地万物一派祥和宁静,片刻,草莓粉的天空下起了细雪。
跟人躲在小树林抽烟的白露哆哆嗦嗦钻出来,打个喷嚏,抬头恰好看到,望了许久,嘴巴张得老大,认出是谁跟谁后神情瞬间狰狞。
“白栀?江燃!”
旁边的人笑了声,“你是她妹妹现在才知道啊——学校早就传开了,让江大少爷心甘情愿把学校坐穿的心肝宝贝就是你姐白栀啊,不过……你姐是真的牛。”
白露忍不住爆粗。
“我日,那可是江燃哎!”
都说每个男人心中有两个女人,一颗朱砂痣,一片白月光。其实女人心中也是如此,如果说陈舟是大家心中的完美情人,根正苗红的白马王子,那江燃就是一身狂气与妖邪,可远观不敢亵玩的黑马骑士。
他够野,够狂,够嚣张。
完美满足女生心中离经叛道的与全世界为敌的梦想。
白露敢跟陈舟告白,因为她明白,陈舟永远有礼貌,永远不会恶言相向。
但是江燃……
那可是她死都不敢跨越的界限,做梦都无法触碰,永远只能袖手旁观的彼岸恶火啊。
结果,白栀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
她凭什么啊?
凭什么啊?!
……
进到十二月,又来了一次盛大的寒潮。
电视新闻播报小雨夹雪,结果根本没有雨,只有雪,昨晚就开始下,晚自习回来漫天都是小小的米粒,打在衣服咯噔咯噔,听起来清脆悦耳。
江燃没再骑车,改送白栀上公交。
雪天还是公车更安全。
早上醒来,白栀穿着拖鞋到阳台一看,满世界银装素裹,只有道路是脏的。
没办法,人走过的地方难免要脏。
她忙去洗漱。
跟江燃约了九点见面,他从不迟到,当然也不允许她迟到。洗完脸出来,本该睡懒觉的白露站在门口,笑得有些勉强,“姐,这么早,要去哪啊?”
“出去。”
“出去哪啊?”
“就是出去。”
白栀提防地看着白露,白露扯扯嘴角,头摇来晃去,眼珠子也不受控制地乱转。
白栀抿住唇,“露露,你不要再背着爸妈熬夜玩游戏,这样下去,身体迟早会垮。”
“哦。”
白露一脸阴阳怪气的笑,“姐,你以为我不想戒游吗?你以为我就这么喜欢按键盘?还不是因为除了在网络上有存在感,现实生活中谁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不像你,长得漂亮,谁都爱你,姐,你的人生一定很轻松吧?”
白栀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没有人的生活是轻松的。”
“不,你的生活超级轻松。”白露笃定道:“你看看你,周末都这么忙,不像我,只能在家里发霉、发臭、发烂!玩玩游戏还要被教训,同样是人,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嗯?”
“……”
白露的情绪不对。
很不对。
白栀知道她一直心理不平衡,但没想到,白露现在就要发作了。
这有什么好比的?
人生下来本就各有各的不同,你打从心里觉得自己低人一等,那就真的低人一等了,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谁能把你看在眼中?
这么简单的道理。
白露非要比,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非要将她踩在脚下,置于死地。
何必?
“白露你现在还小,见的东西有限,以后等开了眼界就知道我不算什么,比我漂亮、优秀的大有人在,就算我去死那些人也还活着,你永远比不完,嫉妒不完……”
“呵呵呵呵……”
白露笑起来,阴惨惨。
白栀躲进房间,她一脚卡住门缝,嘴皮一掀,踮脚在白栀耳边幽灵般轻声问道:“姐,你跟江燃做过没?爽么?”
白栀猛地瞪大眼睛。
白露盯了会儿她的脸,不屑道:“什么嘛,原来江燃都没碰过,看来他也不是很喜欢你,要知道顾轻轻当初可是去过医院的,嘻嘻……”
“顾轻轻是谁?”
“啊这,你连顾轻轻都不知道吗?哦,哦哦,说起来……姐,你长得是有点像她,特别眼睛。”
白露还说了些什么。
白栀听了,但是没记住,她就是这样,一旦走神,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残缺。
头发都没绑,白栀散着乌压压的发站在步行街的雕塑下,任由雪满头,女孩呵出一圈又一圈翻腾的白雾,等一个曾经等了她很久的人。
街上人并不多,天冷了,大都在家猫着。
卖烙饼的小摊,鼓风机对着蜂窝煤炉子发出阵阵嗡鸣,荞麦和玉米的香气争相扑来,但她怎么都感觉不到饿。
江燃悄无声息站到她面前,“来这么早?”
白栀抬头。
鼻尖通红,眼也通红。
江燃伸手拂去眼角尚未干涸的泪,“你妹妹又欺负你了?”
“江燃,你告诉我,我在你心中是不是最重要的?”
“发什么癫?”
“快说!”白栀一改往常的乖巧懂事,咄咄逼人,寸步不让。
江燃收回手,插到裤兜。
他呼出的白雾也在翻滚,清冷的木香,火热的机油味,淡淡的叫人闻了就想落泪的烟草……他的味道在寒冷中分层,清晰得令她无力。
白栀握拳捶到少年胸口,一下两下三下。
她想敲响什么。
可他不让。
江燃握住紧到发颤的拳头,反问:“那我在你心中呢,白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