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母亲“啊”了一声,将手里的衣服,朝床上一掷,赶忙朝女儿房间走去。母亲一进来,就大声喊道:“宝珠,快起来,快点!接你的人来啦!”宝珠听了,将被子使劲一裹,翻身面向板壁。母亲摇宝珠的背:“快起来,宝珠!快点啰!”见宝珠不动,母亲着急地说,“你再不起来,我揭被子哈!”宝珠两只手死死地抓着被子角。母亲急得正要把宝珠连人带被子一起扶起时,忽听身后有人说:“宝珠还没起床啊?”母亲回头一看,是肖静,她一下像得了大救星似的,连忙说:“肖队长,你来啦,来得正好哦!”
这天早上,金黄色的阳光,透过树梢洒在冯家的院子里,后面山上传来一阵阵“咕咕咕——咕咕——斑鸠的叫声。
宝珠的母亲在厨房,把煮好的三碗豆皮,来回两趟端到火坑房,搁桌上,然后对坐在火坑边吸烟的老伴说:“你快吃,吃完了,把院子扫下。我去叫宝珠。”
母亲来到宝珠床边,俯身喊宝珠:“宝珠起来吃饭。”
宝珠一夜没睡,这时听到母亲叫她,就把被子往上一拉,将头盖住。母亲见状,不由得提高声音喊道:“宝珠,时间不早啦,快起来吃饭!快起来!”
母亲一连叫了好几遍,宝珠像没听见样,动也不动。母亲叹了口气,回到火坑房,对老伴说:“这怎么得了啊,怎么喊,她都不起来。”
坐在火坑边的老伴,没答话,只顾低头 吃着豆皮。
母亲吃不下饭,她走进卧室,掀开箱子,把宝珠结婚的东西,一样样地取出来……
宝珠父亲吃完饭,来到堂屋,把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出来,提起靠在阶沿墙上的竹扫帚,走到院坝,把地下的落叶,“唰唰”地往竹林那边扫。扫了一阵,忽听有人说话的声音,就直起腰,循声望去,只见溪边小路上走来三人,两男一女,
最后那个人牵着一匹马。他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来这么早啊!他把扫帚往tຊ地下一丢,三两步走到卧室,对老伴说:“他们来啦,快把宝珠喊起来!”
宝珠母亲“啊”了一声,将手里的衣服,朝床上一掷,赶忙朝女儿房间走去。母亲一进来,就大声喊道:“宝珠,快起来,快点!接你的人来啦!”
宝珠听了,将被子使劲一裹,翻身面向板壁。母亲摇宝珠的背:“快起来,宝珠!快点啰!”见宝珠不动,母亲着急地说,“你再不起来,我揭被子哈!”
宝珠两只手死死地抓着被子角。母亲急得正要把宝珠连人带被子一起扶起时,忽听身后有人说:“宝珠还没起床啊?”
母亲回头一看,是肖静,她一下像得了大救星似的,连忙说:“肖队长,你来啦,来得正好哦!”
母亲急忙退出房间。
宝珠一听见肖静的声音,“呼”地掀开被子,坐起来。肖静忙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棉衣,给宝珠披上:“小心着凉。”
宝珠一把抱住肖静的腰,把脸偎在她怀里,像孩子样“呜呜呜”地哭起来。肖静抚摸她的头,轻言说:“小冯,莫哭了,起来吧,我和郑县长今天是专门来接你的。”
宝珠还是哭。肖静拍了拍宝珠肩:“小冯,你嫁给赵县长会幸福的,相信我!”
宝珠依然抽抽搭搭地哭着。肖静又劝道:“你和赵县长结婚,是组织决定的,你马上就要成为国家干部,要服从组织安排。”
肖静轻轻扳开宝珠的手,抬起她的胳膊往棉衣袖子里塞,又从椅子上把裤子拿过来。宝珠不好意思让肖队长给自己穿衣服,只得接过裤子穿上。
肖静跟宝珠来到堂屋,宝珠的母亲从火坑房看见了,赶忙端了一盆热水放堂屋洗脸架上。肖静守着宝珠洗脸,一面问宝珠母亲饭做好了没有。宝珠母亲说:“早就做好啦,煮的豆皮,已经冷啦,我重新给她煮汤元,我给你们一人也煮一碗。”
肖静忙摆手:“我们吃过了,您就煮小冯的。”
宝珠母亲笑着说:“你们这些干部,每次来我们家都不吃饭。那我就只给宝珠煮一碗。”说时,去了厨房。
宝珠洗完脸,正要朝卧室去,肖静一把拉住她,往火坑房走。宝珠和肖静在火炕边坐下。过了会,宝珠母亲端着一碗汤元,进来,递宝珠。宝珠把身子转向一边。肖静忙从宝珠母亲手里接过碗。母亲无语地转身进了隔壁卧室。肖静用勺子把碗里的汤元,舀来舀去,一面用嘴对着热汤吹,过了会,她对宝珠说:“不烫了,快吃吧。”
见宝珠不动,肖静用勺子舀起一个汤元,送到宝珠嘴边。宝珠望了肖静一眼,难为情地接过碗和勺子。肖静拍了下宝珠的肩膀:“你慢慢吃,我在外面等你。”
肖静来到院子,郑勇问她:“小冯怎么样?”
