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假期结束,朱绪返班的第一天,阵仗挺大。因为苏劲松在那天忽然说要去趟公司。
他在餐桌上说这话的时候,三兄妹都很惊讶。
朱绪抬起头问:“外公,您怎么忽然要去公司?”
“就去看看,很久没去了。”苏劲松说。
“那您坐我的车吧,晚点我再送您回来。”苏锐文说。
“你管自己上班,我有小杨。”苏劲松抬手拍了拍朱绪的手说,“你坐外公的车。”
朱绪点点头。
苏劲松又看向苏怀晏问:“怀晏,你今天有时间陪爷爷去趟公司吗?”
苏怀晏喝了口粥,抬眼说:“爷爷,我今天有事,已经约了人。”
苏劲松没勉强。
苏锐文看了眼苏怀晏,对苏劲松说:“我通知我爸,说您要去公司。”
“嗯,通知他吧。”苏劲松没反对。
就这样,朱绪这天坐着苏劲松的车,和他一起走进公司大厦,受到了中高层的列队欢迎。
苏劲松满面笑容和所有人打招呼,还和一些人握手,他能记住每个共事过老同事的名字。而大家都对他很尊重,把十分高兴他来公司视察的气氛烘托到了顶点。
朱绪陪着苏劲松,第一次搭乘了公司的专梯,然后陪着他到各个部门都看了一圈。很多年轻人都不认识苏劲松,但是看苏锐文和苏翰济陪着,就知道这个老头不简单。而老头身边的女孩肯定也不简单。
走到人事部的时候,苏劲松很自然让朱绪去工作,朱绪便走到自己的工位坐下。苏劲松见状很满意,微笑冲其他同事点点头,然后继续自己的视察。
朱绪等人走后就起身离开工位,敲门进了人事部经理的办公室,问:“陈经理,我能借点资料看吗?”
“你想看什么?”人事经理陈月凤问。
“几个员工的资料。”朱绪说。
陈月凤迟疑着。
朱绪说:“你们都清楚我就是个空降兵,我的权限不会小。有什么问题,我可以担责任。”
陈月凤闻言只能起身给朱绪拿资料,问她要哪些人的资料。而当她听到朱绪报出的那几个人人名,她觉得部门里真是来了尊大佛。因为那些人都是苏翰济和一些股东塞进来的空降兵,只是他们的牌没有朱绪现在大。
朱绪拿了资料之后,对陈月凤道了谢回到工位上。过年期间,她在苏劲松身边见了不少公司中高层,从他们和苏劲松的谈话中,以及那两兄弟的反应,她多少能判断出这些人之间的细微关系。再加上她去年在茶水间转各部门转听来八卦风声,有两三个人已经让她记在心上。其中一个姓肖的让她印象深刻。
朱绪记得她上高一那年,有段时间苏翰济经常和苏劲松吵架,就是为了这个姓肖的人。朱绪当时不太懂俩人在争什么,隐约听懂了那个姓肖的人在外搞了个小公司,通过职务便利专门吃瑞安的钱,但他是某个股东的连襟,身份不一般。苏劲松让苏翰济把人清理出公司,苏翰济说已经改过自新,多少要给人背后的股东tຊ留面子。
朱绪那时候完全不懂公司这些事,现在她已然明白苏翰济的反常。她在苏家冷眼看苏翰济这么些年,知道苏翰济最看重利益,怎么可能容忍别人抠他公司的钱。而能让他容忍下去的原因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自己也参与了,他得到了利益。
朱绪知道她能想到这件事,苏家其他人不会毫无察觉,但就是没人敢说苏翰济。
朱绪翻开“肖明东”的资料档案,把他亲属联系人那栏的人记了下来,以及他进瑞安前,过往待过的公司也都一一记录下来。
看完这边的资料,已经是中午。朱绪打电话给苏劲松问他还在公司吗,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苏劲松乐呵呵说:“外公已经回去了,漾漾。外公看到你工作很认真,走前就没有去打扰你了。”
“那我晚上有空回去陪您吃饭。”
朱绪笑挂了电话,然后想了想约苏锐文吃午饭。
苏锐文收到午饭朱绪的午饭邀请挺意外,他阴阳怪气说:“怎么忽然要和我吃饭?还这么临时,不知道我很忙的吗?平时请你都请不出来,还得付你钱。”
“你到底要不要吃饭?”朱绪又问了一遍。
“吃。人是铁,饭是钢,我为什么不吃饭?你请客。”苏锐文说,嘴角忍不住有笑意。
“去公司餐厅。”朱绪说。
公司餐厅里,朱绪给自己买了中餐,给苏锐文买了三明治和咖啡。
苏锐文觉得她对自己异常殷勤,估摸着她是有事求他,他一边拆三明治一边说:“你要进董事会的事别想了。”
朱绪擦了擦自己的筷子,听到像没听到。
苏锐文见朱绪刀枪不入,放下手里的三明治,靠着桌上朝她倾身过去说:“你就不能安分点?”
