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死了,你们活着。”“可你们活着的意义就是在渭北伸手要饭?你们,能不能都有点骨气啊。”马逐渐停下,他双手松开缰绳,抹了把脸。“......我还能怎么办呢,我没能力做更多了啊。”周围兵将们的哭声越来越大,嚎啕震天。梅淮安知道他们为什么哭,也知道他们憋在心里的伤痛被他狠狠剜出来了。可只要能感觉到疼,这些人就还有救。他被这些哭声哭的心烦意乱,很快就抹了眼角的泪渍。“都别哭了!我就问你们一句,要不要有脸有皮的活着?如果你们说世仇一笔勾销,只想贪图安乐,你们放心,我即便拼了命也把你们送出渭北,让你们找片山头耕耘
刚见识过渭北军雄姿的梅淮安,此刻眼前突然出现这么一群混账。
这种落差感简直是天差地别!
再加上这群混账是属于他名下的兵,他前不久还厚着脸皮在贺兰鸦面前替这群人求职。
骑过来的这一路,还畅想着带这群中州兵将什么踩着渭北前军当跳板。
这他妈当什么跳板!
亏他还想着什么选拔一下,有好的他就厚着脸皮跟李将军求一求,送去斥候军或骁骑营。
可就眼前这群混账的架势,送去扛沙包搬石头都得被人瞧不上吧!
啊。
梅淮安大口喘着气,气的眼前直发黑!
这一瞬间,被自己不久前的雄心壮志疯狂打脸。
喉间又有些腥甜气息翻涌,他快被活活气死了!
贺兰鸦真是个好心人啊,世间独一份的好心人。
他要是贺兰鸦,早在白养着这群废物的第二天,就全杀了干净!
“安哥,你怎么了?怎么不过去啊,他们看见你一定很高兴。”
李二妞没有察觉出丝毫异样来,只是视线懒得看那群抢食吃的残兵。
梅淮安僵硬的扯了扯唇角。
“你饿不饿,我有点饿了,你去跟着前军伙兵弄些饭菜来。”
“安哥你饿了?好,我这就去!”
李二妞很听话,看着已经驾牛车走了的伙兵们,他知道伙营在哪儿,骑着马就追去了。
梅淮安把十指交扣在一起,缓慢活动手腕和脖子,骨头咔吧咔吧响。
随后望着这群人,目光猛地阴沉下来,攥紧手里的马鞭。
毫不犹豫的纵马冲进营区!
胯下白马嘶鸣一声,也让里面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懒散兵将们,都注意到了这抹褐衣身影。
他们随即爆发出强大的欢呼声,纷纷喊着太子殿下回来了。
但欢呼声才刚出口,下一瞬就是惊呼和逃窜!
梅淮安没有在他们面前停下马,而是一路在他们的躲闪下纵马前行!
跑动的时候,手里的鞭子左抽右打,全都照着他们捧饭的手抽!
“啊,殿下!”
“殿下这是怎么了!我们做错什么了。”
“殿下!”
“......”
伴随着所有人的惊呼和求饶,一个个饭碗接连落地!
梅淮安脸上带着怒其不争,骑着马在庞大的兵将人群里纵来跑去。
愤怒的边抽边骂,嗓音是嘶吼的——
“吃啊!”
“都是伸手拿白食的,趴地上吃啊!”
“爱当牲口就继续当,趴地上吃!”
“一粒米都不许浪费,给我吃!!”
“我他妈为了你们,啊,头发削了,脸都不要了!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梅氏死绝了知不知道?金昭亡国了!”
“亡国了懂不懂?你们当我是什么,还是太子吗?”
“你们是谁?你们在渭北军营里是什么身份!”
“听不懂吗?啊?”
“阶下囚——”
“全都是阶下囚!”
“当了阶下囚还能每天吃喝得宜,不想着操练和糊口,一群有手有脚的人伸手要饭,不要脸吗?你们的脸面呢?”
“废物!废物!活该被看不起,我也活该被人看不起!”
“中州残兵,废物!”
“......”
纵马狂奔的人,就像是疯了一样疾驰在人群里。
他跑过去的一路,不论年纪大小,不论他们是小兵还是曾经的各部将首,无一例外全挨了鞭子!
他们脸上的表情从惊诧到迷茫,从迷茫到愤怒,从愤怒到羞愧。
所有人都缓缓站直了身体,仰头含泪的看着骑在马上的人。
鞭子抽下来的时候,再也不躲了。
梅淮安一直抽到自己手腕都酸了才放缓马速,喉间吼的都往外泌血沫子。
“你们这群兵是残了腿还是残了心?要当废物就赶紧死去!”
“渭北是你们爹娘啊,啊?白养你们吃饭,凭什么!”
周围逐渐响起了抽泣声,不知道是谁先带头的。
梅淮安在这一刻,心头又难受又悲愤。
脑海中全是兵败那一夜,他身边倒下去又围过来的兵。
那是一个个活人啊,滚烫的血就泼在他脸上,他一个刚穿来的人都没办法忘记。
这群兵将是怎么敢忘记的?
再张口时,他嗓音哽咽了几分。
“陈老将军从长安宫带出我梅氏兵马十二万,十二万!拿血肉之躯去扛敌军,你们看见过的,遍地死尸!”
“死的是谁?不是你们的父兄族亲?他们拿命换的我,拿命换的你们。”
“他们死了,你们活着。”
“可你们活着的意义就是在渭北伸手要饭?你们,能不能都有点骨气啊。”
马逐渐停下,他双手松开缰绳,抹了把脸。
“......我还能怎么办呢,我没能力做更多了啊。”
周围兵将们的哭声越来越大,嚎啕震天。
梅淮安知道他们为什么哭,也知道他们憋在心里的伤痛被他狠狠剜出来了。
可只要能感觉到疼,这些人就还有救。
他被这些哭声哭的心烦意乱,很快就抹了眼角的泪渍。
“都别哭了!我就问你们一句,要不要有脸有皮的活着?如果你们说世仇一笔勾销,只想贪图安乐,你们放心,我即便拼了命也把你们送出渭北,让你们找片山头耕耘养老去!”
“太子殿下,您呢?您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
“是啊殿下,把我们送走了,您要做什么?”
梅淮安骑在马上,视线扫视一圈周围,摇摇头。
“我不走,我会留在渭北军营里扎根生长,即便不tຊ能踏平岭南,我也要在来日迎战岭南军时,能杀一个杀一个,能杀两个杀一双!”
“......”
以他骑着马为圆心,周围扑簌簌跪了一地!
上万人齐声呐喊——
“我等誓死追随!报仇雪恨,不畏生死!”
只是才喊了一声,就被梅淮安叫停了。
“错!不是追随我。”
“......”
众人面面相觑。
梅淮安抬手指了指天空,众人就跟随他的动作抬头往天上看。
此刻傍晚,霞光盛放,浅金色的阳光普洒大地,也都笼罩在他们每个人肩头。
有机灵的,瞬间明白了什么,眼泪跟着就砸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