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底一声声地问自己。凭什么呢?凭什么她就要低头,凭什么她就要被驯服,凭什么她就要恭顺忍辱……陆淮没有应声,脸色惨白难看。嬷嬷准备起身收拾那脏了的帕子,松开了扶着陆淮的手。谁料陆淮,竟直直后仰,软倒在了榻上。“少夫人!少夫人!”那嬷嬷瞧见这情形,慌得要命,赶忙过去伸手摇晃唤她,又将手指放到陆淮鼻下,探她鼻息。陆淮疲惫虚弱至极,意识渺茫中听到嬷嬷在唤自己,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那双噙着眼泪的眸子,清亮又可怜。
凄婉哀艳,让人瞧见便觉心颤。
白姣望进她眼眸,鬼使神差地伸手,覆住她眼帘。
这双眼睛太干净也太清冷,太倔强也太桀骜。
让人心醉,也让人爱恨皆不能。
陆淮眼睛被他遮住,不得不闭眸,那几滴噙在眼底的泪珠,从眼睫渗出,沾染在白姣指缝。
点点红艳,点点哀婉,寸寸可怜。
偏偏,未能唤得白姣几分垂怜。
他人在气头上,惯来养尊处优的霸王脾气,又哪里是能轻易改变。
纵使装出一副温雅平和的样子,骨子里,也还是那个让人齿冷心寒的他。
无情无念,心狠手辣。
“哭什么?眼泪从来最是无用。”
他哑着嗓子在她跟前说着这话,将她人扯到屏风里侧,压着她在砖石地上,又泄了次火。
明月高悬天际,被踹烂的门框摇摇欲坠。
冰冷砖石的女子,背脊清瘦,被他压成蝴蝶形状。
像飘摇难握住的风筝,又似丝线永远被人缠在手上的纸鸢。
拼了命的挣扎,也逃不脱呗束缚的命运。
始终解不开身上缠缠绕绕的解。
她半屈膝倒在地板上,侧首隔着屏风,望向另一侧的沈砚。
一滴清泪,满带屈辱难堪,从陆淮眼尾滑落,坠进发缝,消失得悄无声息,无人问津。
就如她的愤怒,她的委屈,她的难堪,她所遭受的种种不公……
白姣瞧不得她这样的眼神,也不愿让她隔着屏风去望沈砚。
更不肯让她在自己身下,却牵挂着另一侧的沈砚。
索性,解了自己束发的发带,覆在她眼上。
遮了她眸光视线,也掩下她的泪水难堪。
发带覆眼,双眸不能视物。
身体的感知,便被放大数倍。
被毫无尊重的,当做拿来宣泄欲望的玩物的疼。
和身子之内,那被白姣磨出的,不该有的欲。
让陆淮厌恶自己,也恨透了眼前的白姣。
陆淮忘了这样的折磨,断断续续,究竟熬了多久,
只记得,被泪水湿透的发带,透进几分初阳微光。
身上的男人,总算停了动作。
一整夜,她将下唇咬得血腥淋漓,却硬扛着,不曾泄出半句嘤咛哼唧。
她不愿意,不愿意被欲望控制。
更不允许,不允许自己,对这样可恨可怖的白姣动欲动情。
她逼着自己清醒,她咬破了唇,一滴滴舔舐鲜血,也不肯低头求饶。
陆淮啊,天性如此,倔强也桀骜,赤忱又决绝。
旁人待她几分好,她能还人十分。
便如骗局里的白姣,
他装出温和良善的样子,处处对她温柔爱怜。
陆淮信以为真,看不穿他的假面,于是感念他的那点微弱的好,
心心念念盼他平安,恐他遭血光之灾,怕他遇险遭难。
可这样的陆淮,却也是极为记仇决绝的。
越是曾经以为的,那给过她好的人,撕破假面后,瞧见满地狼藉的难堪真相,她越是恨他。
就如此刻的白姣。
她恨他怨他,就是被生生折磨死,就是再疼,再痛,也绝不会,低头同他求饶半句。
