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思嘉睁开双眼,喉腔里一阵苦涩。不知是今夜被灌下的汤药太苦,还是心里发苦。原来晏修从未想过要让她生下属于他的血脉,甚至想那样加害她。不就因为她出身燕王府吗?母凭子贵这条路是彻底行不通了。
“启禀陛下,北凉大营意外着火!”
中秋夜宴被一名护龙卫的急报声打断,整个宴会场地瞬间安静,可闻针落。
护龙卫有特权,无论任何时间任何场合,无需请示,都可以在晏修面前透露急报。
阿勒宏首当其冲站起身,直接提刀掀了桌子大步跑回营地。
晏修闻言沉下脸:“都愣着做什么?朕能呼风唤雨灭火不成?摆驾。”
他倒要亲自看看,究竟是何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纵火。
君王动怒,大秦人也不敢有继续玩闹的心思,纷纷离席跟在他身后一同前往。
晏修骑马至北凉大营外时,火势已经被人控住。
还好这场火并未波及来朝的他国营地,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毕竟一个北凉就已经够让人头疼。
“陛下,大火已被湘王率先带人扑灭,目前正在清点北凉大营内的人数。”
晏修无心听手下之人说了些什么,他眼里只有被晏行抱在怀中的祝思嘉。
只见晏行跪坐在地上,将祝思嘉抱在怀中,拿了个小壶往她口中灌着什么东西。
最不该出现在此地的祝思嘉,正不省人事躺在前未婚夫的怀抱里,亲密到如此地步。
此情此景,无不让紧随晏修而来的大秦人瞠目结舌,甚至还有胆大的贵女,频频向晏修投去复杂的目光。
“湘王不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晏修走到二人面前蹲下身,语气凉薄又冰冷,用只有他和晏行才听得到的音量,狠狠震慑晏行。
晏行还未答他,就只觉手上一空,祝思嘉被晏修捞回了他怀中。
“陛下息怒。”
晏行小声致歉,他站起身,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大声证明自己的清白:
“北凉营帐着火一事,乃是祝美人与长公主殿下最先发现,且本王亲自目睹,是祝美人亲身进入火场将珍珍公主救出。”
“火场内浓烟四起,祝美人吸入过多,这才导致她短暂晕厥。于情,祝美人乃本王皇嫂;于礼,祝美人乃舍生取义救人的英豪,本王出手相助亦是情理之中。”
“还望各位给本王几分薄面,也请敬重陛下和祝美人,莫要再妄自非议此事,以免寒了皇室的心。”
珍珍公主在阿勒宏怀中醒来,她亲自用生平最流利的汉话作证:
“这位王爷说得对,我作证,真的是祝美人将我救出来的,咳咳……”
大秦不比北凉,女子地位虽比北凉高些,但大秦人最看重所谓的“风骨”和“清誉”“名声”这些表象。
尤其是大秦天子的女人,比普通女子更要兢兢业业,时时做好表率。
祝思嘉这柔弱女子竟敢只身深入火场救人?
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尤其是那些早就暗暗不爽她的贵女们,方才还在抱着看戏的心态,想看看她醒来后,晏修会如何当众动怒质问于她。
就算她真的与晏行清清白白,可她一个后妃,为何会借着散酒劲的名义,现身在这八杆子都打不着的北凉大营?
可若是这北凉公主当真葬身于中秋夜宴,依照北凉蛮子的脾性,恐怕会与大秦重新交恶。
没想到她们自己,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典范,便纷纷臊了脸皮低着头。
“不早说。”晏修一手抱着祝思嘉,一手将晏行手里握着的小壶抢来,“你给她喂的是什么?”
晏行恭敬道:“回禀陛下,此药乃臣提前备好的特制药,为的是及时救助在火场中昏迷之人,否则恐怕会伤了身体根基。”
晏修的脸色这才较方才好了点,他低着头,亲手将小壶的壶嘴塞进祝思嘉口中,一点一点将剩余的药喂她喝下去。
满满一壶药下肚,祝思嘉还不见醒。
就连晏行也有些意外,她这是吸了多少火场毒气?若是自己没有摒弃前嫌对她及时施以援手——
恐怕等她醒来,脑子就大不如前了。
“摆驾回营,传柳太医。”
晏修将祝思嘉横抱,他平时没少抱祝思嘉。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她抱在手上的触感这么轻盈,脆弱得仿佛一片薄薄的柳叶,稍有不慎就会被风吹走。
“湘王,今夜之事交由你彻查。明日返程回京之前,朕要你的答复。”
……
“陛下别担心,美人现在已无大碍。可能是过度劳累的缘故,还深陷梦魇之中,这才无法转醒。老臣会给美人开一剂安神汤,服下即可。”
晏修拿着一块打湿的帕子,亲手给祝思嘉擦拭她面上灰痕,听了柳太医的话才宽下心。
柳太医欲言又止道:“还有一事,老臣不知是否能禀报陛下。”
晏修的手顿了顿,继续擦拭道:“说。”
“陛下此前问过老臣,那味避子汤对女子身体有何影响。臣的方子偏温和,并不如其余寒药一般,长期服用会影响女子生育,故而对生育并无大碍。”
"可老臣此前并未给祝美人把过脉,今日才知祝美人体质极寒,本就不易生育。若是如平常女子一般服用老臣那味药,恐怕……"
后面的话不用柳太医说晏修也清楚。
是他愚钝了。
若她的体质当真康健如常人,这小腹早就在他们二人初次亲密后隆起,不至于中间还来了场月事。
她明明已经子嗣艰难,晏修居然考虑过要防备她。
这不就是赤裸裸的加害?
她这样心善性软的无辜女子,仅仅因为自己的猜忌便差点背上如此严重的代价。
晏修第一次觉得自己竟昏聩到此等地步。
"不过陛下放心,祝美人的身子若经过精心调养,还是会有孕育希望的。"
"此事日后再提。"晏修不愿多言,若是祝思嘉在此刻突然醒来,他该如何面对她?
柳太医退下后,晏修拉着祝思嘉的手和她说了会儿话,又亲手喂她喝下汤药,见她还是没有转醒的趋势,晏修便不多叨扰,起身离开了。
帐中空无一人。
祝思嘉睁开双眼,喉腔里一阵苦涩。
不知是今夜被灌下的汤药太苦,还是心里发苦。
原来晏修从未想过要让她生下属于他的血脉,甚至想那样加害她。
不就因为她出身燕王府吗?
母凭子贵这条路是彻底行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