肖静说:“不肯起床,不愿吃饭,不过刚才在吃汤元。”
正说着,宝珠母亲从屋里走过来,对肖静低声说:“宝珠一口都没吃,一直坐在那里发呆。”
肖静听了,朝火坑房走去。进来,果然看见宝珠端碗的手搁在腿上,另只手软塌塌地拿着勺子,一动不动。肖静走过去,俯身对宝珠说:“小冯,不管怎样,饭还是要吃,人是铁,饭是钢。”
宝珠摇头:“不想吃。”
肖静默然了会,说道:“实在不想吃,就算了,那我们走吧。”
肖静和宝珠来到院子,正在和宝珠父亲说话的郑勇,忙迎了上去,他见宝珠的眼睛又红又肿,就开玩笑说:“小冯,哭了的,舍不得爸爸妈妈吧?女孩子出嫁都是要哭的。”
宝珠垂着头,不言语。宝珠的母亲这时,怀里抱着一套红衣服,走过来,对宝珠说:“你把这套衣服穿上。”
宝珠一看到母亲伸过来的衣服,猛地瞪大眼睛,怒不可遏地望着母亲。母亲吃了一惊,张嘴正要说什么,肖静忙把她拉到一边,悄声说:“这套嫁衣,肯定是您以前,为宝珠跟小吴结婚准备的,她现在怎么会穿呢,您拿回去吧。”
母亲哦了声,抱着衣服回屋里去了。不一会,母亲又拎着三个包裹,走出来,递宝珠:“这些都是你的东西。”
宝珠冷冷地站在那里,既不接东西,也不说话,只把眼睛望向竹林那边。郑勇忙从宝珠母亲手里接过包裹拎着,然后对宝珠的父亲说:“时间不早了,我们马上走。”接着又说,“为了接小冯,刘书记把县委和县政府唯一一辆吉普车,派给我们了;车停在山外马路上的。”
肖静对站在树下的警卫员,招了下手。警卫员牵马走过来。肖静对宝珠说:“小冯,骑上去吧。”
宝珠四下看了看,见只有一匹马,就摇了摇头。肖静要扶宝珠上马。宝珠说:“我不骑马,我走路。”
郑勇望宝珠笑道:“也行。”说时,把包裹递警卫员,“你先进城,把冯宝珠同志的东西交给赵县长,说我们随后就到。”
警卫员说了声好,接过宝珠的包裹,在马背上绑稳后,翻身策马走了。
郑勇这时跟宝珠的父母握手告别。肖静对两位老人说:“你们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小冯。”
父亲眼眶红了,他走到女儿面前,温和地说:“宝珠啊,以后跟赵县长好好过日子哈,莫任性,要听肖队长的话。”
宝珠低头不语。
郑勇对老人挥了下手:“我们走了。”
父亲点了点头。肖静挽着宝珠的胳膊朝石板路走去,郑勇跟在后面。三人到了溪对岸,宝珠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只见父母还站院子里,凝望着这边。
三人在狭谷走约一个小时,来到公路上。小车司机老远见他们来了,忙把一辆很旧的敞蓬吉普车门拉开,站在那里候着。三人走近,郑勇跳上副驾驶座,肖静和宝珠在后排坐下,司机随即启动车子,加速向城里驶去。
赵彬上午在办公室,批阅完最后一份文件,已十点过一刻了。这时,他从抽屉里迅速拿出一张纸,准备把今天要买的东西,记在纸上。昨天晚上,郑勇把肖静和办公室主任,叫到他这里,专为今天迎亲的事,开了个会。会上郑勇对每个人进行了分工。郑勇和肖静负责接新娘;办公室主任负责安排人布置新房;他留在家里作准备。他当时提出,他也去接冯宝珠。郑勇和肖静坚决不同意。郑勇说,他去可能会影响“速战速决”。见郑勇这样说,他就没再做声。准备东西,准备什么东西?