内室满地狼藉,屏风上扔着白姣几件衣衫。
他从陆淮身上起来,随手拎起衣衫穿上。
瞧见发带还裹在陆淮眼上。
俯身垂手,将那发带从她眼睛上揭落。
意识到他的手近前,陆淮就怕地发抖,
白姣捏着她肩头,将那布帛解开。
陆淮眼睫轻颤,却未曾抬眼,
她不愿瞧见他,一丁点都不愿。
白姣见状,喉间溢出冷笑。
却因着情欲满足,到底散了不少戾气,没再继续发作。
他将发带束在发上,匆匆理好衣裳,转身绕过屏风,拎起仍在昏迷中的沈砚,就拖出了陆淮卧房。
摇摇欲坠的门框,吱呀作响。
染了脏污的屏风,挡住了陆淮一身的狼藉。
她听到白姣步音阵阵走远,狼狈坐在地上,抱膝垂首。
泪水大滴大滴地砸落在地上,陆淮哭得无声无息,人却不住颤抖。
那嬷嬷得了白姣吩咐,在白姣离去后赶忙过来伺候。
一进内室里,瞧见那满地狼藉,就吓了一跳。
待到循着哭音,绕过屏风,走到陆淮跟前时,更觉心颤。
那娇娇人儿身上,遍布齿痕青紫,连脸上都是男人留下的脏污。
浑身更是污浊的不成样子。
那腿间,都被折腾的红肿。
嬷嬷自己也吓了一跳,心道,自家主子寻常瞧见那般温雅如玉,对着陆淮这姑娘,往日也是百般疼爱娇宠。
怎么今日,这般不管不顾地折磨人。
女子身娇体弱,陆淮这具瓷瓶儿琉璃般的娇弱体格,更是遭不住折腾。
白姣这一番暴雨狂风般的摧残,只把陆淮,折磨成了一株,残败凋谢的花,眼瞧着一点点就要落进污泥里。
这般场景,嬷嬷哪里敢让那未出嫁的小丫鬟进来伺候,自是赶忙扶着陆淮起身,往榻边走去,撑着她坐在榻上,又寻了体面衣裳给她穿上,拿着帕子浸水,轻柔擦洗陆淮面皮。
陆淮泪水不止,嬷嬷擦了又擦,也擦不干净。
叹了口气伸手握住陆淮手腕,柔声劝道:
“姑娘想开些,这男女情事,原就是难免有磕磕碰碰,我家公子性子霸道,说一不二,更是由不得旁人忤逆。
姑娘凡事都顺着他些,由着他的话做,莫要和他犟,更不能同他这般闹,他自然就会多疼爱姑娘些,哪里会如今日这般,下了死劲儿来折磨姑娘。”
明明是陆淮无端受辱,明明是白姣不管不顾。
可嬷嬷却对陆淮说,要陆淮委曲求全,要陆淮处处依顺,求得安稳求得怜惜求得疼爱。
可是陆淮,偏偏,不是这样的性子。
她太倔了,就是白姣存心折磨她,存心要她吃尽苦头。
陆淮也不会改变。
一个人的骨血里藏着汹涌的江河,那滔滔不绝的江水澎湃又汹汹,哪里是能轻易改道干涸?
一个人的脊梁,便是再如何受辱如何难堪,也挺得笔直,又怎么能甘心弯折?
陆淮明白嬷嬷此言是对她心存怜悯,是为她考量后多嘴相劝。
可是她,始终不能接受,也不能甘心。
她心底一声声地问自己。
凭什么呢?
凭什么她就要低头,凭什么她就要被驯服,凭什么她就要恭顺忍辱……
陆淮没有应声,脸色惨白难看。
嬷嬷准备起身收拾那脏了的帕子,松开了扶着陆淮的手。
谁料陆淮,竟直直后仰,软倒在了榻上。
“少夫人!少夫人!”
那嬷嬷瞧见这情形,慌得要命,赶忙过去伸手摇晃唤她,又将手指放到陆淮鼻下,探她鼻息。
陆淮疲惫虚弱至极,意识渺茫中听到嬷嬷在唤自己,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嬷嬷被陆淮这模样吓得心惊肉跳,再联想到进门时,瞧见陆淮那副备受折磨虐待的可怜样子,更觉心颤不已。
扬声就冲外面喊人:
“快,快去请个医女来给少夫人瞧瞧,夫人昏过去了!”
