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那回托人带银子回来，人家就贪墨过的。”
春桃垂下眸子，语气闷闷的，她一直知道，阿娘疼弟弟要多些，其实她原本的打算，便是把今后的月俸银子存下来，留着赎身的，阿弟读书已经不用花多少钱了，可阿娘……
“也是，咱们家又不是富贵的，罢了罢了，我另想办法吧，你弟弟的脾气你是晓得的，他好面子，这点就不如你懂事了。”妇人一想也是，便歇了这心思。
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语气温和的又道：“清儿如今已经及笄了，为娘这个岁数的时候都已经嫁给你爹了。”
小姑娘愣了愣，“阿娘说这个做什么？”
妇人笑着点点她的额头，“傻丫头，你说娘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
终身大事？
她还有什么终身大事，春桃心中一酸，有些难受。
“阿娘不要为我操心，我、我现在还不想嫁人。”
“这说的什么话，我不为你操心谁为你操心？你都十五了，转过年就十六了，我的清儿说不上是闭月羞花，但也不比旁人差，咱们这条街，哪个人家的女儿有我女儿漂亮。”
说着，她拉着春桃坐下，“我听二虎娘说，大户人家的丫鬟到了年纪是要许配给府里小厮的，可有这回事？”
春桃听着母亲的絮叨，小腹的疼意好像加重了，她语气有些无力的道：“阿娘，我是签了卖身契的。”
一句话，让妇人脸上的笑容变得尴尬起来，过了会儿，她叹口气，心疼的看向女儿道：“是阿娘拖累了你，你弟弟在鹿山书院吃住也是不要钱的，以后咱们娘俩把银子存下，我再去同旁人借些，给我儿赎身出来。”
嗓音发哑，她眼里满是不可置信，“阿娘……你、你说的是真的的吗？”
眼眶忍不住湿红，自她十岁把自己卖给谢府做丫鬟后，她便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再没享受过父母疼爱的日子，阿娘也很少为她考虑什么，她心里说不埋怨，自然是不能……
但想起小时候，阿娘和爹爹也是一样的对她好，春桃明白，她是个女儿，再如何也比不上阿弟。
“好孩子，莫哭，都是阿娘的错，阿娘早该提起这事。”妇人眼里好像闪过什么，面上满是疼惜的道。
……
回去的路上，春桃的脚步都是轻快的。
哪怕最后她还是没能摆脱那人，但她再如何也还有阿娘疼她。
与此同时，谢安行已经到了江南。
刚应付完特地来迎接他的地方官员后，就回了住处，身边的长随左二捧着一大沓信放在他的书案上。
“大人，这些都是京城来的信，这封是老夫人的，这封是四老爷的，哦对了，还有这封，是丞相大人的。”他捡了几封重要的信拿出来。
“嗯。”
长随见大人兴致不高的样子，识趣的退下。
谢安行低头翻阅卷宗，看了一会儿，总觉得心里烦闷，眸光落在一旁堆起的一大叠信上，眉心微动。
那小丫鬟，他临走前，阖府都去送他了，偏偏就她一个请了病假不见人影。
心中思虑着，伸手开始翻看。
良久，直到看到最后一封信时，谢安行的脸色已经阴沉的不能再阴沉了。
左一就在府里，她和他关系一向好，不存在写了信到不了他手里的顾虑。
更何况，她就是现在识的字少，也可以让左一替她写。
男人神情不善，一想到她，就心气不顺。
谢安行沉默半晌，才拿过方才没看完的卷宗继续。
此次到江南，为的是查已经入狱的江南巡府贪墨一案。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让他一个当朝太傅来查，纯粹是辰王故意恶心他罢了。
不过是想找他的不自在，谢安行心里清楚，处之泰然的就接受了。
反而把辰王气得病情加重。
京城。
春桃刚谢府，就听几个丫鬟叽叽喳喳的议论着什么。
她没听墙角的习惯，耐不住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小。
隐约听到了“四少爷”、“难产”、“陷害”的字眼。
“你们是没看见，四少爷当时不由分说就打了四少夫人一耳光，当着大伙的面打的，连老夫人都惊动了。”
路过时，春桃把这段话听得一清二楚。
心中一惊，看来上回那孙氏在老夫人面前诉苦时说的一点没重，四少爷是真的宠妾灭妻到了这种地步。
当众打夫人的脸，这样的事，在谢家这样的世家贵族里是很少见的。
再怎么样，也是要给双方一个体面的。
春桃惊讶是惊讶，同情还是没有的，上回孙氏让她给四少爷做通房的事，她可是记着仇的。
她从家里回来，已经是傍晚了，等到了住的那处小院时，刚巧和从庆安堂回来的秋菊姐姐碰上。
“刚从外面回来？”
点了点头，老实的回她道：“嗯，我回了趟家。”
“你今个儿可错过一场好戏了。”秋菊神神秘秘的语气。
“是二房的四少爷打了少夫人吗？”
谢家的四房在十年前名义上分家了，所以每房的少爷小姐们都是按自家的排。
族人太多，其实也挺麻烦的，到现在，春桃见过的少爷小姐们恐怕一半都不到。
老夫人也就记得几个出色些的孙子辈，好多连老夫人都认不清哪个是哪家的了。
“你怎么知道的？”
秋菊微怔，她哪里来的消息？
“刚才回来的时候，听到几个丫鬟在说，我就听了一耳朵。”春桃不好意思的笑笑。
“那也是听来的，我可是在庆安堂亲眼看见的。”秋菊很快又找回优越感。
“你不晓得，四少爷的那个宠妾，今个儿生下孩子就大出血死了，四少爷就怀疑是四少夫人干的，闹到老夫人面前了，说是要休妻呢，四少夫人哪能干啊，抱着老夫人就哭，二老爷和二夫人都躲着不来。”秋菊可怜的语气又道：“好歹少夫人的娘家父亲也是个三品官，四少爷居然为了个妾要休妻，还打了四少夫人一耳光呢。”
“这会儿，少夫人已经气得回娘家了。”
春桃听了，蹙着眉，真是愈加不想给那人做通房了，他们这些大户人家，面上风光，背地里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