现在实行的供给制,吃、穿、用的全是公家发;家具也是他来竹萱时,行政科已在房里摆了一个两屉桌,一张双人床,一口衣柜,几把椅子和一个洗脸架,哦,还有一个条几。给小冯买衣服吧,可昨晚,肖静特意对他说,小冯的衣服,叫他莫管,她负责。买床上用品?可去年发的双人床单和被套,都还没用,全是新的。那买什么呢?赵彬想不起买什么东西,这时,他倒想起另一件要紧的事,那就是理发,而且还要赶快去理,如郑勇他们万一顺利,突然回来,最起码形象……不能想了,不能想了,时间紧迫,赶快走。
赵彬理完发,匆忙回到宿舍。他住在县政府大门东侧那栋平房的第一间。房子面积三十多平方米,中间用木板隔成内、外间。他平时睡觉在里面,外间是他洗漱、办公和会客的地方。赵彬回来,走到里间床边,朝床上看了看,想着,算了,还是不用发的那套新的,太素了,结婚还是买几件喜庆点的床上用品。嗯,这事算定下来了。再买什么?他扫视着房间,这时,他看到窗户下那个条几。这个条几他估计是以前这里的资本家,用来摆花的。公家把条几配给他,他感到没什么用,只在上面放了些书。对了,现在小冯来了,可在条几上摆个大镜子,让她坐在那里梳妆。想到这里,他仿佛已看到冯宝珠坐在窗前,对着镜子,将头发慢慢散开的样子,心里忽然涌起一种说不出的舒坦。除了给小冯买镜子、梳子,和洗漱用品,还要买个大木盆,还要买……赵彬把需购买的东西,在脑子里大致算了下,感觉买这些物品的钱不成问题。这么多年来,他因是单身,加之不抽烟,不喝酒,每月发的津贴,没地方花,都存着的。现在结婚,这些钱刚好用上派场。什么时候去买呢,现在去吗?不不不,人没来,一切不能动,必须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了,才能通知办公室主任,叫人来布置新房,和购买东西。赵彬走到外间,在桌子旁坐下,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和一支铅笔,将需买的东西一一写在纸上,然后把纸条折成一个小方块,装入上衣口袋。做完这事,他站起身,打开窗户,朝不远处的大门tຊ望去,今天是礼拜天,只见有人不断地进进出出。他凝神静听大门外的街上,街上没有吉普车行驶的声音。他看了眼手表,已十一点半了。他将窗户重新关上,在椅子上坐下,心里焦急地想着:郑勇他们是早上五时出发的,顺利的话,这个时候应在返回的路上;怕就怕遇到麻烦,如小冯父母反悔,或冯宝珠硬是不肯来,那么郑勇和肖静就要给他们做工作,这样的话,他们可能下午,或晚上才得返回……只要能把人接来,就是等到……正想着,忽有人“呯呯”地敲门,他忙起身走过去,把门打开,一看,是郑勇的警卫员。警卫员把手里提的三个包裹,递赵彬:“这是冯宝珠同志的东西,郑县长要我先送回来交给你,他们坐车后面到。”
赵彬一听,大喜过往,一颗悬着心落了下来,他连忙接过包裹放进屋里,回身问警卫员那边的情况。警卫员把他看到的一切,详详细细地告诉了赵彬。赵彬喜不自胜,待警卫员一离开,他连忙去了办公室主任那里。
没多久,办公室主任带着八九个干部来到赵彬宿舍。这些人一来,就说说笑笑地抹桌、扫地、擦窗户和贴囍字。
下午两点半钟,迎亲的车一驰进县政府大门,就有人高声叫道:“新娘子来了!”
