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你时时处处都在利用我,是不是?”她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就响在耳畔,那双手臂还加了劲儿,将她整个人都晃了晃。好像晃得她回了神。蒲桃将目光从那滴水珠上挪回来,收到身前。“可我们之间……本来不就是相互合作,相互利用的关系吗?”她下意识地想,难道他还对她有所怀疑,所以才一而再地加以试探?“关先生,我是不是说错或者做错什么了?”她一垂眼,恰能看见关盛泽手臂上的肌肤,白皙、平滑,几条蓝绿色的青筋随着脉搏微微跃动几下,渐渐便平息了下去。
“伙伴,合作伙伴。”
蒲桃躲避着他愈加灼热的呼吸,企图避开他的怒火。
“不对吧。”他的胸膛贴上了她,“应该说,我是你保命的盾牌,复仇的工具人,拉仇恨的活靶子。”多半还有活活拆散她大好姻缘的王母娘娘。
雨点儿落在窗玻璃上,像一面放大镜,将车里人的一举一动照得纤毫毕现。
蒲桃分明看见,关盛泽横过一条臂膊,揽住了她的肩头,将她整个人都箍在怀里。低头处,几绺短发垂在他的额间,挡住了他的眉宇,只露出一双半垂着眼帘的眼睛,和细挺鼻梁下那对几乎快要啮住她耳廓的双唇。
“总之你时时处处都在利用我,是不是?”
她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就响在耳畔,那双手臂还加了劲儿,将她整个人都晃了晃。
好像晃得她回了神。
蒲桃将目光从那滴水珠上挪回来,收到身前。
“可我们之间……本来不就是相互合作,相互利用的关系吗?”
她下意识地想,难道他还对她有所怀疑,所以才一而再地加以试探?
“关先生,我是不是说错或者做错什么了?”她一垂眼,恰能看见关盛泽手臂上的肌肤,白皙、平滑,几条蓝绿色的青筋随着脉搏微微跃动几下,渐渐便平息了下去。
扣着她肩头的那只手,松了。
“没有。”关盛泽放开她,坐正了身子,低头把玩着戒指上的虎头,声线淡淡,“我们就是这种互相利用的关系,你能时刻认清自己的立场就好。”
*
蒲桃在墓园门口下车,买了一束白玫瑰。
那是外婆在世时最喜欢的花,她说白玫瑰象征着圣洁的爱,每每去捡垃圾时,如果看到垃圾桶里有别人抛弃不要的花束,她还常常会把白玫瑰带回来,插在花瓶里。
一只塑料瓶,一点清水,可以养活那朵小小的花足足一周。
低头看看怀里的花束,蒲桃挑唇露出个微笑——雨滴落在白玫瑰的花瓣上,为这素洁高雅的花朵更增了点妩媚,要是一会儿外婆看到,她一定会很开心吧?
捧着这束花,蒲桃只觉得自己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转过一排又一排的墓碑,蒲桃仔细低头看着墓碑上的编号,寻找着外婆坟墓所在的位置。
“A16、A17……”她口中念念有声,“A……”
A20。
蒲桃的声音猛然滞住。
A20的位置上,墓碑被拦腰斩断,半米见方的一块小小墓地已经被人掘开了,墓里的黄沙土裸露在外,一只沾满沙土的棕红色骨灰盒掀到了坟墓外,摔得稀烂,灰白的骨灰和零零散散的骨块散落一地。
怀里的白玫瑰“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
蒲桃的头脑像是失能了,怎么也反应不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浑身发抖。
她的肌肉一丝一缕都在用力绷紧,可全都是僵硬的。
手抬不起来,只能僵直地握着拳垂在身侧,她越想举起,那双手臂就越往下坠,双腿也不听使唤,怎么也拔不动脚步。
就连嘴唇也是麻木的,说不出一个字,只能像一头野兽一样,咬紧牙关,呜呜地嘶吼着。
她想喊,想问,想上前去收拾外婆的骨灰。
可松林里立时跑出来两个壮汉,一左一右地押着她的肩膀。
她动不了、动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外婆的骨灰被风吹雨打,被一双穿着红底高跟鞋的脚踩进泥里。
一下、又一下。
“蒲桃,来看外婆啊?”梁燕秋的声音高亢尖锐,穿破飒飒的雨声,直扎得蒲桃耳膜生疼,“托你这个孝顺孙女的福,她老人家……挺好。”
尖细的鞋跟一踩,一截残骨“咔哧”一声脆响,断了。
*
关盛泽觉得自己需要安静一下,好好思考清楚,他和蒲桃之间到底是谁出了错。
司机小杜从后视镜瞥见他正将头埋在柔软的头枕里,一直不发一言,便没急着启动车子。
引擎不转了,车厢里比刚才更加安静。
即使关着门窗,也能听得见雨声。从绵长的窸窸窣窣,到短促的滴滴答答,雨越来越小。
继而阳光照在了闭合的眼睑上——雨停了。
“小杜,几点了?”他没睁眼,只是问。
“一点半,泽哥。”
关盛泽觉得哪里不对劲:“人还没出来吗?”
“没有。”
“墓园有其他出入口吗?”他的语速加快了,声音就愈显急迫。
小杜低头查看了一下地图:“没有,这墓园很小……”
话音未落,已听见车门轻阖时“砰”的一声响,关盛泽独身朝墓园大门的方向走去。
进门,顺着一趟长长的甬道,墓园被分为了左右两块区域。
左手的一片陵寝墓地宽阔,个个都修有汉白玉围栏,墓碑高大精美,显然是价格相对昂贵的墓区。
关盛泽便直接往右转。
右边,低矮的墓碑一座连一座,一排压一排地挤在一块儿,就像是生者在世时住的房子一样,狭小拥挤到让关盛泽几乎能够确定,蒲桃的外婆就葬在这其中某处。
他便循着阶梯逐层往上找,一面找,一面呼唤着蒲桃的名字。
可始终没有回应。
雨刚停,墓园所在的山坡上还有些积水。关盛泽急着找人,不防一脚踩在一小片水渍里,低头看去时,小小的一片水洼上,正漂着一片雪白的花瓣。
他记得她来的时候,曾抱着一束开得正好的白玫瑰。
盯着那花瓣一秒,似乎反应过什么来,他不由暗自深深提了一口气,再没敢放下,脚步却愈加急促起来,直往后排扑去。
“蒲桃?蒲……”
呼唤停了,连呼吸也瞬间屏住。
两排黑色的大理石墓碑之间,一片凌乱。
泥土、骨灰、大理石的残渣搅和在一起,让积水掺成了一团泥,雪白的玫瑰花束散开,花头被人用力踩烂,伤痕累累的花瓣抖落一地。
四散的花瓣上,蒲桃面色青白地仰躺着。
像一幅凄美的油画——可是美得太让人心惊胆战了。
“蒲桃。”关盛泽急忙蹲下身,把她的身躯抬起,让她倚靠在自己的腿上,拍拍她的脸颊,“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