“怎么算安分,怎么算不安分?”朱绪问。
“你现在这样就是不安分。”苏锐文注视着朱绪说。
朱绪低头开始吃饭,轻飘飘说:“没事,说不定过段时间舅舅就同意让我进董事会了。”
“凭什么?”苏锐文觉得朱绪异想天开,但很快他意识到朱绪真的不安分,他皱眉严肃说,“朱绪,你不要在老虎头上搔痒,不要再招惹他。闹着玩就算了,你要真动到他的利益,爷爷保不了你。爷爷已经这个年纪了,完全有心无力了。”
“那你怕他是因为他是你爸吗?”朱绪嘴里还吃着饭,微微抬眼看苏锐文。
苏锐文像被踩到了尾巴,神色变得难堪狠戾,他说:“朱绪,你说话小心点。”
朱绪则说:“我很无知的,就是想说什么说什么。你和舅舅要是不喜欢听,骂我好了,我们就互骂,但你别让我小心点。我不懂什么是小心点。”
苏锐文被朱绪要死不活的样子气到,但现在已经舍不得真骂她了,他板起脸说:“你还是安分点,漾漾,不要现在把人都得罪光了,这对你没有一点好处。”
“我本来也没有什么好处。”朱绪说。
苏锐文闻言以为朱绪的悲观是担心她自己的利益,他说:“你放心吧,你只要安分,我以后不会亏待你的。”
“什么意思?”朱绪不解。
苏锐文没有料到朱绪这么不开窍,一点不懂男女感情的纯情样子,他打量她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他以前交女朋友,彼此一点暗示就可以明白,他从来没有真正表白过。所以,到了朱绪这个木头面前,搞得要说露骨话让人很难开口。于是,他想了半晌说:“我的意思是,不管以后什么情况,我都会照顾你的。”
朱绪听完,想了会说:“不用了,我以后要离你远远的。”
苏锐文像被打了一巴掌,瞪着朱绪说:“你故意想气死我是不是?”
朱绪没有否认他的猜测,但也不想再和他吵,她说:“二哥,我来公司就是想学东西的,你不用说什么以后照顾我,现在教我就好了。这个月,你去哪我就去哪,我跟着你学。”
苏锐文推了推前面的三明治说:“你给我买了个破三明治就想让我教你?”
“那你还想要吃什么?”朱绪问。她伸手拿过拆了一半包装的三明治,悉心全部拆开递给苏锐文。
苏锐文看着难得有讨好模样的朱绪,抬手接过她的三明治,说:“我想好跟你说。”
“可以。”朱绪点点头。
这天下午,苏锐文去绿洲那块项目看现场,他就叫上了朱绪。他们到了现场,苏锐文简单给朱绪讲了讲这个项目,他们年前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这块地竞拍拿下来,以后这里跟着政府政策将会是一片新城。
朱绪看着一片尚未开发的土地,认真听着苏锐文说,她能想象这里动工带来的就业和发展。
而苏锐文继续说:“你说你要学公司的管理,但很多事情不是学就可以的。就像拿地也不是你有钱就能拿的,钱只是第一步,还有很多事情在酒桌和人情里。就你这样的脾气,还是一个女孩子,能和一群大老爷们上酒桌吗?”