赵彬闻声,赶紧从屋里出来,此时,他已换上有八成新的土黄色棉制服,戴着帽子,脚上穿一双黑色新棉布鞋,整个人容光焕发地站在阶沿上。
小车驶到离赵彬宿舍还有几米远时,“嘎”的一声停住。郑勇从车上跳下来,大步跨到赵彬面前,低声说:“新娘子,我可给你接来了。”说时,他朝自己脸上划了两下。
赵彬明白郑勇指冯宝珠哭了的,他来不及感谢郑勇,忙朝吉普车走去。走近,见冯宝珠蔫蔫地坐在车上,样子像霜打的茄子。她今天上穿一件草绿色起小黑花的灯芯绒棉罩衣,下着一条瓦灰色棉布裤子,她将两只手抄在衣兜里,低着头盯着脚下。赵彬含笑地向宝珠伸出手,要牵她下车。宝珠从眼角看到是赵彬,将身子猛地扭向肖静那边。赵彬尴尬地缩回手。肖静见状,忙跳下车,跟几个正围上前的女干部,把宝珠半拉半扶地弄下车,然后簇拥着她进了屋。
饭菜是早摆在桌子上了,肖静挪开椅子,让宝珠坐下,接着为她舀了碗米饭,把三碗菜也推到她面前。“肖主任,你来下。”一个女干部突然在门边叫肖静。肖静走了过去。
赵彬从门外进来,见冯宝珠坐在桌边,沉着头,不动箸,就走过去,拿起桌子上的筷子,递宝珠:“小冯,快吃吧,饭菜都快凉了。”
宝珠像没听见样,仍木头似的坐在那里。肖静与那人说完话,走过来,笑着从赵彬手里拿过筷子,塞到宝珠手里:“小冯,快吃饭吧。”
宝珠摇头:“我没饿,不想吃。”
肖静夹了一些菜放宝珠碗里:“还没饿,你早饭都没吃,多少吃一点吧。”
宝珠只得用筷子挑了点饭,送进嘴里。“赵县长,你有个电话。”办公室主任进来对赵彬说。
赵彬应了声,向门外走去。
肖静饿坏了,她三两下就把饭吃完,放碗筷时,看到宝珠将头埋在碗里,在默默地流泪。肖静心里骤然升起一股怜悯之情,她把手伸过桌面,握住宝珠的手腕,轻声说:“小冯,实在吃不下,就不吃了啊。”
宝珠嗯了一声,把碗筷放下。这时,一个女干部捧着一套崭新的衣服进来,问肖静放哪里。肖静说:“给我。”
肖静接过衣服,对宝珠说:“我们到里面去。”
见宝珠不起身,肖静把衣服先放进去,再出来拉宝珠来到里间。肖静从床上拿起衣服,对宝珠笑道:“这种藏青色布料,做什么衣服都好看。我知道你喜欢列宁服,你以前还试过我的衣服。这是我昨天专门请缝纫社的师傅,为你赶制的。”
肖静知宝珠不会换衣服,就帮她解开纽扣,脱下花罩衣,换上列宁服,又让宝珠坐在床缘,把裤子也换了。肖静随后拉宝珠来到窗边亮处,上下打量一番后,惊道:“小冯,你穿这套衣服,太好看了!昨天,我对裁缝师傅只说了你大概的身高,没想到衣服做得这么合身。”
宝珠不言语,只低着头望着地下。肖静这时,从挎包里拿出一条红围巾,这是昨天她去商店,特意为宝珠买的。她把围巾系在宝珠脖子上,看了看,只见红围巾把宝珠的脸,衬得愈发白晳。肖静不由得在心里说:“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小冯只这么稍打扮了下,漂亮得像文工团的报幕员;就是辫子长了,这点不好。”
肖静这时望宝珠笑着说:“小冯,把辫子剪了吧,短发精神,好打整;你看,我们这里的女同志,都是短发。”
宝珠神情淡漠地立在那里,凝望着窗外摇曳的树枝,肖静说什么好看啦,剪发呀,她都像没听见样。肖静见宝珠没做声,就自做主张到外间桌子抽屉里,找到一把剪刀,进来一把握住宝珠辫子,“咔嚓”一声剪掉,扔到旁边椅子上;接着把另一条辫子也剪了……
隔了会,赵彬接完电话,从办公室回来,他走进里间,见冯宝珠穿着双排扣、大扁领的列宁服,梳着齐耳的短发,像忽然变了个人似的,样子更加楚楚动人,就站那里看呆了。肖静格格地笑着对赵彬说:“赵县长,你和小冯去把结婚证领了吧。”
“好的,好的。还要上街买东西。”赵彬从宝珠身上移开目光,望肖静说。
肖静笑道:“成家肯定要置东西,一样一样来。走,我们先去民政科。”
肖静挽着宝珠的肩膀,往外走,赵彬跟在后面。在门口,肖静对几个在阶沿上忙着搞卫生的女同志,挥了下手。这几个女同志马上明白肖主任的意思,就嘻嘻哈哈地涌上前,簇拥着赵彬和宝珠,去民政科领结婚证。
从民政科出来,一行人马上又去街上采购东西。他们来到百货商店布匹柜台时,赵彬细语轻言地问宝珠:“小冯,你看哪床被面好看?”
宝珠把眉头一皱,别过脸,不答赵彬的话。肖静见了,扶着宝珠的肩,指着面前玻璃柜里的一床被面,对宝珠说:“小冯,这床被面不错,你觉得呢?”