陆淮私密处有不少的外伤,这伤,哪里是郎中能看的,故而嬷嬷特意吩咐让寻个医女来给陆淮看看。
嬷嬷话音一出,院中的奴才慌忙去外头请人,
那小丫鬟也闹着要往里头闯。
里头陆淮的情形哪里能让未嫁的小丫鬟瞧见,
嬷嬷忙拦下了小丫鬟,叮嘱她好生照顾好小小姐就是。
很快医女就来了,嬷嬷一见人,便认出这是白姣手下的一个精通医术的女护卫。
这护卫,正是那些时日里着男装,接送陆淮的那位。
护卫拎着药箱子,步伐急急地跟着陆淮入内。
先是探了探陆淮脉搏,紧跟着又摸了摸她心脉。
眉心紧蹙。
目光更是忧虑。
这沈家少夫人,是悲从中来急怒攻心的缘故,才会晕倒。
她身子本就娇弱,原就该好生养着。
偏生这些年来,却处处受气,哪里能将身子调养妥当。
本就有着旧毛病,今日被白姣一逼,急怒攻心,哪里还能扛得住,可不就昏了过去。
护卫心下纳闷,不解地问:“嬷嬷,少夫人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竟憋了这样厉害的心火,悲苦至极,生生熬得不敢清醒,硬是昏了过去。”
嬷嬷叹了口气,未曾直接回答护卫的话。
她毕竟是白姣的奴才·,哪有奴才,议论主子不是的。
嬷嬷自然也不敢多言。
只是低叹了声,提醒护卫道:“唉,你拉开少夫人衣裳,瞧瞧她身上的外伤,拿些伤药,处理一些吧,我也不通医理,恐一个把握不好,再弄伤了少夫人,眼下她这身子,如何能扛得住啊。”
护卫听着嬷嬷的话,伸手解开陆淮衣裙。
衣裙被缓缓打开,一具满是情欲折磨,伤痕齿印的娇弱身子,暴露在空气中。
护卫瞧见倒吸了一口凉气,便是心中知晓能在陆淮身上留下这样多可怖痕迹的人,必定是自己主子,
也还是没忍住,在心底骂那人禽兽。
同为女子,那护卫,自是心疼陆淮遭遇。
护卫手里拿着伤药,寸寸涂在陆淮伤处,目光里满是怜爱不忍。
总算是将药膏涂好,遮掩了几分陆淮身上累累伤痕。
护卫和嬷嬷双双松了一口气。
那护卫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忍着心疼将目光从陆淮身上移开,小心翼翼地给她穿上衣裙,系好裙带,又拉过被衾盖上。
才起身同嬷嬷道:“心病,哪有什么药可根治,无非就是好生调养,嬷嬷煎上几副清心养气的汤药,日日给少夫人服用,这两个月内,万万不能再动气,不然到时,这病根郁结在心,可就彻底没法医治了。”
嬷嬷点头应是,又问:“那眼下人昏着,可如何是好?”
护卫闻言略微思量,从药箱子抽出银针来,搁在案上。
回道:“先让少夫人睡着,若是夜里还没醒来,我再来给少夫人扎针催醒。”
交代好陆淮身子的注意事项,那嬷嬷便送护卫离开。
两人踏出门槛,步音走远。
榻上昏睡着的陆淮,梦中哭音呓语。
她梦见了不久前的杏花疏影,梦见了一身清雅的郎君,低眸望着怀里的她,言笑晏晏风雅温柔,好似是画里的郎君,书中的公子。
她听到他同她说别怕。
她看到自己鬼使神差地信他。
她听到,耳畔响起他那句,将她冰封万里的心湖炸开,又把她困住,折磨至今的话。
他说,他只是觉得,她是有血有肉的人……
可如今呢?
他是如何待她的,他比沈砚,还要可怖可恨。
沈砚是彻头彻尾的小人,而他,是卑鄙的伪君子。
装出那样一副温雅纯良的样子蒙骗于她,骗得她对他痴心一片,骗得她不可自控地,动情动欲。
她为他放下过身段,为他敞开过心门,
可结果呢?
陆淮的梦做了很久很久,梦中来来回回,在耳畔眼前打转的,都是白姣的如画眉眼,和他那句,蛊惑的她愚蠢动情的言语。
有血有肉,她多希望,她真的是……
日头渐渐西沉,转眼又是入夜。
陆淮方才从梦中醒来。
她迷迷糊糊睁眼,瞧见榻边,坐着个人。
明月光影烂漫,照在他身上,清辉一般。
她昂首望着他的眉眼,眼前的男人,和梦里温润如玉的公子重叠。
可是从梦中清醒过来的陆淮,知道他是修罗,是厉鬼,是折磨她的地狱业火,而非神明,佛陀,更不是能拉她出泥沼的救赎。
她好难过,好难过,说不出的痛苦,言不尽的难堪。
她恨他,也恨自己。
怨他,也怨自己。
万般纠结痛苦,到此刻,望着眼前的白姣。
她只想,只想求一个解脱……
陆淮垂首苦笑,重又抬起眼帘,同他对望。
缓了许久后,紧望着他眉眼,拉着他衣袖,轻声恳求道:
“我们断了吧,我求你,求你放过我。”
满脸病容憔悴,支离破碎的陆淮,仰面同他说着这话。
她眼角眉梢,有温柔又脆弱的笑,也泪雨涟涟。
在这一刻,学会了恳求,学会了低头。
却是求他放过。
白姣听着她言语,无声攥紧了掌心……
他今日过来,瞧见她这副病容,原本也是心疼的,甚至有些后悔,那日不该盛怒之下,那样伤她。
可此刻听得陆淮同他说断了。
他却还是压不住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