朱绪看了眼苏锐文,问:“你想把我吓退吗?”
苏锐文笑了笑,没有掩饰自己的意图说:“我就不明白,你想学什么,学了有什么用?”
朱绪说:“你不用管我学了什么用,你自己已经觉得我学了没用,那你就放心教我就是了。学无止境,多看看多了解总没有坏处。”
“以前读书怎么没见你有这种觉悟,做个试卷都能把我气死。”苏锐文嗤笑说。
朱绪翻了个白眼,转身回车上说:“走吧。”
苏锐文脚步跟上,嘴上不爽说:“真搞得自己跟大老板一样,还命令我走。”
朱绪闻言拉开后座门,回头喊了他一句:“小苏司机,快点。”
苏锐文气笑,但他的确上了驾驶座。
回去公司的路上,朱绪习惯性看着车窗外,经过一个路口,她看到绿化带里有只受伤的小猫,赶忙叫停车:“二哥,靠边停下。”
苏锐文不明所以,见她说的急切还是过了路口靠边停车。而车才停稳,他回头就看到朱绪着急忙慌推门下车跑走了。等他下车的时候,她已经从绿化带里把小猫救下来抱着往回跑。
苏锐文一看到脏兮兮,一身皮肤病的小猫就皱眉,他说:“它有病,身上很脏有虫你别抱着。”
“送它去医院。”朱绪没搭理苏锐文,钻上了车准备关门。
“你别让它上我的车啊,它身上肯定有跳蚤!”苏锐文拉住了车门。
“那我打车。”朱绪准备下车。
苏锐文拗不过她,生气帮她关上了车门。
两人把猫送到宠物医院,范医生看到朱绪就问:“这次哪里救来的?”
“马路边看到的。”朱绪说。
范医生笑了笑,打量了眼皱眉嫌弃的苏锐文,对他说:“这猫很可怜,身上被人用烟头烫了,那块肉都腐烂了,你妹要是不救它,它很快就要死了。”
苏锐文眉头锁得更紧,他认为不下车这事就不用知道了。而身旁的朱绪还不知死活和他说:“二哥,你快去付医疗费。”
“你可真会慷他人之慨。”苏锐文瞪朱绪。
“去嘛。”朱绪也瞪眼。
苏锐文便骂骂咧咧去了。等他拿着缴费单回来,朱绪就和他说:“猫猫会感谢你的。”
苏锐文看着眼前这只丑得不忍直视,眼睛都快睁不开的小猫嫌弃说:“不需要。”
朱绪给小猫拍了张照片,一边发给赵翼一边和范医生说:“范医生,你一定要把猫治好,我这次马上可以给它找个人领养。赵翼上次和我说也想养猫,我发他看了。”说罢,她转头对苏锐文说:“手术费只是让你垫付,不要那么小气,赵翼要是要领养,肯定会还你的。”
苏锐文听到赵翼的名字就恼火,他说:“我救的猫干嘛要让他领养?!”
“你又养不来。”朱绪翻了个白眼走开,跟着医生去看猫。
苏锐文始终没走近,他远远看着猫,心想他不是不会养,而是他很难和动物建立一种情感链接,去付出去照顾。他内心深处是害怕自己做不好。
朱绪看猫进入治疗室,低头继续回复信息。她今天一天没和苏怀晏联系,假期在家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没言语的交流却有身体的接触。他们的关系很尴尬,不三不四不伦不类,分开后就很难有个明确能定义的关系去相处。
这会,苏怀晏发信息约她晚上下班先去他家。而她看着这个邀约,半晌回了一个字“好”。