宝珠仍不做声。肖静要营业员把被面拿出来看看。营业员打开柜门,取出那床被面,递肖静。肖静抖开被面铺在柜台上,一看,是一对喜鹊登梅的玫瑰红真丝被面。同来的几个人,凑上前看了,都说这被面漂亮。肖静握住宝珠的手,在被面来回抚摸:“质量不错吧。”
宝珠还是不言语。肖静笑了笑,对营业员说:“这床被面要了,再扯一床好质量的棉被包布。”
营业员赶紧把立在后墙台板上的那卷白斜纹棉布,抱放柜台上,然后一手执木尺,一手拉布,飞快地丈量着,足尺后,用剪刀在布料上剪个小口,两手沿豁口用力一撕,只听“哧拉”一声响,布料被撕扯下来。营业员把撕下的这段布,和那床红被面,分别摺好,外加一张纸包裹,用细绳扎好后,递给赵彬。赵彬从裤兜里掏出钱,数了数,付给营业员。
大家接着去其他柜台,买了床单、枕头、棉絮、镜子、毛巾和盆子等物品,还买了水果糖和瓜子。然而不管走到那个柜台,无论买什么东西,冯宝珠都勾着头,不说一句话,像个木偶样,跟着走到这里,走到那里。到了卖画的柜台,赵彬很想问宝珠喜欢哪幅画,可他不敢开口,结果又是大家帮忙挑选了几幅胖娃娃抱鲤鱼、龙凤程祥、鸳鸯戏水等画。
东西采购齐后,大家一回来,就迅速地铺床、贴画、摆瓜子和糖果。
晚饭后,县政府的干部、家属,还有县委那边的人,都来参加赵彬和冯宝珠的婚礼。赵彬的房间,一时挤得水泄不通。幸好有懂板的人,他们挤进去,看清楚了坐在床边的新娘子,就赶忙退出来,让后面来的人进去,然后顺手在外间的桌子上抓把瓜子,到院子里说笑去了。
没多久,刘哲和郑勇来了。坐在外间吃糖的人,纷纷向刘哲打招呼。可那些拥在进里间门口的人,全然没注意刘书记的到来,都只顾伸长脖子,朝里面张望。刘哲笑着把靠门外一个扳着门框,踮着脚尖,把头晃来偏去朝里面看的人的肩,轻拍了下。那人回头一看,见是刘哲,忙朝里面大喊一声:“刘书记来了。”
挤在门口的人,瞬间向两边闪开。赵彬闻声,急忙走过来,把刘哲和郑勇迎了进去。肖静见刘哲朝这边走来,就俯身对坐在床缘的宝珠说:“tຊ小冯,刘书记来了。”
宝珠立起身,蹙着眉头,对已站在面前的刘哲,叫了声:“刘书记。”
刘哲笑咪咪望着宝珠,“哎”,应了一声。他见宝珠面容清丽,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睫毛很长,一根接一根挤在一起,看不到缝隙;乌黑的短发上缠扎着一束红毛线。看到这里,刘哲心里想,这女子的形象和清新的气质,让人一见,就有种从心底流露出来的舒服感,也难怪赵彬对她一见钟情。他见宝珠的头又垂了下去,忙和蔼地对宝珠说:“小冯,你以后如有什么困难,尽管跟给我说。”
宝珠点了点头。这时,站在刘哲旁边的郑勇,佯装严肃地对宝珠,指着赵彬说:“小冯,以后赵县长要是欺负你,只管来找我,看我怎么收拾他。”说时,将袖子撸起,晃着拳头。
在场的人,被郑勇逗得哄然大笑。刘哲也哈哈地笑起来。赵彬也笑出了声。一屋的人,唯一不笑的自然是冯宝珠。刘哲这时望着宝珠和赵彬,朗声说道:“赵县长、小冯,祝你们新婚快乐!愿你们相亲相爱,同心同德,一生幸福!”
刘哲话音一落,众人“哗哗”地鼓掌附和。刘哲随即笑着对大家说:“你们在这里玩,我有事,先走了。”
赵彬送刘哲出来,两人走到院子里一棵树下站住。刘哲拍了拍赵彬的肩,笑着说:“你眼光果然不错!不过,人是娶回来了,但毕竟是挖墙角,后面的事,就看你自己怎么处理。”
赵彬点头:“非常感谢组织对我的关心。我知道,后面还有难题。不过,我有信心。”
“有些事,我还会负责。”刘哲笑道,“你回去吧,多休息几天。”
赵彬说:“休息一天就够了,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
“一天,怎么行,至少要陪小冯三天。”刘哲抿笑道,“快回去吧。”
赵彬点了点头,转身朝新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